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西遊路上誰逍遙
第775章 佛前求三生
「戴上吧，戴上它你便能看清了。」
夢裡的場景再度出現，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裏的人非胎生，亦非卵生，而是應五行而生。有的是從火里生出，天生能控火，有的從水裡生出，生來能避水，以此類推，共分五行之類，因此這裏也叫五行大洲。
說話間，頭已不疼了，孫行者跪在地上，怔怔地看向海潮洶湧的大海，間或看一眼慈航，眸中滿是歇斯底里的恨意。
「因果造化？哈哈哈，勿拿你們和尚的一套來糊弄俺老孫，你再聒噪，莫怪俺老孫棒下無情！」
「你騙我！你說能讓我看到她的相貌，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頭疼，頭疼！」
「行者說笑了，貧僧為世外人，又怎會入紅塵。我跟隨行者，只為消除行者的戾氣，如此方能陪著大唐高僧前往西天取經。」
「法海慈航，寰中普渡，我佛神通廣大，普渡眾生。你背負罪孽，貧僧來此只為渡你，你前世的記憶貧僧自然知道。」
「疼，疼，頭好疼……」
淡漠的聲音傳來，孫行者面色發紅，沒有轉身，半晌撓了撓頭，開口道。
翻了個筋斗跳起身來，孫行者怒目望向女菩薩，在它腳邊插著一根金光燦燦的鐵棒，看似普通，可細細望去，卻覺和廣漠無際的大海融為一體，讓人心頭難以平定。
女菩薩淡漠的眸子宛若霧蒙，看不明晰，待到海潮漸漸平復，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燦燦的銅圈，看了半晌，遞向孫行者。
孫行者看著月亮發著呆，聽人說這大海是圓的，繞上半圈，便能從東海游到西海。
「先前是俺老孫不是，多有冒犯，還望菩薩見諒。嘿嘿，菩薩肯否將我前世之事一一告知？」
「聽說西邊那個
「前世也好，做夢也罷，俺老孫都不在乎。實不相瞞，老孫只是依稀記得那夢中有一個女子，說來奇怪，每次都無法看清她的長相，偏偏俺老孫又想知道她長得什麼模樣。」
「別來，有埋伏！」
疑惑地看了眼女菩薩，孫行者接過金箍，上下翻看了半晌，開口道。
「你莫不是在消遣老孫？」
「這個，暫時還沒想好。你們佛家不是自稱普渡眾生嗎，若能讓俺老孫看一眼那女子，說不定就不會有那所謂的戾氣了。」
一時間，消息傳遍天下，人人爭相猜測，民間更是謠言四起，直到國師用大神通算盡天機後方才消停。
「還是先前那個條件，你答應保著大唐高僧前往西天，我便告訴你。」
女菩薩靜靜地說道。
「按我的性子，像你這樣聒噪的人早一棒子打殺了。我見你是女人，方才手下留情，你可別得寸進尺。」
孫行者不再多想，將金箍套在頭上，緩步走到海邊，朝向水面齜牙咧嘴，只覺戴上那金箍煞是神氣。
那個從石頭裡蹦出的女子知不知道我的存在？若她知道，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好奇？
東海邊，孫行者只見自己披著一身黑色大大氅，手執砍刀，望向將自己團團包圍的五行修士們。開始有些恍惚，可見著他們一張張猙獰可怖的嘴臉，孫行者沒來由的一陣氣惱，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將上去大開殺戒。
看了眼焦躁不安的孫行者，女菩薩沉吟著開口道，她所說的並非如今在佛家的名號，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催促著她，讓她說出前世的名號。深吸口氣
「果真是妖怪，好生醜陋！」
那是孫行者第一次聽說，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自己還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同類，卻是個女子。
西海邊，猴猻坐在礁石上，眸影中飄過那衫雪白的衣裙，它卻視若罔聞，只是安靜的看向大海，似乎在那煙波浩渺的盡頭有著什麼格外吸引它的存在。
「女菩薩，你究竟是誰？」
中午的日頭很是曬人，海風再清涼也驅散不盡，陽光將那個並不十分高大的猴猻籠罩，它頭戴金箍，一步步走進萬丈金輝，至始至終未曾回頭。
「我沒騙你，只不過你不知而已。想要再見到她，只剩下一個方法，就是護著大唐高僧走完西行之路。你也可以走，可不管你走到哪，金箍都會跟到哪，直到西遊完畢。」
「消除戾氣？我有何戾氣？」
「哼，你明知俺老孫不會答應，還來消遣！」
孫行者雙眼放光，緊緊盯著女菩薩，轉爾輕笑兩聲，朝向女菩薩拱了拱手。
那兩人不入五行，是為妖物，不吉于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孫行者立馬翻臉，它的臉變得比五月的天氣還要快，卻是因為它隨心所欲，不假辭色，從不會刻意掩飾自己的所思所想。
「你死纏爛打跟了我這麼久，莫非想要做俺老孫的相好？」
