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西遊路上誰逍遙
第813章 西遊落幕情難逝（四）
「為什麼，在我進入長安城前，我竟是個沒有故事的人。」
陸壓氣結，暗道掃興，每每他高談闊論時的，鎮元子總會哪壺不開提哪壺，惹他生氣。做了數萬年的好友，氣了數萬年，陸壓卻從未因此真正責怪過鎮元子，或許已經習慣。
離天機淡淡地說道，可他眸中那縷憂傷卻逃不過紫微的眸子。
「我說的是，碧波潭。」
輪迴道意高深莫測，晦澀玄奧，即便如今周繼君已立下三方輪迴界，可仍覺還有許多奧秘未曾掌握。
這樣的人物，即便少年時候尚未功成名就，也難以被他人掌握，若能被掌握，他也不再是天吾山君公子。
唐玄奘直到此時依舊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了什麼，心思和銀髮妖王也見過幾回，勉強也算是熟人，於是好聲好氣地說道。
「紫微，別多想了。」
若是自己早先想到這個法子，是不是能早些破解西遊之局？怎麼可能，今日能破局是因為聖人不再，准提已放棄西遊輪迴，此時身處的西遊輪迴已成死局，如陳年朽木般毫無生機，若他仍在，恐怕自己方施展出輪迴道法，武道執掌的西遊輪迴界就會被自己身處的這個西遊輪迴吞沒。
輪迴一世，夢落花折。
周繼君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向唐玄奘，半晌開口問道。
周繼君安慰著說道，望向身前的輪迴漩渦，目光閃爍。
「定是又驚又嫉。」
齊天君聖抬起他那雙曾令諸天仙神膽寒的眸子，盯向周繼君，一字一頓問道。
月羅剎心中一急，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打斷。
原本氣勢磅博的西遊輪迴以如此簡單的方式收場，進入輪迴的強者紛紛記起前塵往事，而原本屬於西牛的妖王們也各自回山，繼續過它們殺人吃肉的日子，只除了白骨精。也不知為何，她一看到唐玄奘就身不由己的上前抱住了他。
「君兄，他們……」
出乎所有人意料，周繼君當著三人面，道破西遊輪迴。
「也好，兮兮和雲生剛出世，能少沾幾分血腥也算為他們祈福。」
「天機，你還會回去看看嗎。」
聞言，周繼君默然，唐玄奘是准提接引憑空造出的人，自然沒有前塵往事，他所要做的只是以誘餌的身份走完
「聽說君公子長子出世時，三雲臨天，宛若帝王華蓋，若非君公子刻意所為，那便是氣運所引。」
輪迴重重，往事種種，他雖已決定從此做七州時候的那個沙摩尼，可紛繁往事那些曾經同甘共苦的人，他又如何能輕易忘記。
聞言，天機星主淡然一笑，只是撇過頭去，望向走到破軍身旁的貪狼星主。他們兩人自幼相識，情同兄妹，貪狼星住憶起前塵往事自然不會再做那個貪戀紫微不去的女妖王，或許還有那一絲情愫，可輪迴已逝，斯人不再，只當一場大夢罷了。
「小君君來此之前並不知道你已解脫出輪迴，他既然來了，定有了破解之法。小摩尼，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眾人都在等待著，而他亦是，這場西遊輪迴將天地強者拘囿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間無廝殺無大戰，恰如佛家教化。可是，四大部洲乃至天地穹宇缺少的就是大戰，亂世大戰中才能出英豪強者，英豪強者多了，面對山海輪迴的侵襲方才有一戰之力。
看了眼似有些愧疚的沙摩尼，月羅剎哂笑一聲，大手拍向沙摩尼肩膀。
「阿彌陀佛，銀髮妖王可否通融下，讓這些妖王們散去？」
西遊路上誰逍遙，逍遙哪及長相許，相許白首終是夢，夢醒來世不負卿。
在諸人欣喜的目光中，齊天君聖張口吐出一片玉牒，伸指捏碎，爾後扯下額上的金箍，猶豫片刻卻沒扔掉，而是像寶貝一般小心翼翼的揣入懷中。
解脫出西遊輪迴，卻又將開始一段更為艱難的道路，可笑亦可悲的是，和西遊輪迴中相反，即將踏上的那條路上，清醒著的是齊天，而慈航則像西遊輪迴中的他，不再記得前塵往事，將折磨丟給了他，卻不知要折磨多久。
