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天》第四卷 公子獵七州

第361章 通天

第四卷 公子獵七州

第361章 通天

周繼君臉色一沉,秦廣王察言觀色,又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
「莫非你連這個也不肯?」
周繼君一股氣沒憋住,將口中的酒水盡數噴出,眼底閃過清明之色,轉而又變得渾濁無比。周繼君抹了抹嘴,漲紅著臉道。
「女兒呵,你猜他多大了?」秦廣王不答反問,意味深長地望向廣泉。
「竟有九數通天……他到底修鍊的怎樣的古怪功法。」
深藍的大雪從天而降,琉璃般的雪花在小廝肩膀堆上高高一層,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轉過身來,邁開僵硬的腿腳,直直向山崖處走去。幽冥地府奇異的景緻沒入眸子底,他遙視著高天廣地,目光純粹無暇,可面容卻沉凝著,如不波古井,漸漸的,一縷僵硬的笑容從嘴角劃開。
「是誰?」
「來,我們繼續干!」
周繼君眼前一花,就見秦廣王笨重的身體撲通一聲落到自己的席案上,他就這樣蹲在案上,虎目圓瞪,上下瞅著自己。
「什麼!」廣泉公主臉色陡然一變,怔怔地望向秦廣王,滿臉不可思議。
「能修鍊成人尊,還能分心修鍊地仙之道,至少也有兩百余歲。」廣泉公主疑惑地望向她父王,目光漸漸變化起來,「那他到底多大,一百多歲?」
又飲了口酒,秦廣王臉上的迷糊之色一掃而空,他深深地看向周繼君遠去的背影,嘴角微翹。
各大神宮選徒嚴格,非擁有上佳資質者不得入,而想進宮為仆者,資質也需在常人之上,他們雖無法習得鬼道真傳,但入門的修行法訣卻和內門弟子一樣,也算是神宮對奴僕們僅有的一點施捨。
「……皇天在上,人如螻蟻,翻身而起,人人為皇。我得宏願,普渡眾生,三百教義,皆為皇道……」
眼見周繼君面色猶豫,一直裝糊塗的秦廣王也不由得動了真怒,他「嘩啦」翻身躍下,大手一拍席案,冷聲喝道。
「父王!」
「我此生情緣已盡,恕難從命。」
秦廣王抹了抹乾澀澀的雙眼,又開始喋喋不休的哀嚎起來,直聽得周繼君頭皮發麻,卻也大開眼界,這地府的君王和人間的君王果真不同,至少面前這秦廣王如此,毫無君王的樣子,竟和街頭那些賣藝不賣身的老頭兒一個德性。
那小廝撓了撓頭,起身走下床榻,迷茫地望向窗外。無論世俗還是地府,絕大多數少年誰不想修得大道,擁有一身令天下震驚的本事,成為人上人。然而,不談修行之路的艱險,就是資質也各有不同,資質好的人天生就佔有優勢,而眼下這個小廝資質雖比常人高出那麼一點,可在這偌大的紂絕陰天宮中,卻屬於劣等。
「誤會個屁!」
「王上,此事並非沒有兩全之法。再說,我一路前來只是碰了公主的腰而已。」
「非是不願意,只不過在下身份低位,不敢高攀。」
接過龍蛇兵符,周繼君躊躇著,還是將它放入懷中,心中卻愈發古怪起來,這秦廣王對自己似乎太好了點,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莫非他有何圖謀不成。
……
秦廣王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抱起一瓮酒的周繼君,勾了勾手指道。
……二十二歲,至通天……
「父王,他該不會是突破了吧。」身後,廣泉公主輕咬朱唇,難以置信地望向天地間那九道光柱,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磷火城前,白衣男子一劍劈飛敵將的英姿,「方才煉化出先天精氣,這麼快就突破……傳說中的那地仙,也不過如此呵。」
「既然你看不上我女兒,老秦我也不勉強。但你畢竟又佔過我女兒便宜,這樣吧,讓我女兒認你做個兄長總可以吧。」
「小兄弟,你的酒量就這麼點?」
秦廣宮中,滿臉虯髯的秦廣王拍著身前的大瓮,氣勢洶洶地盯向對面的男子,一副不喝光誓不罷休的模樣。
「因為,他原本的命數已被自己打破,從此以後,他的命運再不由天定,還是由他自己主宰。世俗中人的命數都由天定,記載生死簿中,只有仙神妖魔或是淵源深厚的修鍊門派弟子,他們的命數才不被錄下。」秦廣王遙遙看向宮外幽藍的天宮,淡淡地說道,「凡是如周兄弟這般,掙脫了原本的命數者,將來的成就都不可限量。在這天地間,也只有幾人做到,其中最有名的,也是女兒聽說過的,就是他。」
