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天辰部洲 諸強會聚
第1384章 十年又十年，一朝魚龍變
羅川所說的，正是昔日羽霞道君降臨天南域，拐走白依卿之前，對羅川所說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彼時羅川包括周不臣，都是第一次聽聞這等精闢獨到的上道之理，嘆為觀止，皆有感悟。也是因為這番話，令羅川最終下定決心，允許白依卿跟隨羽霞道君前往天星聖門。
鴉雀無聲。
大廳內的修士們邊聽邊點頭，也覺此言此理很是精闢，可卻不知為何羅川會突然說這番話來。
除了羅川和白依卿外，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周不臣笑了起來，他如何看不出羅川是在捉弄羽霞。
「她說我的機緣不錯，可在我這個層次，能看到的太少太少。天道循環，因果不絕，便如這周天星辰，周而復始的運轉，才使天地不朽，萬物平衡。苦修、歷練、奇遇、悟道、殺戮、爭鬥，這或許便是你們所認識到的修行。」
眼看著羅川臉色愈發冰寒冷漠，天星聖門的年輕女弟子們心中好生不是滋味，不少女弟子看向白依卿的目光中多出埋怨之色。
「好徒兒，你現在還有機會說些什麼，解釋澄清……當然，你再怎麼解釋，恐怕也無法挽回一個被你欺騙的男人的心了。」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遇到這位高人。」
「就當十年吧。」羅川莫名一笑，仰起頭，一股歷經滄桑的蒼勁狂霸之氣流轉而出：「十年之前，我只是一個剛剛走出小小域界的小小修士。十年之後，我羅川已經名動九天。十年又十年，比你羽霞約定的三十年，還要少十年。羽霞道君，你拐走我妻子，逼我成為天榜天才、炮灰營之主、羅巨頭……今日你我白依卿天星聖門再相逢，你真的已經忘記我了？」
「當然，只是一番隨口指點，也不會讓我羅川感激那麼多年。」羅川笑了笑，溫柔地望了眼白依卿，低聲道：「我之所感激那位道長，是因為，
眼前這一幕，令周不臣想起了那年大夏朝天啟京，羽霞道君降臨水波之上，帶走白依卿的情景。時隔多年，物非人非，昔日羅川、白依卿、羽霞道君還有他周不臣四人重聚於九天宗門之巔，羽霞道君顯然已經認不出他和羅川。
「真是事事難料，當年那麼堅定的你，遇到羅川，居然也放棄了。呵呵，依我看，當年伯太子已經打開了你的心房，羅川不過是佔了個便宜。徒兒啊，這世上還有誰會比師父更了解你？你就承認吧，你遠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堅定和貞潔。」
她從來都知道，這個從偏遠域界帶回的「徒兒」是一塊璞玉，可從未想過，白依卿日後的成就竟能達到連她都為之震驚的地步。
那年選妃大比，白依卿一枝獨秀，本當奪魁，卻在最後一輪的心境考核中未能過關。然而，若是放在宗門、道院之中，白依卿最後一輪心境考核，應當算是圓滿過關，從頭到尾她都不曾動搖過本心，不曾被幻象中的七情六慾改變。可在選妃大比中，最後一輪考核卻是反過來的，伯太子所要找的，是一群能夠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犧牲一切的天才女道，而不是要找白依卿這種情心堅定、不移不惑之人。只有這樣，伯太子才能修成從他那神秘師父手中學來的雙修妙法，成就無上仙道。
「對當時修為還不到化嬰境的我來說，她絕對是一等一的高人，隻手遮天，扭轉乾坤的大仙。」
眾人最想看的還是羅川當下的反應。
許多修士不聲不響地向後退去，以防羅川大怒之下突然發作，殃及魚池。
要發作了……羅川終究還是忍不住啊，像羅川這種來歷非凡的怪
「說書呢。」正在打坐恢復元氣趙義冷笑一聲，余光中，卻見羽霞道君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古怪。
「她問我妻子，需不需要幫她抹去這段記憶……抹去她和我的這段記憶。」
「為了她這句話，為了成為我們域界的第一人，我做了一切我所能做到的事。」
「呵呵……」羅川笑得愈發古怪，目光落向羽霞道君的背影，淡淡道：「話說，這人真的很善變，尤其人心易變，你實在想不到，你當初遇見的，你所信任的，竟會這樣一個人。」
羅川的出現一度讓天星聖門一方信心大增，卻沒想到這羽霞道君三言兩語間，便使羅川和白依卿之間生出嫌隙。
「你能保她一時，卻無法保她一世。」
十年又十年，這個花了二十年時間，從一個偏僻域界的小小修士，成長為九天界能和天地至強者正面抗衡的怪物天才，他最開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找回丟失的妻子。
所有人都悄悄向羅川望去，想要看看羅川是什麼反應。
白依卿以最好的成績，淘汰出了道演仙朝和反聖聯盟聯合舉辦的那場選妃大比，可伯太子卻因為伯依卿的固執堅定對她青睞有加，親自出面邀請白依卿留在他身邊修行，而他會提供白依卿比天星聖門還要優越的資源條件。
羽霞這句話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傳音入密，她有意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她想要徹底喚醒昔日徒兒的心魔，速戰速決。
「你講的，是真的？」羅川看向羽霞道君，笑著問道。
或許，她早就應該看出。
「這沒什麼，現在想明白便好。你是天才，是聰明人，當斷則斷，想必不會和那些凡夫俗子平庸
「我妻子則告訴她，有朝一日，我必會超過她口中那些天才，遠超過他們千百倍。」
