第一卷 風起南疆
第143章 再遇
不死道人大步向前，蘇寒不知他的打算，在後面跟隨。對方顯然對附近很熟悉，兩人前行大約五百多里，遠處有一個規模不大的小鎮出現。
「是是是！」幾名人族修士連連點頭，道：「必會將族長的話傳播到五洲去。」
蘇寒亦未多言，轉身上路了，憑他此時和荒族的交情，什麼感激客套話都是多餘。
蘇寒一定心神，收回自己的手，他心裏有種難以形容的感情，只盼望此刻世間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只想牽著沐雪兒的手，一直走到天涯海角。
蘇寒跑的飛快，用力揮動手臂。沐雪兒在花叢中抬起頭，望著一臉欣喜的蘇寒，她亦綻放出笑容。
「我要走了，這條小魚，我時時都戴著，每次看見它，腦海就會浮現萬花小谷，就會浮現你的影子。」
兩人都覺得有許多話要說，但真正面面相對時，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認得他？」小店老人趕緊勸道：「快讓他走吧，他是什麼人，膽子竟然如此之大，敢毆打鎮城神管，說不準會引出城中坐鎮的強者，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死道人轉頭，一眼望到人群前面的蘇寒，他亦很驚訝，咧嘴一笑，一面揪著一名鎮城神管，大耳光子左右開弓，抽的對方牙齒噗噗脫落，一面對蘇寒道：「老弟，你怎麼也在此處？」
蘇寒將經歷簡短說了一遍，荒神坐化的消息不死道人自然知道，但荒族的無上仙兵，卻令他咋舌。
「不死大哥！」
「這個……」不死道人搔搔腦袋，道：「我不死心，仍想來碰碰運氣。但那片小世界的入口消失，無從尋找。老弟，你流落到了那裡？我辦完自己的事情，回到元忽王都，但那個丫頭片子說你已經離去了。」
「走，進城。」不死道人一甩道袍，朝城門直去。
他們徹夜未眠，聊了很久。當天色透亮時，蘇寒有些鬱悶，他又要走了，雖然不願，但不得不走。
五龍城亦有鎮城神管，負責維護城內秩序，驅趕不良攤販，穩定古城的稅收。他們都有特權，可在城中御空，且打人不犯法，是所有做生意的散修的剋星。
此次，荒野王親自前來送行，荒族被妖族人族圍攻，天下人俱袖手旁觀，唯獨蘇寒一人，不懼生死，百萬里奔波而來援助。力量是小，情義卻重。
此時，半空那名被圍的修士很生猛，他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破爛道袍，伸出大巴掌，將二三
「不死大哥，此次不能久陪你，我要北上，在東極諸城尋找我的師叔。」
「如何開動？」
「你走了，何時才會再來……」
萬初道滅門了，不滅道人葬身仙墳，只剩下不死道人，形單影隻，漂流世間。
「我族元虛老荒神坐化之前，曾公告天下，與蘇寒為敵者，就是與荒神為敵，與整個荒族為敵。老祖雖然坐化了，但這道法旨依然有效。」荒野王一字一頓道：「我荒族持無上仙兵，居於南疆，日後若有老輩人物為難蘇寒，我必親攜仙兵，上門討個說法！」
「你我都窮的叮噹響，不賣東西，難道徒步走遍東極？」
「不死大哥，你怎麼又回到五龍城了？仙墳不是已經空了嗎？什麼都沒有。」
喧鬧的五龍城此時早已經恢複原樣，因為仙墳出世帶來的震動平息，外來的修士大多都離去了。蘇寒悄悄入城，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鋪外駐足，而後挑選了二十多塊虛空玉符，這是他財力的底線，口袋掏的比臉都要乾淨。