世間留情于女子者甚多，或為伊人把江山社稷丟於一邊，如平天君聖，或將此生化作流年虛度，如高老莊中那頭豬妖，可它孫行者只是想再見一眼那個奇怪的女人，看清她的相貌容顏，如此而已。
「我是慈航。」
一名傷痕纍纍的五行修士驚訝地看向孫行者，隨後哈哈大笑。
記不得有多少回，他想要游到大海另
國師道行之高，連天上神仙也禮敬三分，世人皆知，因此不疑有他。是時，天下修行之人兵分兩路，一路行往東邊，一路行往西邊，卻是那兩個妖物分別誕生於東海和西海的兩塊石頭。
「你若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
他出生時間尚短，可因在海邊石頭中，日日夜夜吸收天地精華，吞吐陰陽之氣，方一出生便力大無窮，神通廣大。這一頓好殺，將五行修士殺得人仰馬翻，血流成河。或許殺得太過盡興，他渾然不覺黑氅的跌落，沒了黑氅的遮掩，一身粗硬的鬃毛暴露在五行修士眼下。
它日日夜夜想著那個未曾一睹全貌的女子，也只是想看她一面，卻不知有個女人在佛前許願，祈它能躲過大劫，生生世世平安，自己則甘心踏足殺伐場，成為佛祖的棋子，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裝作陌路人，相見不相識。
為什麼魚兒能那麼歡快的游嬉，我可以上天入地，卻無法逍遙自。
可她應該是個平常女子，不會像自己這樣長滿醜陋的鬃毛，或許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許也期盼著，可這樣的自己，她能接受嗎？
孫行者指向女子哈哈大笑道。
……
聞言，孫行者身軀猛震，神色漸漸變得僵硬起來。
再後來，孫行者從前來殺他的修士口中得知，她被抓住了，正押往京城。
海風吹拂，捲起慈航沾滿淚水的裙紗，在她玉白的手腕處，赫然印著一道深深的指痕。
孫行者看著
女菩薩沉吟著問道。
從那以後，每每夜深人靜，他總會安靜的蹲在海邊，透過繚繞的霧靄望向那輪名月。東天上的月兒總是圓的，彷彿一面鏡子照向五行大洲，他依稀能從那面「圓鏡」中看到一張女人的面孔，可蒙在天雲下，模糊不清。
孫行者硬著頭皮說道，轉過身，直直盯著女菩薩，眸中隱隱露出几絲祈求。
「你就是那個從石頭裡蹦出的妖物？」
輕嘆口氣，猴子撓了撓腮邊的雜毛，轉臉望向身後的女子，嘴邊浮起冷笑。
鐵棒就在腳邊，孫行者卻無心拾起，忍住心中的怒火，皺眉問道。
透過面具，女子那雙清澈的眸中閃著難以自持的激動，轉瞬黯淡了下去，似在苦笑。
「佛心慈悲，救渡眾生，出生死海，有如舟航。貧僧名號……慈航。」
也不知過了多久，它方才站起身，緊緊抓住跌落腳邊的如意金箍棒。
初升的朝陽掛在海水另一邊，金燦燦的流光沒入大海，轉瞬消失在粼粼波光的中。魚兒輕躍，盪開尾鰭，逍遙自在地游著水，沒入那猴猻眼中，卻讓它心頭微黯。
海潮襲來，撞擊著灘邊的礁石，轟轟震耳。
女菩薩的聲音很柔和，絲毫不作偽。
「在你心中，至始至終有一個謎，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時而出現在夢裡，時而流淌在記憶中，可你卻始終無法看清，更無法回想起。」
余光中，手持凈瓶的女菩薩在輕聲念著什麼。
女菩薩不急不惱，喧聲道。
聞言，女子沒有動怒，只是低喧了一聲佛號，面容清冷。
「自然不是。」
……
在皇宮裡有一座石碑，上面記載著應五行而生之人的身世名字，而他們每一年的修為提升也會現於石碑上
「那好，俺老孫就信你一次。」
「阿彌陀佛，這便是行者的戾氣了。行者前世為一兇殘之輩，此生投入畜道成為猴身，就是因果造化。」
提起如意金箍棒，孫行者邁開大步向前走去，方走出三步，身形一頓，躊躇著，卻又拉不下臉回頭去找那女菩薩。
轉眼后，孫行者便已登上高台，一隻手緊緊握住女子的手腕，隨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他一邊抓著女子的手腕不放，一邊抵抗著那些修為高深的五行修士，也不知殺了多少人，自己留了多少血，黑氅粉碎，一身醜陋的鬃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看了眼抓耳撓腮的猴猻，女菩薩眸子微微黯，別過頭，良久方才道。
淡漠的看向在地上打著滾的猴猻，慈航輕聲道。
夢裡的場景被海風吹散，至始至終孫行者還是沒能看清那個女子的面貌，刺骨的疼痛從額心傳來，轉眼后它的臉色已變得慘白無比。
「你怎麼知道？你究竟是誰？」
「若你看清了，又如何。」
可一瞬后，劇痛的痛楚從眉心傳來，孫行者怪叫一聲，只覺那海水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將它淹沒……
沒有半點猶豫，孫行者離開了十年未曾邁出半步東海海界，徒步趕往京城。來到京城時，刑場已安置好，那個穿著一身白色長袍，頭戴面具的女子安安靜靜的跪在台上，遠遠望去，她的脖頸白得彷彿羊脂一般，孫行者心頭微微一黯。可此時已容不得他想那麼多，孫行者提起砍刀，大吼一聲，縱身躍向刑場。
「你知道？你真的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