羅浮山,大雪紛飛,幽冥地府的雪不同於塵世中的飛白連天,它周身上下透著靜謐而詭異的藍光,落在地面亦不會融化,宛如一片片深藍色的落葉,鋪得厚厚一層,輕踩上去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在羅浮山紂絕陰天宮之末,是下人們的廂房,雖不簡陋,但卻是尋常木料搭建,北風刮來,總會躥入几絲,嗖嗖作響。正午時分,下人們都去大廳取食,廂房中空蕩蕩的,只除了尾末的一間中,七八歲的小廝盤坐于矮塌上,凝神吐氣,卻是在利用這為數不多的閑暇時光進行修行。
聞言,周繼君心中微覺古怪,就算自己救了廣泉公主和磷火城,可秦廣王承諾助自己修出那第九道先天精氣也算是報恩了,為何如此熱心腸,拐彎抹角地非要和自己搭上關係。他可是這幽冥地獄的一方主君,修為高達法天,自己和他比起來恰米粒與皓月,相差何止千萬里。
「我已有妻室。」
「這酒喝的也差不多了,想必陰冥之氣也已經化入周兄弟體內,只等你煉化了。」
「我看他對地府的狀況絲毫不知,應當不是西樓的人,難得這天地間還有這樣一個無門無派的地仙,確實能為我秦國所用。可父王似乎對他太看中了,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人尊,父王居然讓他做泉兒的義兄,還賜予兵符……」
「……從此往後,八荒四合,千朝萬代,人人為皇,皆可上皇天……」
「你還真喝糊塗了?我身為地府君王,掌管人間策籍,又怎會不知你的姓名。」秦廣王上下打量著周繼君,眼睛微微眯起,偶后從懷中掏出一塊龍蛇符令扔予周繼君,「適才我分心神命人查了下你的平生往事,才知你也是一無名小洲中的英豪霸主。此乃我秦軍兵符,周兄弟可憑他在世俗召出三千陰鬼兵,雖然只能在夜間,但他們每人都有地境中上品的修為,且令行禁止,好使得很。」
說著,秦廣王招了招手。
「還有一事更令人驚訝,嘖嘖……」秦廣王深吸口氣,臉色變幻,半晌開口道,「他的命冊分為兩部分,第一本記載的乃是他原本的命數。天生廢體,七歲家門慘遭劇變,流落街頭,十歲離父前往別處,十三歲自盡而亡……可這原本由天數安排好的命運竟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改變了,十歲離父前往別處,十七雖下山回京,二十一歲成就一方霸業,二十二歲……二十二歲后,他的命數已不見於生死簿上。」
幽幽一嘆,廣泉公主收回那道追著白衫的目光,將頭深埋進父王的膝中,輕聲問道。
北風從山巔捲來,呼嘯不止,那小廝微微一怔,卻是那抹金黃的光暈陡然向他飛來,圍著他盤旋幾遭,爾後一寸一寸地沒入他額心。小廝面頰陡然僵硬,眼神不住變換著,身體亦劇烈顫抖起來。金光順著他的額頭慢慢往下遊走,脖頸、前胸、後背、四肢……
「你也知道是高攀了?」秦廣王鬍鬚翹起,哈哈一笑用力拍著周繼君的肩膀,不理會他滿臉痛苦揚聲道,「就這麼定了,從今日起你銀髮尊者就是我女兒的義兄了,也是我的義子,還不快來拜見你老子。」
大殿內忽然靜了下來,兩人目光分開,望向別出,大殿內的氣氛微微僵硬。
「你一路抱著我女兒過來,佔盡便宜,我女兒雖然國色天香為南帝親傳弟子,可她一黃花大閨女被你佔了便宜,以後又有誰肯要她!」
「呼……」
「說笑說笑,你們交你們的,我們交我們的,互不相干。小兄弟呵,你可是姓周名繼君。」
天空中,瑩藍發亮的雪花飛舞若蝶,冷風竄進屋子,小廝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眸底浮起幾分黯然,就在這時,他眉頭微皺,卻是在屋外的落雪中劃過一抹金光,卻是終年幽藍的羅浮山上從未出現過的色彩。小廝猶豫著,四處打量片刻,隨即推開木門走出屋子,懵懵懂懂地朝著那抹金黃走去。
眼中閃過黯然之色,廣泉公主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愫,掙扎著,卻又想逃避。良久,她轉身,裙袂飛揚的瞬間,就見父王揮手將判官府中的生死簿捲來,紙頁翻飛,大片大片的空白里終於浮出一行若隱若現的篆文——
「這又是為何?」廣泉公主此時方才回過神來,開口問道。
「哈哈哈。」看著周繼君將兵符收下,秦廣王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周兄弟,日後我女兒有何難處,還望兄弟能擔待幾分。」
南方鬼帝杜子仁治下,羅浮山,紂絕陰天宮。
「你今日起碼再喝個十瓮,否則,休想娶走我女兒。」
秦廣王咬著下唇,就覺九道奇異的精氣從身後的宮殿中飛出,直射向天際漩渦處,宛若通天之柱般將這天與地連在一起。玄奧浩瀚的氣息從深宮傳來,秦廣王詫異地張開嘴,半晌,才喘著粗氣,喃喃道。
「有妻室又如何,這男人在世,像小兄弟這般英豪,誰又沒個三妻四妾?哼,你到底要不要我女兒?」
說著,秦廣王怒氣騰騰地拎起酒瓮朝嘴裏灌去,目光卻在悄悄打量著周繼君。
