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名動五域
第220章 生死之間（一）
一瞬間，方岩好似明白了老乞丐的意思。
「冥龍三劫！」
方岩上次趁夜擊殺野鹿連，雖然沒有功成，但給對方造成了重創，所以這一次中軍的防備就森嚴了許多，有不少武道高手護衛。
面對重如山嶽，威壓四方的印結，方岩不退反進，大步上前，真龍精血衍生出的一條臂膀，閃現神光，灌注無上神力。
強如方岩，也感覺到這枚印結的恐怖，它像是從天界失落的一道仙印，在無盡虛空漂浮許久，猛然破九天而落，威比諸天九雷。
「肯定有事要做，但是現在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先走。」
「小傢伙，上陣吧，這麼多武道高手，且還有祭司在旁窺視，拿他們好好練練手。」
老祭司乾涸的目光中，也閃動難以置信的光芒，眼前這名突然出現在中軍的漢威少年，赫然就是上次前來擊殺野鹿連的那一個。
但就在一瞬間，方岩心念轉動，他想起老乞丐所說的話，山南巫毒之術，反天下各派宗旨而行，將精華擯棄，只留下一些見效奇快的旁門左道，難登大雅之堂，但凡洞悉真理者，一指之力，就可破除。
此時，幾名山南武道高手，也從四面八方同時轟擊方岩，在如此巨大的威懾之下，人體如同螻蟻，輕若落葉，隨時都會被震成粉末。
此時，夜色還不算太深，大軍中有許多士兵都在軍帳之外，老乞丐和方岩狂風一般閃過，快得讓人看不到影子，頓時又引起中軍一陣騷亂。
陷入黑暗中，方岩的感官，頓時失去作用，他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連第六識也消失殆盡，彷彿同外界完全隔絕，完全脫離了關係。
到了武聖境界，都明曉一個道理，武道修行，修力，更要修心。心毅堅韌不拔，百折不撓，迎難而上，才能越走越遠。
山南武聖悄無聲息貼近方岩，手中有利刃寒光展現，武聖鐵拳已經是殺器，若手持利刃，中者絕然沒有幸理。
嗖！
山南武聖一心要斬殺方岩，卻無形中犯了忌諱，被方岩一語喝出，心神俱碎。
方岩上次吃了一個大虧，幾乎致命，心裏對這山南老祭司十分的忌諱，看到對方手中短杖抖動，心中頓時一凜。
一指斃象，掌裂乾坤，氣血衝天，大道在心。
他如同一段枯木，連思維都要停滯了。
一柄寒光利刃，掌控在武聖手中，距離方岩心臟，只有一尺！
這些經驗，只能自己感悟，別人喋喋不休的說上一年兩年，也是無用功。
「這又是上次的巫術！」方岩捏拳：「破解之法在那裡！」
「真武拳意，有我無敵！」
世間，有誰能不死，上古真龍，強悍無比，縱橫天地，不懼天威，卻也要被武仙攝拿。
前有武聖，後有強敵，頭頂印結如山嶽，四周戰罡如潮水。方岩身臨絕地，生機渺茫。
雖然老乞丐諱莫高深，但方岩還是存著擊殺野鹿連的心思，對方上次受到重創，一兩個月之內，肯定是無法痊癒的，此時此刻，野鹿連在不在帥帳內，都很難說。
山南武聖蹬的退了一步，印結粉碎，這尚是次要，關鍵是方岩一句話，讓他一顆心，彷彿也碎成了數片。
頓時，這名山南武聖，自信心便遭受到了極大打擊。武聖，武中聖者，武祖不出的年代，他們就是這片大陸的王，是掌控萬物生死的絕對力量。
不過只在一瞬間，這名山南武聖就強自壓下心中的驚訝，這裏畢竟是山南大軍的中軍，周圍不僅有數十萬大軍環衛，且還有武道高手和祭司在場。山南武聖打定主意，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名小瑪庫再次逃脫。
就在眾多山南武者來到帥帳之外時，那名鬍子頭髮牙齒都幾乎掉光的老祭司，又身裹一襲黑袍，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了不遠處。
