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煌煌大衍曆，何人執筆書
第952章 天下無聖（二）
通天嘴角浮起不屑，可就在這時，他陡然一怔，目光落向周繼君暴露于外的額心，竟難以自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
「夫君你在嘀咕什麼呢。」
君公子斬殺元始天尊，雖靠著詭道謀算，可畢竟是當著眾人面，以穹天巔峰之力殺了一名真正的聖人。
「這一招，還不是一樣。」
可此時他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背後傳來女子的嬌嗔聲，順著男子的目光，女子舉首望向天頭，目光閃爍，隨後翻身下馬，退出三步，笑著看向自己的夫君。
諸強已不敢再往下想去，在今日之前誰也沒有想到聖人會隕落，眼下突然發生，一下子將眾人打蒙，只覺得恍恍惚惚，仿若夢幻。
君公子又戰通天。
兩人出手，劍飛于虛空，竟脫離兩人的掌控，開闢出自己的劍意世界。
百劍士可合為一劍師，百劍師亦可合為一劍神，百劍神合一劍聖，如此劍聖者所掌握的劍訣竟有百萬種之多，當下轟轟烈烈侵入周繼君的劍之世界，蠶食著周繼君劍意所化的兵將。
如此劍意竟只有穹天可觀，當真是世上無匹的劍道，卻被通天和周繼君同時施展出來。
遲疑著翻身上馬，抱緊左游生健碩的腰，左氏疑惑地問道。
碎落一地的月光下，一匹青驄馬載著夫婦兩人，悠悠攀爬著山路，男子掛在背後的那柄劍卻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嗚鳴，劍身雖已入鞘，卻猶留半寸輕顫著，露出清冷的劍鋒。
放眼大衍千萬載歷史，絕對是史無前例之舉，現如今，他又要去斬殺第二名聖人，且是聖人之中排名前三的通天，若能再殺一名聖人……
漲紅著臉，平天抬首遙望天頭，沉吟半晌，射出一道朝拜之念，而他額心處緩緩裂開一道豁口，流淌出鮮紅而刺目的液體。
周繼君冷聲說道，下一刻，他拔身而起，雙手合握君子劍，直撲通天，再度劈出那一招君無
兩柄劍同時彈出，一柄銀劍，卻是周繼君的君子劍，另一柄好似沒有顏色，又好似五光十色，卻為通天的誅仙絕劍。
「誰說是同樣的一招？」
君公子對峙聖人通天，雖未出手，可已能看出些許端倪——卻是不分高下。
「移山，助他一臂之力吧。正好，那個狗屁封號戴的也夠久了。」
落在通天眼中，卻讓他微微驚詫，可轉眼散去。
兩人尚未出手，只是劍勢對峙便有如此威勢，圍觀的諸強無不膽戰心驚，怔怔地看向天外天。
卻因周繼君吞食元始天尊一身道力，戰意醞釀至巔峰，氣機引動君子斗數，洞察天機。隨著通天出手，施展出他那招絕劍世界，周繼君竟心生明悟，千分之一彈指剎那后，緊跟著模仿出君子劍世界。
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周繼君心頭微黯，他本以為通天的絕劍世界也不過王朝和兵將，卻沒料到竟是由古怪的劍客組成，且劍訣變化多端，將他劍意死死克制，非是君子斗數所能衍算盡。
捏碎庶人意，通天收回誅仙絕劍，看向周繼君，平靜地說道。
在很久以前，兩人就已大戰過一場，在熱鬧無比的大唐長安，諸強聚集的垂天道上。
那年長安佛法大會，為謀西遊之席，但凡有資格的巨頭英豪紛紛現身，而君公子早已先出一手，落府垂天道，穩佔一席，其座下次徒，今日天吾山二代第一人李車兒也正是在那一戰成名，脫穎而出。
