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孔雀東南飛，公子空嘆息（二）

一頭布衣白髮的英俊男子，出現在豁口中央，他的神色很是淡漠，絲毫不像在清冷的深宮囚禁了百年不見天日。

立於紫龍國上空，周繼君遙望向輪迴通道千萬裡外的大洲，眸中精光乍閃，揚臂轟出一拳。當年在天機府時使出戰天宵只能使時間凝滯，而現如今年，周繼君輕描淡寫的一拳足以能令時間流逝，往前往後隨心而欲。

「多謝。」

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卻是周念君不知如何應答。

下意識的，周念君扭頭朝趙公明看去，目光落向他眸子，周念君猛然一驚，就見從來時到現在始終平靜如淡水的中年人瞳孔陡縮，眸里漸漸染起火熱之色。

然而九天孔君聖，他獲得答案所付出的代價，卻無需身死隕落。

千十七等人雖年輕，可已然是天地穹宇的巨頭級人物，註定名留青史成就傳奇，即便如此，對他們來說那坐擁九重孔君宮的殺神則是一段活生生的傳奇。

「我應下了。」

「機緣到了。」

聖人的封印呵，即便他如今無比接近聖人，可咫尺天涯，想要一劍解印談何容易。

樸素高大的宮殿紋絲不動，山川河流一如既往的籠罩在天雲下，君子劍出手，卻似無功而返。

前世的平天君聖以他的身死給出了答案。

就在這時天色陡然黯了下來，風雲涌動，掀起海潮起伏波瀾，一股腦的卷向天頭的大豁口。

都成聖人了，還是這麼……孩子氣。

話音落下，一條銀色的長練從遠天斜飛而來，筆直的斬向九天孔君宮。

神情複雜地看向周繼君，少年心情起伏難定，隱隱中他卻發現，身旁男子的謀算已然越過時間空間的束縛，簡單卻奏效，像極了師父的手段。

若非趙公明不來，此局或許已被山海大軍破去，若不是孔丘成聖而歸，如何能破解聖人的封印，現出十二顆定海珠，若不是百年前接引以定海珠封印孔宣，周繼君得不到定海珠，即便請來趙公明也無濟於事。

九天之上，宛若雷音轟響的倒塌聲傳來，周念君張大嘴巴，就見被周繼君射穿的輪迴通道之外，山川河流從天頭的豁口上跌落，砸入東海，掀起巨浪大波。約莫兩炷香後方才恢復平靜，可東海之上的天空卻彷彿被捅穿了一個大豁口，周念君雖有法天境界的修為，可隔著漫漫輪迴依舊無法看得明晰，只是隱約覺得，在那個豁口中似埋藏著一個氣息深厚如淵的龐然大物。

平復下心頭的激動，趙公明神情淡漠，向周繼君回禮道，從他眸中射出兩條金芒，化如長虹。下一刻，十二顆渾圓泛藍的珠子從高天豁口中飛來，越過大洲、輪迴，轉眼落回趙公明手中。

孔君聖之名即便在山海也是如雷貫耳，早在遠古時候，他便隨著五位軍閥遠征輪迴，戰功卓著，一路殺伐，成就君聖之位。周念君為聖人之徒，自然知曉那場因果，孔宣被准提封印在九重孔君宮上，再不得出，山海王朝挑在這個時候向天地穹宇下戰書，未嘗沒有孔君聖不出的緣故。

直到今日，二十四顆定海珠方才重新聚齊，趙公明一掃往日的落魄抑鬱，容光煥發，絕世強者的氣質蓬勃而出，將山海大軍再度逼退半里，可卻轉瞬即逝，彈指剎那后，又變成了那個布衣濁酒看似平常無奇的中年人。

低眸淺笑，周繼君看向一旁的少年，輕聲說道。

「好孩子。」

立於堤岸邊，孔丘滿心想著如何解救他爹爹，又豈會察覺到從身後千萬裡外飛來的拳力。這一拳非是擊向九天孔君宮，卻不偏不倚的轟向孔丘，下一刻，孔丘面色一緊，身軀劇顫，渾厚的道力從背心湧入他的五臟六腑，一陣又一陣的衝擊向「逝者如斯夫」的道意。

往事化作塵煙隨風消散，周繼君目光微凝，指間捏出一道印法，君子劍和孔丘祈來願力一同斬落在九天孔君宮上。

「丘兒，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這定海珠自封神輪迴遺失后，一直不知所蹤，卻不料被接引所得，封印了孔宣。

以重傷換聖人輕傷，聖人不再無敵。

偷眼瞥向神情不變的周繼君，少年暗嘆了口氣，心中浮起一絲失落。

當他的目光落向顫抖著站在東海邊哭得稀里嘩啦的青年時，臉上終於浮起濃濃的笑意，有欣喜，有寬慰，還有一絲道不明的悵然。

山海一方心驚膽顫，君公子到來，又多了個趙公明，若再出現個殺神孔宣，這一戰也不用再繼續了。反觀天地穹宇一方，千十七四人連同趙公明也默默望向遠天，等候那人的出世。

撫摸著二十四顆定海珠，趙公明沉吟許久，抬頭看向周繼君，半晌開口道。

「君公子……」

「念兒，如此一來，此局不就成了。」

孔丘愕然，耳邊忽傳來一陣親切的話音。

不多時，孔丘泛白的鬚髮重新變黑，眼角的皺紋也不斷變淺，十幾個剎那過後，他又變回了那個高大挺拔的青年。

看向不惜折損元壽的孔丘，周繼君低聲自語道。

見狀，孔丘面露喜色，情不自禁的低喚道。

滿臉熱切的遙望向遠在輪迴通道的周繼君，孔丘深吸口氣，猛地托起雙臂，手舉天地穹宇心向儒道者的願力推向天頭。

許久，孔宣笑著說道。

他和孔丘父子相識百多載，數次承蒙大恩，可卻因他的緣故使得孔宣被聖人封印，若說此生還有什麼令周繼君心懷愧疚的憾事，這便是其中之一。

淡漠的聲音傳出，山海一方人人面色大變，就連伏羲、顓頊也如是。四象之陣本已難破，又多了個看不透深淺且重得本命法寶的趙公明，這場仗還如何去打。

幾件事相互聯繫，方才有了今日之局，看似簡單毫不複雜，可只要一事不成此局便敗。他是如何能將這幾件事聯繫在一起，又如何算定孔丘定會成聖歸來……

「趙兄，還不收回定海珠。」

隔了千萬里之遙，孔丘喜悅的神情還是被周繼君一覽無餘。

不談他遠伐輪迴的豐功偉業，單論他和西方聖人的那幾戰，便足以讓桀驁如千十七、洛繼傷者心生敬意。

聖人無敵否？

嘴角浮起苦澀，周繼君目光微黯，百年前的往事掠過心頭，這個單純的少年出宮尋他，卻在他的無動於衷下，一步步走入紛繁的局勢，連同孔宣也一同身陷。可往事已了，縱然周繼君擁有一記扭轉時間的戰天宵，可也無法挽回。

一時間，紫龍國上空鴉雀無聲，戰事消停，都在看向輪迴通道外裂開的那方重天。

孔丘心思單純，即便歷經風雨滄桑，坎坷流離，可百年過後，在他心底深處依舊是在九天之上開口勸父救下毫不相識周繼君的孩童，總愛把一切事想得很美好，就比如周繼君昔日對他的作為。

臉上浮起欣慰的笑意，周繼君朝向趙公明拱了拱手，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