「嗯。」廣泉公主嚶嚀一聲,美艷的面龐慘白如紙,「父王放心,女兒也只是看中了他地仙的身份……傳說畢竟是傳說,千年嫁給地仙的那地府女子最後也是不得善終,女兒再不會往那方面想了。」
「這麼說來,這位銀髮尊者日後的成就絕對不在齊天之下……如此,今日這場交好也算划得來。」
「王上你誤會了,我可從沒打過你女兒的主意。來,來,我們接著喝。」
——
「噗!」
就在這時,秦廣王心中微動,詫異地起身向殿外走去。秦廣國上空,深藍色的天穹上,漸漸破開一道裂縫,流雲飛旋,電閃雷鳴。下一刻,一道粗長的紫電飛也似的劈向秦王宮,深深插入其中一殿。雷勢不止,愈來愈大,接連九道天雷劈下,偌大的秦王宮竟微微晃動起來。
「……若天不公,吾率群皇上天,若地不道,吾率群皇入地……」
周繼君赤紅著臉,打了個飽嗝,他看向身前空空如也的五隻大酒瓮,淡淡一笑,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巴掌拍下去,那些酒瓮盡裂成粉碎。匆匆的腳步聲從殿外響起,侍衛們驚疑地探頭看來,大殿中,秦廣王也是一巴掌拍碎身前的十余只酒瓮,偶爾仰頭大笑起來。侍衛們臉上浮起古怪的神色,隨後疑惑地折身走回。
「哈哈哈……」秦廣王捏了捏女兒的臉蛋,仰頭大笑,「女兒你這次可是帶回來一個寶貝。我命判官查了下生死簿,說出來恐怕會讓你大吃一驚,就是你父王我剛知道時也是嚇了一跳。他今年才二十有二,只比女兒你大上一歲。」
「來人,帶周兄弟去法殿,他要閉關修行,任何人不得踏入法殿半步。」
隆隆梵音響起,回蕩在羅浮山上下,在紂絕陰天宮主殿中,陛座上盤膝吐氣的男子眼睛猛地睜開,精光暴綻。他起身,走到窗欞前,目光穿透崇山峻岭,落向那個廂房外神情憨厚的小廝,目光閃爍,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
「嗯?」
良久,卻是秦廣王先開口了,他長嘆口氣,臉上浮起猶豫之色,爾後開口。
「我可憐的女兒吶……真是命苦,三歲死了親娘,四歲死了爹……死了義父,被那該死的杜老頭收為徒兒,現在又遇到負心漢登徒子……」
「王上如何知道?」
秦廣王鼻子里噴著黑氣,直勾勾地盯著周繼君,翻卷的嘴唇不住蠕動著,好似像要把周繼君吞入腹中解恨般。
法天的氣勢將周繼君牢牢鎖定,似乎一言不合就要下殺手,周繼君嘴角泛起苦笑,抱拳道。
「齊天君聖。」
耳邊傳來一聲嬌嗔,秦廣王扭頭看去,就見躲在殿外多時的廣泉公主走了上來,緊咬朱唇,面色複雜變幻。
秦廣王重重地摔下酒瓮,眼睛瞪得老大,凶神惡煞般地盯著周繼君,而周繼君也不甘示弱,絲毫不懼地迎著他的目光。兩人都醉醺醺,眼皮上下打顫,看似神志不清,可實則心底清醒無比。
周繼君醉醺醺地開口道,余光中,殿門口那道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
「哈哈哈哈,你父王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半月內,他定能成就通天,等日後他也會記得是在我秦王宮中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還是沒能突破第三轉。」
「我的乖女兒呵。」秦廣王看著趴在自己膝上,目光黯然的少女,輕嘆口氣伸手撫摸著她的發梢,「果然長大了,不但不再頑皮了,還會為父王分憂,帶回來這麼一個潛力空前絕後的地仙來。只可惜,他終究還是塵世人,配不上我的乖女兒。」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動,心念沉入體內,在藏象之府中果然沉凝著一團陰冥精氣,卻是隨著適才周繼君飲下的酒化於此,且乖巧無比,不在像磷火城前那般躁動。眼中閃過感激之色,周繼君高舉手臂,朝著秦廣王作了個揖,不再多言,隨著宮人趕向法殿。
幽冥地府共有五座神宮,其中四座分屬於四方鬼帝,乃是他們修行的道場,地府中人無不希望自家子弟能被選入宮中,就算做個小僕也好。四方大帝在幽冥地府中地位超然,凌駕諸王,只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北陰酆都大帝之下,因此得入神宮者非但能習得一身好本事,如若被大帝看中,還會在將來擁有難以想象的權勢。
「摸了我兒的腰身還嫌不夠?你還想碰哪!」
冷吸聲從身下傳來,廣泉公主慘白的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紅暈,良久,她平復了心思開口道。
秦廣王緩緩說出這個名號,臉色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