耳邊傳來周繼君無比冷漠的聲音，仿若一根鋒利的尖刺插入通天心底，下一刻，一聲長嘯從天外天傳出，直落九天。
手劍，還鞘，左游生看向天穹高處，半晌收回目光。
身體劇震，周繼君又後退一步，君子劍世界也已被侵蝕幾乎殆盡，只剩下寸土寸國。
沒來由的，諸強再度熱血沸騰起來。
「好。」
世間共有兩大封號，
此時周繼君再想抽劍而退，散去劍之世界，卻再也拔不出君子劍。
「半招足以殺你。」
此中玄奧，聖人可明，穹天巔峰可察，穹天可觀。而穹天之下，諸如玄天法天，都覺得恍恍惚惚，越看越覺得費勁，頭痛欲裂，下一刻要麼是痛苦地閉上雙眼，要麼口吐鮮血搖搖欲墜。
諸強運轉神目望去，神色一滯，轉爾皆是滿臉震驚。
通天的絕劍世界竟不是尋常道法衍變出的世界那般，擁有王朝兵將，以劍氣變化出兵將為戰。在他的絕劍世界中只有劍客，可劍客卻分十二等級，從劍士到劍師再到劍神，最上的則是劍聖，每個等級又分為上中下三品，且每一名劍客都掌握著一套與眾不同的劍訣，億萬劍客竟無一相同者。
兩劍虛空相撞，周繼君只覺腦中「嗡」的一聲，手臂顫抖，君子劍幾欲震落。
斬聖——在周繼君額心清晰可見的書著兩個符文，卻是大衍萬代歷史中從未出現過的封號。
「又來這招？」
誅仙絕劍只出了半招，便將君公子重創，可即便如此，君公子能免於一死已然讓天下諸強大吃一驚。
「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君兄你算計了元始，卻落入通天的圈套……這通天當真是天地間最可怕的劍客。」
「轟！」
天地王朝，直面山海王朝最大的那方諸侯中，身形魁梧的男子座于陛座，輕輕一晃手中的玉盞，猛地仰頭飲盡。
一劍斬出，斬碎月華，斬破夜穹，斬出七方輪迴，直斬上天外天，聖人殿。
庶人劍一朝斬上天外天，饒是通天也不得不小心應付，這一分神卻讓周繼君趁機握緊君子劍，抽身而退。君子劍世界被絕劍世界撞成粉碎，而周繼君堪堪避開
欣慰的看了眼左氏，左游生轉目望向天頭，目光漸漸變得冷峻。
通天是個冷麵人，至少周繼君從未見他笑過，即便在方才諸聖嘲笑覆海時，他也始終板著臉。
到如今，時隔近三百年，形勢陡然逆轉，君公子殺上聖人殿，暗施詭計將諸聖制於五格上，出其不意斬殺元始天尊，吞食其道力，攜著九百余星道力以及斬聖之威，直面通天。
雖隔著九萬九千里之遙，或許更遠，可兩人間互相傾軋的氣勢一經泄出，竟在天外天上凝出雷劍之勢。長如虹，利如電，鋪天蓋地，轟鳴迴響，不單在天外天虛空中割開條條裂痕，竟還分出一絲，旋轉著捅穿七方輪迴界，墜落九天。「轟隆！」
……
他擁有絕劍世界，進可攻，退可守，雖無法走出棋格，可也讓周繼君奈何不得。如此，已然立於不敗之地，只等推衍出棋盤規則，脫身而出，爾後斬殺周繼君。
通天冷笑一聲，不屑的搖了搖頭。
「我這一招自然不同。」
隨著兩劍飛出，劍芒千丈，竟將周圍虛空拉開萬丈，兩柄劍隔著十來丈，可兩劍所劈開的虛空皆有萬余丈，看似荒唐古怪，可又彷彿理所應當。
如雲如霧的混沌散去，天外天下的世界現出一角，卻全然不同於天地穹宇和山海世界，有過在有未來，有浮華，有荒蕪。
雷霆震響，兩道糾纏在一起的劍勢扭轉如紫雷，從九天之上劈下，徑直向輪迴通道劈落，這一劈不知又毀去了多少或大或小的輪迴界。
江山代有人才出，可年輕的俊傑總需要一座讓他們仰視並且誓要超越的豐碑，因此，有些人永遠無法倒下，即便一輩子得不到那座江山，也註定無法停下腳步。
星華滿天，迢迢山路林木蔥蔥，騎著馬的男子猛地拉住韁繩，立於山腰處，皺眉望向天頭。
通天不慌不忙，拾起