「大流放術！」
但他一拳重擊之下，竟然斃不掉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武者，被對方逃脫不說，一個多月後，又活蹦亂跳出現在自己眼前，這種打擊，放到誰身上，都接受不了。
「老伯這是有意成全我，殺野鹿連只是小事，若是在臨陣對敵中升華，以後擊殺野鹿連，甚或朵骨扎，也不算困難！」
「前面的兵爺，快讓讓，不要踢了你們的飯碗。」
「武聖來了！」方岩不用細看，就知道這種氣勢，非武聖強者不能勃發。
方岩如同沉浸在絕望中，心神都要碎了，他只想疲憊的在這片黑暗中苟延殘喘。
印結威猛，勢能碎裂大地，方岩拳隨心動，神力噴涌。
「殺了他！」
這就是山南巫毒之術最為恐怖的地方，不僅斷其身，更惑其心，心念強如方岩，也不能倖免。
「去死吧！小瑪庫！這次再不會讓你逃脫！」
方岩心神清明，對老乞丐的感激，又多了一些。有這尊武祖在暗處掠陣，即便魔欲蕭慕白這種強者來了，也不能拿方岩怎麼樣。
「不要嘴硬！我山南大軍橫陳，你竟然敢找上門來！」山南武聖暗中凝聚本元：「我立即斬你！」
不過方岩心裏還是很安穩的，跟隨老乞丐這種神明一般的人物，天下地下那裡都能去得。
吟唱中氣息瀰漫，那是來自荒古的氣息，來自萬物初生時的氣息。
跑得久了，方
這是何等偉力，大地都被打出裂縫，鋼鐵也要化為無形。
武道修行，許多時候僅靠他人指點是沒有用處的，只有自己親自在對戰中感悟斗戰真意，才能將心神凝華，境界提升。
「螞蟻多了都能咬死大象，這十幾個人合力一擊，挨在身上也不會好受。」
武仙，通悟大道，洞悉法則，環遊宇內，拳碎乾坤，卻也要被時間磨滅。
氣浪涌動，四周正要合力轟擊方岩的山南武者，被氣浪一衝即過，不僅戰罡粉碎，人人都如落葉，險些被席捲上高空。
四十萬大軍連營，聲勢浩大，篝火如天空繁星，軍帳密布，人頭攢動。
如山一般沉重的印結，從前方壓了下來，這是一股滔天巨力，和一座山沒有什麼區別，肉身被壓住，只有血肉成泥。
幾道勁風，在方岩四周響起，正是剛才倖存的幾名武道高手，山南武聖也藉機上前，手掌一翻，撕裂虛空一角，五指成訣，凝聚出一枚怪異的印結。
呼呼呼……
串串吟唱響起，方岩收斂心神，這吟唱如同魔音，在三界飄蕩了無盡歲月，終於回到世間。
黑暗，無盡的黑暗，絕對的黑暗，又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隔絕了世界，籠罩了天地，不見日月之光，不見星辰之芒，遮天蓋地，將方岩流放其中。
呼！
「他是瑪庫！殺他！殺他！」
山南武聖和老祭司，都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驚恐，眼前這漢威少年，上次重傷逃遁，幾乎身死，但一個多月之後，再次現身，不僅傷勢痊癒，且拳勢之中，又多出几絲真武拳意，僅憑戰力，已經能和武聖強者對抗。
這是一門奇術，讓方岩狠狠的吃了一次虧。
「武聖強者，也要跟人合擊，氣勢已經萎靡！」方岩斷喝，聲若洪鐘，鐵拳卻絲毫不停，猛然迎上了頭頂那如山一般的印結：「你終生再難寸進！」
他恨透了眼前這個好像打不死的漢威少年，要以一柄利刃，將其斬成碎片，挫骨揚灰。
四尺……
「大言不慚！」方岩冷然眼望對方：「你們膽敢打到漢威家門口，我為什麼不敢找上門來！要殺我，拿你的命來換！」
方岩脫身，十來個山南武者，頓時就撲了個空，他們所勃發出的罡氣，收攏不回，十多個人，二十多隻拳掌，攜裹著凜冽的殺氣，轟然擊落，塵土石屑飛揚，地面都隱隱震動。
十多條人影只在一瞬間就飛撲到了方岩身前，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拳掌交加，雖然都不是絕頂的高手，但人多勢