那人非是別人，正是上輪大戰中大放異彩、名動穹宇，數次大鬧天宮的那個絕世英豪，齊天君聖。
「鎮元，君公子的娘子生了一對兒女，再過七日當是抓周，你可有興趣和道人我上天吾山走一遭？」
往生大火越燃越旺，火光
聞言，唐玄奘微微一怔，豬八戒睜開他假寐的雙眼望向天空，而孫行者則獃滯地望向遠方。
「小君君，你先前說只要他們明悟了前塵往事，自然會出來，西遊玉牒也會就此消融。」
「的確，竟然立下和西遊輪迴如出一轍的輪迴界，看來他早有準備，聖人在布局，他卻仗著先天輪迴界拆局，就算無法贏下這局，亦能全身而退。」
可燒破輪迴的往生大火熊熊燃燒，月羅剎一臉好奇，沙摩尼滿腹心思，遠處的諸巨頭也都在默默等候著，等著周繼君施展出破解之法。
目光落向平天身側那個白衣冷顏的絕美男子，繼而掠過沙摩尼、月羅剎，最後落到周繼君身上，陸壓嘴角揚起。
見著來人，周繼君、月羅剎、沙摩尼包括遠處的巨頭們同時一愣，轉爾都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簌簌的響聲，周繼君心頭一動，回身向輪迴漩渦望去。
陸壓輕笑著，看向一副悠哉悠哉神色的鎮元子，淡聲道。
苦笑著搖了搖頭，鎮元子將心底的妄念壓下。
鎮元子嘆聲道，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他察覺到從遙遠小洲傳來的地仙道意，鬼使神差的傳過去一道，相助戰於七州京城的少年人成就地仙之道。若是那時當機立斷，將他收于座下，傳他地仙之道，地仙一脈的興旺定然指日可待。
月光下，月羅剎怔怔地看著輪迴漩渦，幽幽說道。
「也就是說，你們並非當世之人，而是輪迴故事中的人物。或許你們也有前塵往事，可蒙蔽于西遊太久，連你們自己也不記不起，亦不願記起。」
「得氣運者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既然這個時代的主角們已經登場，那下個時代主角也該降世了。」
紫微星主沉吟著，問向身旁其貌不揚的男子。
天地翻覆，整個西牛賀州劇烈顫抖了起來，一條條金色的細線從虛空中現出，隨之一同出來的還有那個臉色慘白如紙的俊美僧人。
長風吹襲，將周繼
「我有輪迴大火，西遊輪迴副局，請三位入內一觀，參悟往事。」
「世無長盛世家，即便山海輪迴的天帝世界也將子弟派遣至四方天，以世家子弟自居者殺。且不談他君公子一脈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數，就談眼前，道人啊，這場西遊之局還未真正破解哩。」
沙摩尼咽了口唾液，略微緊張地看向周繼君。
沙摩尼囁嚅著說道，冷風吹拂，眸子深處若明若幽。
「應當是回靈山了。」
好半天周繼君才反應過來齊天口中的「她」是誰，歷經三世輪迴，齊天選擇的卻是屬於五行大洲的那一段感情。
「她在哪？」
「歷史不斷向前，俊傑輩出，誰也不可能永遠成為歷史的主角。他玉皇卻始終不肯承認，屬於他的時代已經落幕，國戰將臨，山海和我四大部洲的曠世之戰定會轟轟烈烈，可已不再是屬於他玉皇的國戰。」
深吸口氣，周繼君轉身望去，目光掃過一眾化身妖王的星主，掠過群山邊的諸巨頭，落向那月升日落之處。
時間流逝，唐僧三人陷入輪迴界已有五個時辰，輪迴界中時間和外界不等，外界過去五個時辰，輪迴界中已然過去了五十年，可唐僧三人卻仍未出來。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玉牒，唐玄奘張了張口，半晌抬起頭，苦笑著看向周繼君。
太上下道旨止戰，准提立西遊困諸強，各有各的道理，卻是想憑他一己之力阻止那場國戰。然而，即便是聖人也無法將歷史的細枝末節盡數掌握，亦無法改變歷史，歷史走到這個時代，兩方輪迴間的戰爭勢在必行，非人力所能阻止。
「還能做什麼？」
「可是，小摩尼……」
「我說道人，你猜猜玉皇小兒現在在想什麼呢。」
沙摩尼憨傻，卻非真傻，心知周繼君是顧及自己，方