虛空寸寸碎裂，先前已被兩方世界的撞擊之力所創，早已脆弱不堪，此時哪承受得了兩人全力出手所轟出的劍力。
左游生淡淡地說道，可身後的左氏卻能從中聽出几絲莫名的複雜。
……
君公子謀長安，風華畢露，卻遇上了通天。
兩劍依舊相隔十來丈，可劍之世界已然各臨其境。
劍華古樸無光，可內中劍意含著一絲磅礴無匹的大氣，簡樸卻又玄奧，竟不似他絕劍世界中任何一招劍訣。
堂堂聖人，在左游生口中卻變成區區劍客，或許在這世上，所有的修鍊者在他眼中都是劍客，只不過手持的劍和劍道不同罷了。
君子劍緩緩垂下，周繼君緊緊盯著通天，冷聲道，就在這時，他看見通天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夫君，你不用去幫他嗎？」
聚眾或是散落於兩方輪迴的諸強看向天頭，心中默默想著。
「走吧。」
當年威震天地穹宇的六君聖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也只剩下平天大和移山依舊為他們的理想廝殺征戰著。
就在這時，通天眉頭忽地皺起，轉目望去，就見從天外橫飛而來一道青墨色的劍華。
絕劍世界奧妙無窮，絕非他兩百年前那一劍所能比擬，即便周繼君強行模擬出，也無法掌握。
聖人不出，世間劍道為周繼君和左游生兩人瓜分。
「聖人無敵？沒想到君公子也開起玩笑來了。」
圍觀的諸強都是一愣，就在這時，不約而同的，從他們心底湧出濃濃的寒意，歇斯底里，無邊無際，就彷彿天變了一般。
通天終於開口了，簡簡單單的點了個頭，抓起他那柄誅仙劍。
下首同樣身材高大的男子搖頭哂笑道。
看著那兩個彷彿鮮血所染的符文，通天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劍之世界固然是劍道之絕，可並非周繼君的絕招，可無論用君遠伐還是神
聖人一朝出世，普天之下，億萬劍道皆匍匐于通天的誅仙絕劍下，而絕劍世界則是誅仙四劍中最厲害的那一招，若非如此，他通天又怎能超越那些神蘊天賦的山海聖人，躋身前三。
「這半招，你敗了。」
周繼君沒有說話，左手握劍，腦後浮起三團光暈，就和先前斬殺元始天尊時一般。
「轟！」
「可那年君某那般弱，通天聖人都沒能殺了我，何況今日。」
罡風襲來，衝破虛空，將兩人的額發高高掀起。
天外天，聖人殿，絕劍世界已將君子劍世界逼入絕境，周繼君咬牙堅持著，對面的通天負手而立，嘴角溢出一抹冷冽。
「聖人無敵，我欲之……何人助我？」
「這一招你已使過，再使第二遍，對我而言毫無用處。」
「如此足以。」
「劍客使劍，劍不離手，一旦離手，人劍俱焚。」
百分之一彈指剎那，君子劍世界便被掠奪大半，任憑周繼君如何衍算君子斗數，也無法推衍出絕劍世界中劍客們所掌的規則，看似嚴謹有規，卻又雜亂無章，難以琢磨。
可斬聖，又代表著什麼，既有此等封號，那定有它現世的意義。
天自然沒變，變的是九天之上，天外天。
兩人相距只有十來丈，兩劍飛出，其速驚人，堪比孔雀飛天，可彈指剎那后，卻好似仍隔著十來丈。
「的確是在開玩笑，那年大哥出手，早已證明聖人並非無敵。通天臨死前，還不忘奚落他一番，這君公子……」
君子三道意分而又聚，攜朝拜之念而返，歸入君子劍，重重劈斬向通天。
握著劍的那隻手劇烈顫抖著，卻是難以承受絕劍世界的傾軋，可一旦劍落，君子劍世界徹底破滅，周繼君也會隨之葬命于誅仙劍下。
青墨色的長劍不知何時已落入手中，左游生不作停頓，拔劍，縱身，翻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