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初出茅廬
第149章 永別
「老鬼，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方岩一心報仇，不過心思卻是十分清醒的，失去戰魂，方岩就沒有了最強硬的底牌，以後對敵，全要憑自己的真實實力。現在他雖然已經到了先天武師的巔峰境界，但對付武宗高手，還是十分吃力的。
「武祖！你看看我，看看……」
平心而論，方岩的戰力中，倒有一大半都來自小龜的絕殺之技，失去小龜，無疑又讓他的實力受損。
「唉……」小龜微微嘆了口氣：「小子，若是不行，那就算了，不管如何，我也算是到了極北，到了武祖隕落的大地上了。」
方岩靜心呆了兩個多月，心緒稍稍平復了一些，只是回想到小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萬分難過。而且，方明此時尚且留在血月神教總壇，雖然有狗娃照顧，但方岩親口答應方毅的託付，許久不親眼看看方明，心裏總是放不下。
「武祖當即就要遠赴極北，臨走之前，他將我安置在雲京，並留下了那滴真龍精血。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是一去不復還。」
一名武祖巔峰強者，卻在衝擊武道至高境界時，絕跡於世間，讓無數後人費解。
「我要給老鬼報仇，等不了那麼久了。」
一心修鍊之下，時間便過的飛快，轉眼間，方岩停留在極北之地的邊緣冰洞中，已經有了七八個月的時間，這七八個月中，他先後三次用真龍精血晉級，進境不但飛快，且戰力有了大幅提高。
「誰能危及武祖武仙！」
極北中，從來沒有人知道那些玄冰洞窟在什麼地方，即便身居北域的人，也沒有詳細的路線以及地圖，只能在這茫茫的雪白中艱難的尋找下去。每走一段路，方岩就要運轉本元，恢復快要被凍僵的身體。
無奈之下，方岩只好離開極北腹地，到邊緣地帶，找一個地方靜心潛修。
臨別之際，方岩將冰窟入口封死，又默默站立片刻，再不回頭，踏金鷹而去。
方岩連忙駕馭金鷹落地，在冰窟入口處稍一停留，那件鮮紅的披風隨風獵獵作響。
「武祖，隕落在了極北……」
「老鬼說過，到了先天大武師高階境界，晉級會變的十分困難，這些精血，是留待到了那時候，沖關所用，但照現在這樣子，到什麼時候才能晉級先天大武師。」
而在玄冰小桌旁，正靜靜端坐一個渾身結出冰凌的人影，人影懷中，輕輕抱著一個嬌弱女子。
方岩平生，很少會恨一個人恨到如此
方岩如同一葉小舟，就在這雷海中，飄忽不定，紫雷肆虐，氣勢驚天動地，冰洞也隨著方岩體內透出的紫氣，變得通明一片。
更為嚴重的是，小龜所受的創傷也越來越重，僅存的魂力也在每天中不知不覺的流逝，就象一個垂死的老人，燃燒生命之源，在勉強支撐著。
「一番相處之下，武祖和元狐之間，生出情愫，只不過當時武祖正在壯年，心懷四海，並未在山南停留，獨自回到了中土。」
「若不是邱家那一顆噬魂符咒，老鬼怎麼可能走的這麼快！」方岩抹掉臉上的寒冰，骨節捏的咯嘣作響：「老鬼，你放心，此仇不報！方岩誓不為人！」
「老鬼，你不要傷感……」
「晉級！」
南飛了一萬多里，已經是到了極北之地的邊緣，這裏雖然也寒風刺骨，但方岩勉強還能承受。
而且，現在他失去了戰魂，而魂武者一生，只能溫養一條戰魂，一旦戰魂消亡，就沒有再次溫養的機會。
打定主意，方岩頓時出手，抹去精血上的封印，按照小龜傳授的辦法，引導出一絲真龍精血，開始煉化。
方岩連忙上前，那兩個人影顯然早已經沒有任何氣息，亡故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是在這亘古不容的寒冰中，還保留著生前的音容笑貌。
「我倒只見過一些妖獸。」
小龜離體，在武祖身體周圍不斷的盤旋著，似乎要把這尊偉岸的身影，牢牢銘記在心中。
小龜的聲音慢慢沉寂下來，它的身形，也逐漸變淡，直到淡的無從分辨，方岩知道，小龜已在這一刻，永遠消失……
兩絲真龍精血，如同兩條紅龍，在頭頂盤旋浮動，隨後便沒入方岩體內。方岩盤坐于虛空之中，心無旁騖，真龍精血的氣息，一時間便將他全身上下淹沒，充斥整個石洞。
方岩靜靜站在桌前，小龜喃喃自語了半天，對方岩說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為什麼？」
「有，即便是到了武仙境界，也並非無敵。」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方岩暫時摒棄一切雜念，在極北邊緣一個冰洞中停留下來，足不出戶，每天只是含冰解渴，金鷹時常從遠方帶來一些