一名緊咬朱唇的聖門女弟子望著羅川，又望向白依卿，終於忍不住了，鼻尖一酸，眼圈泛紅，眼淚滑眶而出，邊哭邊笑。
「老周，我花了多久？十年？」羅川突然轉過頭，看向周不臣。
「可到了更高的層次，才會發覺，天道無情而公平，不可能永遠垂青一個人。今日所得，日後必有所報。你奪了他人的機緣，日後必會遭他人所奪。三災九劫，往往發生在不經意之間。」
「所以，當她對我說完這番話后，那時還有些稚嫩的我，心中更多的是感激和崇敬。直到很多很多年後，我一想到那位前輩仙人，我心中依然充滿感恩。」
最終，白依卿被羽霞道君封印了這段記憶，帶回天星聖門。羽霞道君知道，從那一日起，伯太子心中便有了她這女徒的影子，直到白依卿成為天星聖女的消息傳來，伯太子終於忍不住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白依卿什麼都沒說，她只是抬起頭，沒好氣地瞪了眼羅川。
「一個高高在上凌駕數千域界的絕代天才，另一個卻是排在數千名之外的域界鄉巴佬，卻都擁有過同樣一個女人……羅川，別說是你了，連本道都為你抱不平。」
羽霞道君背對著羅川，淡淡一笑，只覺這一刻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看向低頭抿唇、似乎陷入痛苦的白依卿，羽霞道君冰寒的眼神中透著玩味和揶揄。
星島宮中，風雲再變。
望向天島宮中央，那個嘴角含笑溫柔注視著自己妻子的白袍修士，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莫名情愫。
空氣凍結，凝固，天島宮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腳底上涌而來，頃刻貫穿全身，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艱難起來。
「呵
眾人都能聽出來，羅川這是在說他自己的事情，雖然不明白羅川為什麼要說這些，可心中卻充滿期待和好奇。
不僅是天星聖門的女弟子們，就連天榜天才何落落也是雙眼泛紅，強忍著才沒有落淚。
「她對我妻子說，域界之上的世界大得超乎她想象，身為她的徒弟。她註定會遇到許許多多遠超我千百倍的天才。那才是應該屬於她的道侶。」
羅川對羽霞道君驚駭的目光視若無睹，依舊微笑著說道：「然而，在她們臨走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道到最後，都是獨善其身。便是九天至強者，也無法免俗……」
天星聖門的女道們雖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承認，羽霞道君這一手十分高明，當眾點破白依卿的來歷和舊事，逼羅川當場和白依卿劃清界線別說羅川這樣的風雲人物了，但凡稍微有些自尊的男修，都會受不了。
包括反聖聯盟天才在內，在場眾人震驚、複雜、不可思議地看向羅川。之前所有人都以為，羅川必會因為白依卿得舊事震怒、發飆，卻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結局。羽霞道君口中，那個平凡普通，二流天賦不到的小小域界小小修士……他就在天星聖門。
「說得好。」羅川盯著羽霞道君那張熟悉的側臉，嘴角的笑容愈發冷漠：「我還記得，昔日，那個人，是這麼和我說的。」
「那位前輩，終究沒有抹去我和我妻子的這段回憶。我也不知道她當時出於怎樣的考慮，我只記得她當時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她說，我若是還想見到我妻子，就努力去成為我所在的這個域界的第一人，雖然很渺茫，但或許會有一絲希望。」
……
他的笑略有些古怪。
羽霞道君聽到這裏，身軀猛然一顫，緩緩轉過頭，震驚、錯愕、不可思議地盯著羅川。
白依卿當場拒絕，已有些崩潰的她
這位高高在上，擁有雙重身份的強大女修，她帶走白依卿時，恐怕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和羅川，更不會想到多年之後，還會有一場意義非凡的重逢。
「十年？」周不臣懷抱雙臂，雙臂攜劍，冷笑一聲：「他們不是說我們那個域界，最強者是真道境，你要成為域界實力第一至少是歸虛境，而白依卿走時我們是真丹境。憑你的努力和天賦，哪怕是在一個窮鄉僻壤般的小小域界，從真丹境到歸虛境，也不需要十年啊。」
羽霞道君起初沒有多想，可聽著聽著，眉頭微微皺起，她隱隱覺得，這番話有些耳熟，可卻一時半會想不起自己曾在哪裡聽過。
天島宮中超過八成的修士臉色都變得古怪，如琉月、天星聖門的長老弟子們，目光之中隱透尷尬。
羽霞道君沒有去看羅川，她背對著羅川，冷笑著打量向白依卿，只等羅川爆發給予白依卿心境最後一擊。
隨便一個普通修士，聽說自己的道侶曾經有過一段感情，有過一個道侶，更是曾經無比的堅定不移，心中都不會舒服。更別說羅川這樣一個驚才絕艷、享譽九天的天才修士，年輕的巨頭強者，雖說從沒有人知道羅川的身份來歷，可九天界主流的猜測卻是，羅川定來自一個古老而強大的神秘世家。在九天大世界，出身決定了未來九成九的發展前景，羅川若沒有一個好出身，也不會有如今的地位和高度，更不會和白龍帝君這樣的大人物成為結拜兄弟，還結識宇游西、南離等絕世天才……人誰不要面子，白依卿舊情曝光，不單羅川自己，他背後的強大勢力也不會允許白依卿繼續和羅川在一起。
「到那時，你或許能自保，可當各種劫難來臨時，你又如何分心去保她。」
聽著羅川低沉沙啞的聲音，周不臣輕輕嘆了一口氣。
羅川的聲音回蕩在天島宮中，悠悠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