他出道以來，一直都是在戰鬥中成長，身經多少次大戰，浴血殺敵，對戰武道武者，最有心得。
心若被破，修行也就止步於此，不能再攀高峰。
五尺……
「殺他！」
這名山南武聖，儘管已經五十歲左右，但在武聖中，還算是年輕的，有著極大的潛力。
老乞丐話音一落，整個人便如同消失在了黑暗中，就連方岩，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又是一條身影迅猛撲來，來勢比先前這十多個山南武者快了數倍，且殺氣升騰，令人不寒而慄。
以老乞丐的修為，想在這裏擊殺野鹿連，不會費多大的力氣，但他不辭勞苦，把方岩帶到千軍萬馬中，帶到山南武道強者和祭司的重重圍困中，自己卻不出手，很明顯是想要方岩動手解決問題。
印結飛快，已經壓到了方岩頭頂不到一丈處，一片死亡氣機瀰漫，沒有任何生物能在印結下逃生。
呼！
老乞丐卻渾若無物，飛身閃動，在連綿大軍的軍帳中穿行，於他這樣的絕世強者來說，一片空曠之地，甚或大軍連營，只要他全力飛奔，都沒有多大區別。方岩也追隨其後，兩條人影快到了極致，等他們跑出好遠，才有山南士兵警覺過來。
山南老祭司，口中吟唱不停，乾涸的眼中，也閃現一絲快意的光芒，他已經看出，這漢威少年潛力巨大，若成長起來，會是山南的大敵。
「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要走！起碼取你項上人頭！」
強如武仙，威如真龍，都要消亡于天地間，何況方岩。
嗖嗖嗖……
毒蛇一般的利刃，從武聖手中嗖的刺出，穿破了空氣，超越聲音，如同黑暗中一點寒星劃過，朝方岩心臟刺去。
「野鹿連不知道在不在這裏了。」
方岩被獨立隔絕在大流放術之中，整個人頓時混混沌沌，停滯在原地，一動不動。
罡氣瀰漫，速度何其之快，但方岩就趁著戰罡大網凝聚前的一瞬間，找到唯一的一個缺口，這種眼力，非身經百戰者不能擁有。
殺戮一個敵人中的天才，何等快事。
一個武者，苦苦修鍊一生，能達到武宗境界，已經算是上上之資，但凡進階武聖者，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利刃灌注武聖強者本元，刺入人體，臟腑都要被絞碎，沒有任何生機存在。
方岩心裏，只是對山南祭司有些畏懼，對方那種自己聞所未聞的奇術，實在神鬼莫測，但見半空飛撲過來的都是武道武者，方岩就沒有半分畏懼。
「啊！」
「這是他的真功！一上來就動用了全力
「小瑪庫！你逃不掉了！」山南武聖一口生硬的漢威語言，惡狠狠恐嚇方岩。
明白了老乞丐的心意，方岩這時倒也不急於誅殺野鹿連，若是能在千軍萬馬中將山南武聖和老祭司都死死壓制，以後想要殺大軍主將，就如同利刀破竹。
老乞丐身形不停，在中軍邊緣直插而入，方岩儘管滿心都是疑惑，但也只能暫時跟在他後面。
此時此刻，這名武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多月前，被老祭司以大流放術禁錮，又被自己重擊一拳的漢威少年，竟然又殺到了中軍帥帳前。不僅看上去傷勢已經完全康復，比一個多月前還要歡實許多。
「老伯，上次野鹿連遇刺，肯定有了防備，他若是在這千軍萬馬之中有意躲避起來，真是有些麻煩，不好刺殺。」
「差矣。」老乞丐回身一笑，道：「小傢伙，今天來，不為刺殺主將。」
而他的大道兵器尚未出手，神兵一出，武聖也難擋其威！
嘭……
利刃如風，吟唱連連，在幾十萬山南大軍的心臟位置，又有誰能救援方岩。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那個世間了……」