「妖族？」方岩不明白小龜說著武祖，怎麼突然又提起妖族，不過小龜既然說了，肯定還有下文，方岩也不打斷，繼續聽了下去。
「一鼓作氣！修鍊到先天大武師境界！到那時候，我將能跨數個小境對敵！即便先天大武師巔峰高手，也是摧枯拉朽！」
方岩剛要開口阻攔，卻又想到，小龜魂力極度衰弱，說不定還不等他返回北域，就已經湮滅在天地之間。
「人族崛起，百族凋零，許多都消失在世間，一直到了武祖蘇屠的那個年代，還有一些大妖存在。這些大妖幻化人形，奪天地造化，修為也是通天徹地。」
「老鬼……」方岩忍不住有些哽咽，更是催動金鷹，在一望無際的冰雪中，繼續尋找著。
方岩苦熬，以自己攜帶真龍氣息的血肉，硬對體內異象，這種異象，雖然不似天劫，但對於此時的方岩來說，卻有著巨大的威壓。
寒風如刀，凄厲呼嘯，在整塊大陸最為嚴寒的地方，有一隻金鷹的影子，搭載著一個渺小的身影，在大地上空來回盤旋。大概十多天後，不僅方岩體力難以繼續，就連身具神力的金鷹，也是堅持不住了。
「武祖蘇屠，是為了誰，獨身遠赴極北？且隕落在這裏？」方岩想道：「以武祖的修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世間，沒有任何能夠危及他的存在，如果不是壽元耗盡，怎麼可能隕落。」
「我只是一條戰魂，雖然知道一切，但無力挽回，不久之後，武祖離開雲京，趕往極北，我苦苦等候，卻始終沒有再見到他回來，武祖……隕落在了極北。」
「晉級！報仇！別的，容后再說！」
這座冰窟內，宛然就是一座小小洞府，不僅有桌椅床榻，且有書架花盆，全由一塊塊巨大玄冰雕琢而成。在那小小的花盆中，一朵佛座紅蓮，正在怒放。
方岩曾經好奇，也詢問過小龜，卻被小龜一口回絕。
小龜茫然的環繞了許久，才喃喃說道：「武祖，你真的醒不過來，醒不過來了……」
「我……」方岩終是忍耐不住，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武祖，就是因為這些而遠赴極北？但又為何會隕落在這裏？」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讓方岩的進境變的飛快，不出兩個多月，便是到了先天武者中階的巔峰。
一看到這座冰窟，方岩眼前頓時一亮，在冰窟狹窄的入口處，竟然飄舞著一件鮮紅的披風。
上古真龍，翱翔
那是一種俯視天下的氣勢，是一種志在雲霄的意志。
方岩連忙催動小龜離體，小龜的身形，已經大不如前，顯然是魂力虛弱到了極點。
「既然有披風！一定有人來過！極北之地萬里沒有人煙，這裏，十有八九就是武祖曾經停留的地方。」
「這就是那滴精血的來歷了。」方岩暗想道。
一滴真龍精血，在方岩手中紅光瀰漫，煉化真龍精血晉級，不但沖關效果極佳，且每次動用真龍精血后，戰力也是會有很大提升，體質也相應更加強橫。
留在這種地方雖然十分辛苦，但無疑也是對武者一種極為有利的磨練，身體不停運轉本元，不停對抗寒氣，周身機能卻是在無形中得到了不斷的錘鍊。
「天？」方岩一時間還明白不過什麼意思。
「武祖，偉男子。」方岩聽完，久久不能平息，只覺得武祖蘇屠，不愧能被後世敬仰。
十多天來，方岩只找到了兩個玄冰窟，卻沒有一點點發現，就在他幾乎再也無法支持的時候，第三個冰窟，赫然出現在眼前。
「武祖……你赴極北，一去不回，真的隕落在了這裏……」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一時間，方岩忘記了一切，心中只有一段段回憶，從鎮北候府的水井和小龜相遇，到一路慢慢修行，小龜喋喋不休的指點，滿嘴漫無邊際的大話，兩人時常的鬥嘴……
「天。」小龜慢慢說道。
然而，無數歲月過去，所有真相，已經湮滅在了歷史中，除了小龜，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得清楚這段塵封的往事。
這種大境界的晉級，比之小境要艱難不知道多少倍，方岩打算一氣呵成，解開封印，先後引導出了兩絲真龍精血。
方岩體內，又是開始了無數異象衍生，銀龍狂舞，電閃雷鳴，一道道銀芒，象諸天九雷降臨，把虛空都劈的粉碎。
「還有月妹……」方岩離開白駝城，可以說是不辭而別，現在想想，倒是覺得愧對蕭月。
方岩此時的修為，在先天武師巔峰階段，又經過一月苦修，便是到了晉級的關鍵時刻。
「如何隕落的？以武祖的境界，幾乎到了武道的巔峰，洞徹一切，沒有敵手。」
「你心地是極好的，心性也是上佳，只要堅持不懈，終能成就大器，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那
