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無間東勝初成名
第484章 平陽府往事
「李後生啊，小玉這是一場仙緣，你若真歡喜她就別多事了……等小玉仙緣了卻，我做主，將她許配給你罷了。」
碧華公主有些不滿地瞪了眼周繼君，幽幽地道。
「沒辦法，這就是被圈養起來的人。一國一城若無屬於自己的精神，那就和眼前一般，朝朝暮暮如行屍走肉，混著日子罷了。」
然而今日卻驗證了霍小玉所言非虛，那兩個神仙霸佔了玲瓏樓，更要強奪霍小玉的身子，平時往來的恩客皆知，卻無一人敢出頭。在入世府城中，府官最大，可連府中長官們見著年輕的仙神，都會卑躬屈膝，低聲下氣地帶他們去最奢華酒樓，充當僕人站在一旁侍奉著他們吃喝，府官尚如此，更別提尋常百姓了，然而，卻只有一人除外。
夕陽西下，晚霞綴上暗沉的浮雲，青墨色的山影從遠處盪來，將平陽府壓在它的臂彎下，苟延殘喘著。可府城中的百姓卻沒有半點察覺，怡然自得地過著他們小日子，粗茶淡飯久了，偶爾也會走到府城高處眺望群山，想象下崇山峻岭中的仙門，或是小心翼翼地看著那些氣度非凡的仙人滿臉傲然之色走過長街，心底巴望著有朝一日自己或者自家的孩子也能隨著他們走出被群山包圍的城池，去那些巍峨雄壯的峰嶺上修鍊傳說中的仙人之道。
「李郎……」
看著削瘦的青年滿臉赤紅，掙扎著向前想要撞開那扇門，老婆子嘴角浮起苦澀，忍不住長嘆了一聲。房間里的姑娘霍小玉是玲瓏樓最紅的頭牌之一，往來富家子最喜歡的就是她，著李郎也是其中之一。他父母早亡，家底殷厚，可卻喜歡流
聞言，步空堂嘴角微抖，臉色發白，卻強忍著沒有開口。
「看來這入世府城中也不全是待宰的羔羊。好，好，就憑你這番所為，你那踐踏仙神之願，我來助你成。」
碧華淡淡一笑，掃過面無表情的男童，目光落到那隻隱約溢著血漬的包裹上，輕嘆一聲道。
「仙緣？哈哈哈哈……這也叫仙緣？」
方才七八歲的男童緊握著雙拳，滿臉篤定之色，眸子也和周繼君一般漸漸變得冷漠。人之初，性無形，是那片最純粹凈土，只要隨意播上一顆種子，很快便能生根發芽。今日周繼君以惡君子傳道步空堂，卻造就了日後執掌殺戮、割據一方的太陽星主。
「好女兒呀，你就從了吧，得神仙眷顧可是天大的福分。」
「呸！你們算什麼神仙。哪有神仙強搶民女，做這些奸淫擄掠之事！若神仙個個像你們這樣，我此生再不拜，若有來生，誓要將你們的牌位一一砸爛，踩于腳底。」
「殺。」
霍小玉已經淚流滿面，她看著閉起眼睛的青年，幽幽一嘆，不再猶豫將手伸進香被，在那裡有柄她藏了十余年的金釵，不為增添容顏，只為保全自己
「糞民，想去哪？」
李益抹去眼角的淚水，毅然決然地推開眾人，仰天大笑著向木門走去。
「當然了，為師先去將他們制服，然後交給你處理。」
中年人冷哼一聲，他憑空揚起手臂，抓住李益的脖頸，將他高高舉起。
被扼住脖頸難以喘氣，面堂已經由紅轉紫，李益掙扎著奮力扭轉身子向屋裡看去。羅衫散亂，髮髻蓬開，明麗的女子抱著手臂緊咬朱唇看著那個已脫去上衣的男子，眼中全然是抗拒之色。余光中，那個曾經讓自己心動過一次的青年正滿臉痛苦地望向自己，霍小玉怔怔地轉過頭去，心頭湧起難以道明的情愫，下一刻，兩行清淚從眸中滾落。
李益離木門還剩半步，木門由內打開，頭戴高冠的中年人徐步走出，冷眼掃過哭哭啼啼的眾女，隨後不屑地看向李益，眼神無比輕蔑，就彷彿在看豬狗牲畜般。李益顧不上其他，伸手想要扒開那人往屋裡跑。
「哼，本仙遊戲凡間，臨幸這破樓算是爾等榮幸，竟然出了這麼一個敗興的人。」
「見得有人施暴，心感不平，該當如何？」
「殺。」
——《天涯閣錄·入世府城記》
「你已經殺了十名通天，六名人尊，收集的府嬰夠我恢復一半修為了，這平陽府也沒甚有趣的事，就此迴轉吧。」
李益被眾姑娘攔著，聽得屋內衣衫撕裂的聲音，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眼前發黑，踉蹌著就要跌倒，轉瞬后被眼疾手快的老婆子扶住。
想歸想，等到燭燈熄滅，夜深人靜時他們只會唏噓長嘆，懷夢入眠。試問天下蒼生誰不想修鍊成
「你這後生倒有良心。」
「李郎……」