人影落地，一看見不遠處的方岩，眼珠子差點驚掉。
方岩身形不停，不等其餘的山南武者合攏嘴巴，如天龍閃動，在地面蜿蜒，鐵拳不斷揮動，打塌了一片虛空。這些山南武者，大多都是從半空勢衰下落，面對方岩鐵拳，一個個有心無力，嘭嘭聲接連響起，數人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從世間消失。
幾十萬大軍，豈是兒戲，就連方岩這種膽色，身臨其境時也有些發毛，而老乞丐卻是若無其事，還在前面大聲吆喝，讓沿途的山南士兵注意人身安全。
老乞丐剛剛消失在黑暗中，帥帳周圍，十多條人影就飛撲過來，這是山南軍中的精銳武道高手，在夜色中如魔蝠展翅，空氣都被帶動起圈圈漣漪，可想而知，速度快到了何等地步。
方岩凝立不動，眼觀六路，直到對方的戰罡將要凝聚成網之時，才猛然閃身，從僅存的一個缺口破空而出。
山南雖然未經開化，但也是大陸大國，為人族發祥地，上古時，就有先民群居於此，繁衍生息。
「不殺主將？」方岩頓時一腦袋霧水：「若不殺主將，老伯你帶我來到大軍中做什麼？」
「都是武者，怕你作甚！」
方岩一折身，雙拳轟擊，眼前這些山南武者，都是漢威的大敵，已經殺到了家門口，方岩自然不會手軟。猛烈的拳罡擠爆空氣，幾乎要擦除火花，兩個武者身形已經衰竭，從半空落下，方岩這兩拳時間方
這是一個神秘古老的國度，有大聖賢者開創聖術，儘管隨著歲月流逝，許多聖術已經因為種種原因消失，但仍不可輕視。
隨著吟唱升騰，四方皆動，天地間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有一聲聲吟唱，在九天回蕩。
「這次你必死無疑！」山南武聖被方岩一語破了心念，今生都沒有再次進境的可能，對於他來說，這是致命的打擊。
寒芒如一道電光，離方岩心臟只有三尺遠近，鋒銳的器芒，已經穿破了他的浴血寶衣。
利刃閃動寒光的鋒芒，已經距離方岩心臟只有一丈……
「瑪庫……」這名山南武聖，正是前次護衛野鹿連，和老祭司配合重擊方岩的武道強者。
一眾山南武者，都瘋狂了，方岩一拳打碎武宗高手，在他們眼中，不啻魔帝轉世。
不到百分之一個呼吸間，利刃距離方岩的心臟，只有兩尺遠近。器芒已經刺破了寶衣，隱隱滲入方岩堅如精金的肉身中。
這是足能打爆武宗高手的拳罡，即便有護體寶衣，也於事無補，兩名山南武者只發出半聲慘叫，身子就嘭的一聲在半空爆裂開來。
方岩愈強，敵人要斬殺他的心就越甚，山南武聖咬牙切齒，老祭司眉頭緊皺，手中烏黑短杖抖動，一片荒古氣息撲面而來。
儘管方岩在事前知道，且有老乞丐指點，但此時此刻，他心神恍惚，又沉溺在死灰絕望中，隱隱約約，那種自己被世界遺棄，永遠放逐于黑暗中的感覺，油然而生。
腦海經文閃動，心中一片清明，方岩在戰鬥中感悟破滅經的真諦，感悟一片無風自動的自然種子枝葉。
不等老乞丐和方岩趕至帥帳附近，山南軍中立即有武道高手生出反應，這兩人動靜太大了，不僅跑得飛快，還一邊跑一邊高聲嚷嚷。
這是武聖真功，儘管也屬於戰技範疇之內，但武聖強者觸摸自然大道，窺視法則，洞悉真武拳意，催動戰技，不啻于術師的無上神通，能讓人形神俱滅。
兩人從大軍左軍處開始穿行，老乞丐修為強絕，方岩步法神妙，一口氣就跑到了中軍的邊緣，而這時候，整片左軍已經開始騷亂。
剛猛無雙的冥龍三劫，從真龍精血衍生出的臂膀轟然擊出，狠狠撞擊上方的印結，兩團神力，如同兩道無上天雷在半空碰撞，炸起一片氣浪，擦出萬千火花。
方岩這種妖孽少年，多少年都不見一個，身在武宗中階與巔峰交界處，卻能和武聖爭鋒。兩拳爆裂罡氣，無堅不摧，兩個山南武者猛然落在拳罡範圍之內，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