「就在武祖拿到真龍精血之後，卻收到了元狐的一封長信。妖族修鍊，逆天而為，元狐這時候，也算是山南有名的大妖之一，但以地陰真火粹體時，被真火灼傷了本源，本源受損，壽命無多，當時武祖正在尋找真龍精血，元狐不忍他分心，為了療傷，獨自趕到了極北，想找到一處玄冰窟，化解真火。當時接到這封信，我也大吃一驚，本源受損，那是無法恢復的，即便以武祖的修為，也是無能為力。」
披風如血染成，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尤為扎眼，方岩一時間激動無比，小龜更是說不出話來，只能短暫的催促著，讓方岩快點進入冰窟內。
極北之地內的冰窟，都不算大，方岩先前找到的兩個，只有十丈方圓。一腳踏入眼前這個冰窟內，他頓時就驚呆了。
「極北苦寒，我留在這裏，一來陪陪老鬼，二來加速修鍊。」
面對此情此景，方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又是許久之後，小龜才停住身形，慢慢對方岩說道：「小子，我不走了，就留在這裏，陪武祖長眠。」
「本源受損，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以自身本源，度給傷者，但此法兇險無比，一旦失敗，兩人皆要身死。我苦苦相勸，武祖卻不肯聽從，只是默然望著北方，許久之後才說出一句話來，負了元狐半生，這一次，卻不能再負他。」
方岩猛的睜開眼睛，鐵拳緊握：「鐵烈邱家！血債血償！」
「在上古時，這世間並非人族一族，當時百族林立，妖族也是極為強盛的。」小龜說道。
鐵烈邱家，也是北域著名的大世家之一，家族中高手倍出，方岩若是貿然闖過去，不僅無法報仇，說不準連自己也要陷進去。
「動用真龍精血晉級！能晉級多少，就晉級多少！不管如何！先要給老鬼報仇！」
「武祖的隕落地雖然不明，但一定就在極北的某處玄冰窟內，玄冰窟數量有限，一個個找下去，總會找到的。小子，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雷海漸漸平息下來，一切都如雨過天晴，生氣勃勃。
極北之地，寒風刺骨，冰雪不化，在其腹地中，更有萬年玄冰，凝聚成山峰溝壑，方岩長途跋涉，苦苦尋找，一連數天，毫無結果。玄冰之寒，世間之極，即便以方岩體質之強，呆的久了，也有些吃不消。
一聲炸響，一道紫色電芒，粗如手
落寞的英雄，看到隕落的故友，那種意境，言語又如何表達的清。
在極北之地，方岩逗留的十分辛苦，要不斷催動本元，來緩解隨時都有可能凍結的身體。在玄冰窟中，狀況稍好一些，但仍是不足以長久居住下來。
轟隆！
望著眼前這一幕，方岩腦海中甚至能夠聯想到，無數歲月之前，武祖蘇屠起伏在連綿的冰山之間，來到冰窟，甘願拋棄生命，以本源度給元狐，卻功敗垂成，永遠留在了這裏。
這一切，也終將封存在方岩的記憶中。
「小子，武道一途，漫長無邊，強若武祖，也還沒有攀登到頂峰，以後的路，我再也不能陪你，你要自己走了……」
現在動用了真龍精血，對方岩日後的晉級，有些不利，方岩左思右想，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當時武祖正值晉級武祖九重的時候，在山南和元狐一起修鍊，足有十年時間。就在武祖晉陞到了武祖九重，俯望世間的時候，中土傳出了真龍精血現世的消息。武祖為讓我有重生機會，便返回中土，本以為以他當時的神通，取到精血只是小事，但那一滴精血，輾轉流離，足足耗費了兩年時間，才把它拿到手。」
……
「武祖！」小龜一聲大喊，幾乎泣不成聲。
「在大陸南端，便是山南，那裡是妖族最後的聚集地，那一年，武祖遠赴山南，為了尋找傳說中的變異龍種，收取精血。在山南時，武祖救下了一隻垂死的元狐。這隻狐狸，其實修為也到了相當地步，只不過遇見了比它還要強大的天敵，因此重傷。武祖救下元狐，看她傷重，也不忍離去，便留在山南，直到她傷愈，這才準備動身。」
「一晃多年，那元狐始終對武祖念念不忘，幾番邀請，武祖終於重回山南，停留一段時日，在這些日子里，武祖偶然發現，當年他遺留在山南的一些東西，全都被元狐好好保存下來，就連他落下的一根黑髮，也被元狐以玉盒珍藏。武祖一時間感慨萬千，只覺得自己愧對了這份深情。」
「老鬼為了你，連重生的機會都捨棄了！你還在這裏為自己以後晉級打算！方岩，你是不是人！」
「不要緊，我撐得住。」方岩咬咬牙，在風雪中頑強的尋找著。
方岩獃獃站了不知道多久，滿臉淚水已經凍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