蘇寒幾乎看痴了，他不由自主輕輕伸出手，沐雪兒臉龐更紅，低頭不語，卻未閃避。蘇寒的手掌握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一絲甜蜜的濃情飄蕩出來。
「不得不變賣法寶了。」蘇寒嘆了口氣，他身上的法寶俱是精品，而今不得不忍痛賣掉一件應急：「雷都寶瓶日後有大用，不可能賣掉，神焰金爐，紫玉兵，從這裏挑一樣吧。」
……
「總之，有驚無險，一路沖了過來，且收穫良多。」
這一刻，蘇寒感覺無比的輕鬆，他回到萬花谷，回到沐雪兒身邊，如同回到了溫暖的家，沒有一絲壓力，沒有一絲煩惱，整個人都象是輕了幾十斤。
即便如此，亦是美好的。言語並不能表達一切，沒有言語，情卻更濃。
「日後可以小心一些嗎？」沐雪兒搖搖頭，道：「我不願你打打殺殺。」
美冠南疆的荒月，如同一顆明珠，又如一汪清泉，蘇寒有些不舍，相聚短暫，離別漫長。有的話，只能埋藏於心底，不是不想說，而是未到該說的時候。
「這世道還有王法嗎？」小店老人瞠目結舌：「竟然有人敢在城裡和鎮城神管動手，活的不耐煩了嗎！」
九花玉露乃萬花精華，採集每天清晨落於鮮艷花瓣上的露水，製作很不易，眼前十幾個小瓶，其中所裝的九花玉露雖然不多，但
「我有一事，請幾位回到中土後傳播出去。」荒野王神色很安詳，與昨日大戰金虎王時判若兩人。
兩人從此處出發，向北而行，虛空玉符用的很快，蘇寒口袋比臉都乾淨，不死道人亦一個大子兒沒有，道袍破的露肉，比鬼都窮。
「只是一件小東西，不值什麼。」
蘇寒不停的趕路，將身上的虛空玉符幾乎消耗光了，他盤算著到附近城中購買一些，這是必備品，不可或缺。
蘇寒亦無語，這幫鎮城神管非常倒霉，惹到了不死道人，被打死都不多。
「實在不行的話，只有變賣一些暫時無用的法寶了。」蘇寒打算，現在對他來說，最為緊要的事情一是尋找師傅駝叔，二就是提升境界，加速修行。十龍境乃修士的分水嶺，但也只是一個起點，以後的路還有很長。真極風起雲湧，前路迷濛坎坷，不知有多少風波在蟄伏，荒族的庇護只是一部分，主要還是靠自己。
「不死大哥！」蘇寒擠上前，大喊一聲。
但摸摸袋子，蘇寒又忍不住苦笑。他在元忽王都得到陸萱的資助，又和老瘸子洗劫了武曉樓，弄來不少魔晶寶玉，但花銷也很大，尤其是特異的體質，簡直是個無底洞，神池境接近大圓滿時，要拿海量的魔晶寶玉往裡填，到了此時，他身上寶玉所剩無多，又要淪為不名一文的窮光蛋。
「真極五洲，我很期待，大概不久后就可以和你一同闖蕩四方。」
荒野王語氣深沉，有一種威嚴且令人無法反駁的氣勢，在這個世間，威嚴往往同實力有關，以荒野王此時的身份和背景，說出的話就是法則。
不死道人不知道為何和鎮城神管發生衝突，以他的脾氣，天惹他，他敢將天捅個窟窿，更不要說區區二三十個鎮城神管。他大巴掌如同一隻大鐵牌，將所有鎮城神管全部打落地面，且還不肯放過，繼續追打，挨個猛踩抱頭鼠竄的鎮城神管。
蘇寒沒有直接離開南疆北上，他在南疆與中土交接處止步了。第二次離開萬花谷已經有段時間，他心裏挂念沐雪兒，想要順路看望。
「老弟，有時看你很精明，有時為何這樣傻？」不死道人甩掉雞骨頭，在道袍上擦擦油手，道：「人是活的，遇到困難，開動腦筋。」
「好了，上路吧。」沐
「雪兒！」