白衣銀髮的男子背掛寶劍，一身綾羅綢緞的女子笑盈盈地挽著他的臂膀，兩人的氣質卓然，俊美風流如神仙，平陽府城中的百姓怔怔地看著宛如神仙眷侶的周繼君和碧華公主，間或瞟向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提著個大包裹的男童，心中疑慮紛紛。他們的氣質比那些山上來的仙人還要高出許多，然而這三個陌鄉人卻沒有獨屬於仙人的腰牌，平陽府雖有數十萬人口，可一直藏在群山中，千萬年下來，各家各戶都已熟悉無比，因此見到周繼君三人才紛紛好奇觀望著。滿城數十萬人，不談都認識可亦很熟悉了，這樣荒誕不經的事情也只有在入世府城中才會發生。
看著碧華促狹地一笑，周繼君拂起袍袖，捲來一陣白風攜著兩人向前飛去。
話音落下，玲瓏閣中陡然一靜，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望向李益，包括那兩名修士也一臉驚愕。萬余年來，修士們在入世府城中的地位高絕，就好比高高在上的神仙，城中百姓無不供香火祈願，即便入世修行的弟子們做多少天怒人怨的事，他們也只會咬碎牙齒往肚子里吞，不曾忤逆。誰料萬年過去，在這平陽府中竟出了這麼一個膽敢忤逆修鍊弟子的人，或許以前也曾有過，可都被一一扼殺，就像這青年接下來的命運一般。
「我這徒兒還沒見血呢。」
「半日走了十三座府城，數百萬百姓個個死氣沉沉。」
淡雅的芳澤湧入鼻間，周繼君看向碧華無奈地搖頭道。
這一次步空堂再沒有半點猶豫，脫口而道。不知為何，他只感覺心底深處有股火在燃燒著，或許是這一路上目睹自己師父大開殺戒，或許是被他傳授了君子為惡的道意，又或許是生來就有那麼一團火，始終藏在那裡，到今日才蠢蠢欲動起來。
聽得步空堂稚嫩卻果決的聲音，碧華公主心中浮起幾分不忍，猶豫地看了周繼君一眼，卻沒說什麼。
晚霞映上街市巷陌，將三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山中有府城，盡屬修士者，大派百來府，小派十余府，大城周千余里九百步，小城周五百里五百步，開陸門八，以象天之八風；水門八，以法地之八卦……府城子民以為仙緣近，卻不知人人為牲畜，圈養其內，修士遊戲風塵，視若氓，不亦樂乎。」
平陽府里雖也設有城主府，可最華美的府邸卻是城東的玲瓏樓，和外世的青樓紅顏坊一般，這玲瓏樓里藏著許多嬌美的姑娘，不同的是，這裏的女子只賣藝不賣身，或許因為府城裡的百姓彼此間太過熟稔，對玲瓏樓里的姑娘就如同對自己女兒般，雖然心動，卻拉不下那個臉動手動腳，頂多陪著喝酒下棋，久也沒趣，可附庸風雅的才子富翁卻樂此不疲。
「你呀……果真是個大魔頭。他十歲還未滿，你就想讓他去殺人。」
半世富家子，一朝千金散。紅顏憐我情，神仙亦難止。
話音落下，不單步空堂，就連碧華公主也是微微一怔。
冷硬的聲音飄入耳中，男童手臂
「不急。」
「那好，前面不遠處有兩個人尊境的修士在為禍百姓，你就去殺了他們。」
「無他，前途眾眾皆為踏腳石，又當如何？」
周繼君遙望向街角盡頭，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回頭看了眼步空堂。
老媽子苦口婆心地勸道，說著說著自己也禁不止落下了淚。
「見得有人禍及自身利益，心感忿忿，又當如何？」
「身處亂世，不會殺人又怎麼行。」目光逡巡在步空堂皺巴巴的小臉上，周繼君冷笑一聲道，「更何況，你還是步空堂。」
青年還未近門就被眾姑娘攔了下來，鶯鶯燕燕哭哭啼啼，有的眼噙淚珠，有的已經淚如雨下，卻紛紛勸阻著青年。
「殺。」
五六十歲的老婆子滿臉憂愁地徘徊在門口，眼中全是痛惜之情，就在這時，急匆匆的腳步聲從一旁的樓梯間傳出，披頭散髮的男子跌跌撞撞地爬了上來，看到緊閉的大門，猛地怒吼一聲，通紅著雙眼撲了過去。
中年人尊聲音漸漸變冷，面色陰沉，眸中掠過惱火之色，他正在想該怎麼處置手頭連螻蟻都不如的糞民，那青年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緩緩張開口，用盡全身力氣向他吐了口口水。
此時玲瓏樓三層的一處雅間外，鶯鶯燕燕膽戰心驚地站在門外，側耳傾聽，摔杯砸盞聲響個不停，間或還傳來女子的呵斥聲。
就在這時，淡漠的笑聲響起，間或還伴著擊掌聲。
兩名修士弟子互視一眼，仰頭大笑，眸中浮起濃濃的殺機，周圍的姑娘們則慘白著臉退到牆角，全身顫抖著。
「就是你在外面大吵大鬧？哼，真是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