「然。西遊輪迴以他們四人為主線人物，本以為只要折其一，就能破解輪迴。可小摩尼脫離而出，輪迴卻仍未破解，想來要徹底破解西遊輪迴卻需折損半數以上，也就是至少得要三人解脫出西遊輪迴才行。」
「放心，我將他們投入輪迴界，非是要害他們，而是助他們看破前世今生，至於結局如何，卻要看他們各自的造化了。」
「唐僧，孫悟空，豬八戒，你們可知這西遊之行是專為你們所立的輪迴？」
夜色下，唐玄奘僵硬著身體向西而去，沒了三個徒弟，孤身一人的他走得極為緩慢，就在這時，從夜幕中跑出一道倩影，面容清秀女子怔怔地看著唐玄奘，隨後上前攙扶住他的臂膀。
鎮元子捋了捋鬍鬚，得意洋洋地說道。
然而這次他卻無法從前幾次那般成功的溜之大吉，修為最弱的豬八戒第一個倒飛入輪迴，其次是唐玄奘，最後是孫行者。黑白交融的漩渦深邃看不到盡頭，三人沒入后再沒發出半絲聲響，彷彿石入沙灘般悄無聲響。
唐玄奘憤怒的叫囂著，重重地將玉牒摔摜在地，碎裂成片，而虛空中那一道道金線也失去了光澤，雖然仍舊密密麻麻的連接著，可卻脆弱不堪，遠山的諸巨頭已經開始各施道法將佈於西牛賀州的西遊命數斬除。
天機星主拍了拍紫微的肩膀，強忍著心頭撕心裂肺的痛楚，頭也不回的向東走去。
「君兄，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冰冷的聲音遙遙傳來，透過往生火傳入周繼君耳中，卻讓他心頭沒來由的一痛。
強絕的吸力席捲唐玄奘三人，直到此時他們方才回過神來，唐玄奘滿臉驚駭，大喝一聲。
西行四人，沙摩尼、唐玄奘、齊天紛紛醒轉，只剩下那個擁有俊美而憂鬱面容的豬剛鬣。
不理會鎮元子的從都不可笑的玩笑，陸壓幽幽說道。
「果真，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連我也是假的。」
「天吾山君公子，天縱奇才。」
不再多言，齊天君聖轉身，也不去看一眼曾經的戰友如平天如移山，邁開大步向西而去。
「哈哈
唐玄奘慘笑一聲，顫抖著轉過身，一步一步向西走去。
古道邊，涼亭中，陸壓望向輪迴漩渦，唏噓道。
紫微深深看向離天機，一字一頓道。
周繼君卻知道他再不會出現了，四人之中，屬他最聰明。他知道，若離開輪迴界，重返西牛賀州，那就永遠無法見到高老莊中那個靜靜等候著他的女子。無論前塵往事為何，他寧願呆在周繼君的西遊輪迴界中，坐在高老莊的樓閣上，聽著高翠蘭彈著一塵不變的曲子，一遍一遍的經歷已然寫定的故事，就好似那年唐傳奇輪迴中，生生世世廝守在李靖身旁的紅拂女。
「我為西遊而生，即便西遊已不再，可我除了一直走下去，還能做什麼。我會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走到西天，去找那個佛祖問個明白。」
他陪唐玄奘走了三十多年，漫漫西遊路上以師徒相稱，雖得忍受唐僧沒完沒了的嘮叨，可那三十多年的記憶卻無法磨滅，至於總喜歡捉弄他的大師兄，那個憊懶的二師兄，沙摩尼亦不忍心看著他們橫死自己眼前。
嘴角微翹，目光落向那只有些失魂落魄猴猻的，打著呼嚕的豬八戒，以及滿臉急躁不安的唐玄奘，周繼君雙臂揚起，手捏印法，召來一團蒼白去明媚的大火。
「君公子，依依給你了。」
就好比眼下他將唐玄奘三人收入輪迴，卻非化身輪迴中的人物，而是讓他們奪舍武道，藉著輪迴執掌者的眼睛看完這段故事的始末，得悟平生。若非碧華提醒，周繼君壓根不會想到這個法子，一來冒險，二來太過詭異，不過這三人都非本分之人，想必定會好奇他們從前是怎樣的人，還未走完的西行之路又是怎樣一回事。
頭戴衝天冠，腳踩金縷飛雲靴，身披九龍戰甲的男子施施然走出，他的眉毛仿若橫劍，飛插入鬢，雙目幽深，濃黑如墨，眸光射來不怒而顯殺意。
「風緊！徒兒們扯乎！」
「在你們的記憶深處，或許有那麼幾段往事，或許夢回時分常常出現，非是其他，而是你們前世之事。」
「回去？自然，聽說主母生了兩個小主公，怎麼著也要回去湊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