「媽的！老子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抽死你們這幫孫子！」此人嘴巴很臭，一邊動手一邊大罵，將這些鎮城神管本人連帶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一個遍。
不死道人留起了山羊鬍子，面孔依然清癯，如同一名飽讀詩書的儒家老夫子，一臉正氣浩蕩，但說起話來三句不離髒字，讓人很沒脾氣。
此處附近最大的古城，是五龍城，蘇寒曾經去過，相對熟悉。他馬不停蹄趕了過去，想在五龍城購買虛空玉符，然後接著上路。
「又要走了，父親和七爺爺都說，真極五洲是一塊充滿魅力的地方，卻又有無數波瀾，外界很危險，你尋找師傅時，一切都要小心。」
「大哥，先走吧，古城坐鎮的強者可能要來了。」
蘇寒與小店老闆同時探出頭，朝外張望。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二三十人在半空圍著一名修士大戰，昏天暗地，無數攤販都慌了，唯恐損壞自己的貨物，紛紛收攤走人，一片混亂。
荒野王不再廢話，與蘇寒離去，一直送到萬里之外才停步。
「族長請說，請說。」幾個人族修士知道眼前此人很不一般，雖然修為並非強絕，但乃荒族族長。更為重要的是，荒族此時彰顯了最大的底牌，持一件無上仙兵，仙兵之下，任何人都要折腰。
「不妨，我亦是孤家寡人。」不死道人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絲落寞和無奈，道：「六百年不出世，物是人非了，而今許多人想對你不利，我可陪你走上一遭。」
荒正離去了，只剩蘇寒與荒月。荒族靈秀，一方山水如同潑墨，昨日大戰的氣息此時無存，寧靜祥和，天空無垠，一片湛藍。
「英雄！真是英雄！」
「不死大哥，究竟要做什麼？」
這小鎮也是由散修的聚集地衍生的，但如今小有摸樣，城牆已經建起，鎮子里還算繁華，來往的修士很多。沒準若干年後，此處亦會發展為一個古城。
交易完畢，蘇寒想順勢打聽一下自己身上幾件法寶的價值，此時，小店外猛然傳來巨大的喧嘩聲和隆隆的打鬥聲，顯然有人在城裡動手，交戰起來。
一抹流霞飄過天際，將沐雪兒白如美玉的臉龐映照出淡淡的紅暈，此刻，她秀麗的無法形容，如同一名仙子窈窕，站立在眼前。
此時，大戰的餘波
兩人用一塊玉符橫渡，到達萬里之外，在一個僻靜的山野處交談起來。
「你是我荒族無比尊貴的客人。」荒野王鄭重道：「日後若有為難，請傳遞消息，我荒族必全力相助。」
「這些都是可蛻變的法寶，價值巨大，何必賣掉？」不死道人拿半隻燒雞大啃，嘬著牙花子道，他被困五光血雷大陣六百年，但眼力還是有的，看到神焰金爐與九把紫玉兵，就知道這不是凡品，賣掉會很可惜。
「去吧，老祖說過，你若一心向道，日後必得大成。前途無量，我荒族為你後盾。」荒野王微笑道。
小谷和過去一樣，是一片花的海洋，花香衝上雲霄，將一方天地化成凈土。蘇寒心裏有些激動，前次離開這裏時，他默默無聞，乃一個神池境的小修士，在別人眼中不啻于螻蟻。而今，他卻名動天下了，擊敗了數名強敵，且憑自己實力斬掉了血脈純正的金明子。
或許從今以後，蘇寒將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五洲少年英豪，且有無數大教世家強者。
「你將要離去了，萬事小心。日後我會央求父親，與哥哥一起遊歷真極。」
「請英雄留下姓名，我等回去替你立長生牌！」
晴空萬里，蘇寒又要離開，沐雪兒將他送到小谷邊緣，替他整好略微有些凌亂的衣領。
「你是一條真龍，將要翱翔於九天。」沐雪兒站在蘇寒面前，她嬌小柔弱，需踮腳才能到蘇寒鼻尖：「但不管走的多遠，記得保重自己。當初你曾答應，會替我做一件事，待你大成時，我就要勞你跑腿了。」
花谷正中，幾座精雅的小舍坐落於花海間，蘇寒望到了那條熟悉的倩影。沐雪兒白衣如雪，一塵不染，赤著玉石一般的美足，在花叢中收集花瓣。
「榆木疙瘩，跟我來！」
無數人在圍觀，其中很多都是五龍城的散修，平時沒有少挨鎮城神管的老拳，眼見竟然有人敢於當眾痛打鎮城神管，均覺得非常解氣，恨不得不死道人將這些狗仗人勢的傢伙一腳踩死。
兩人聊了許久，在沐雪兒面前，蘇寒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他將這段時間的經歷全部講述了一遍。沐雪兒靜靜的聽，聽到蘇寒有所收穫，境界提高時，她會心的笑，聽到蘇寒深陷危機時，她微微
「你又長高了，境界也有提升。」沐雪兒不沾凡塵，清秀脫俗，她淡淡笑著，替蘇寒拂去一身灰塵。
「恩？」
沐雪兒善解人意，從不拖蘇寒的後腿。她拿出了十幾個小瓶子，皆是這段時間精心制出的九花玉露。
「怕他個鳥！老子活了七百年，從來都是我想打那個就打那個，而今世道他媽的變了，那個想打老子就打老子，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蘇寒頓時又驚又喜，這身穿破道袍的修士，正是在仙墳中結識的不死道人。
「不是缺少虛空玉符嗎？現在不需多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會小心的。」蘇寒自失的微微嘆息，對他來說，前方的路又不好走了，充滿坎坷和殺機。真極五洲的老輩人物先前礙於老荒神的庇護，不敢公然對蘇寒如何，但現在荒神永逝的消息傳遍四方，他的法旨失效了。
她與別人不同，相見總是歡快的，令人欣喜。沐雪兒亦挂念蘇寒，但她溫潤如水，將一切都藏在心底。
直到蘇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際，沐雪兒仍獃獃站在花谷的邊緣，她衣衫隨風輕輕浮動，象飄在一片鮮花交織的雲霞中。
蘇寒摸出貼身的一條晶瑩小魚，小魚以魔晶寶玉雕琢，活靈活現，只有兩寸，戴著他的體溫。這是沐雪兒贈與的小玩物，蘇寒一直珍藏。
「它比什麼都要貴重。」蘇寒正色，他身上法寶雖然不算少了，但都沒有真的放在心上，唯有沐雪兒贈與的這條小魚，和薇薇留下的一小塊雜駁的魔晶寶玉碎料，被視如性命。
一群鎮城神管被打的人形都沒了，不死道人才罵罵咧咧停手，被蘇寒硬拉出人群，在眾人仰慕的目光中遠去。
第二日，蘇寒將要上路，行程很緊，因為荒族的事情，又耽誤了不少時間，或許會錯失尋找駝叔的良機。
「萬花谷荒僻苦寒，沒有什麼拿得出的東西，只有這些九花玉露，勉強可以給你一點幫助。」
此時此刻，蘇寒如同衣錦還鄉，他徒步走入了小谷，聞著一路花香，心情也大好起來。
但這一切是不可能的，蘇寒最後深深望了沐雪兒一眼，而後轉身大踏步離去。
「媽的！氣死我了！」不死道人的頭髮鬍子已經長出，但亂糟糟的很不成體統，他叉腿坐下，道：「我在五龍城的一條街上閑逛，想淘點好東西，鎮城神管不由分說，將擺攤的散修和客人一起毒打起來，媽的！瞎了他們的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