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雀兒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是愣了下，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神秘而叛逆的淺紫唇瓣上，觀其微微翹起一個絕美的弧度，然後就是極有活力的聲音：

這邊三位旁若無人地說些秘事，余慈在旁邊看著，苦笑之餘，亦有所感。

這心態有點兒怪！

余慈點頭，翟雀兒顯然是懂行的。玄水曜岩多沉積在岩漿湖中，內蘊玄水之精，故而身處熾熱岩漿之中，通體仍冷硬如冰。要採集的話，就要下岩漿湖，其中熔金銷鐵的高溫，便是還丹修士也要用護體法器，且一個不慎，就要化成灰燼。

翟譽兒打開盒子，伸手將結晶化的眼珠拈起來，舉在眼前去看。一位容色秀美的女子，如此做派，氣氛忽轉妖異詭譎，不免讓人心頭一震。再想到影鬼之前的判斷，余慈幾乎已經可以確認此女的來歷了。

翟雀兒輕飄飄地一句話回來，眼睛笑得眯成了兩個月牙兒，隨即伸手，竟是拍了拍余慈的外臂，隔了一層薄薄的衣物，她小手的溫熱傳導進來，很是舒服，余慈的肌肉卻瞬間崩緊，片刻才放鬆。

正沉吟之時，不想眼前忽地人影顯現。他猛吃一驚，卻見翟雀兒便似跨空而來，一步便落在他身前：「嘖嘖，想起來了，這位大鬍子，還是外人吧。剛剛好像聽了我們不少的隱密呢！」

所謂「詛魔結晶」，就是賀五爺由詛魔碧血瞳術留下的那顆眼球，自從夏先生挖出來，交給賀三爺之，再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但如今，賀三爺沒有任何遲疑，將盛著眼珠的盒子遞出。

翟雀兒瞪大了美麗的眼睛：「像你這樣的符法高手，怎麼會缺錢？光是斗符所得，就夠好大的開銷了吧。」

翟雀兒輕「呀」了一聲，輕輕擊掌：「對了，靈巫年壽不永，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你放心，既然答應了你，肯定不會忘掉的……」

被這句話分心，賀三爺和夏先生都是愣神，此時女修已經背著手，笑吟吟地往外走，速度似緩似疾，轉眼就出了岩洞，賀、夏二人阻之不及，忙追上去。至於余慈，則站在原處沒有動，在這件事上，他的主動性可沒幾分，更何況，剛才大部分時間都被人無視掉了，他不免也有些小小的不爽……

翟雀兒眼睛眯起來，似笑非笑：「你在裝傻！」

「沒有啊。」

余慈略一揚眉，想看她是個什麼說辭，哪知道翟雀兒一句話后，便不再理他，轉臉對賀三爺道：「你說你拿到詛魔結晶了，拿來我看看！」

大鬍子？余慈險險按住撫臉的衝動，拱手道：「在下……追魂，見過雀兒小姐。」

「喂，你看她……」

賀三爺也是愣了一下，才記得回應：「翟師妹。」

「不敢。」夏先生的態度非常恭敬且謹慎，他微微彎腰，施了一禮：「雀兒小姐您說笑了，雙河不過剛找到登堂入室的鑰匙，還沒有真正成功呢，便是成功了，這些年來，鈴祖和雀兒小姐的照顧，雙河謹記在心，不敢或忘。拼得那兩百年時光，必為鈴祖和雀兒小姐效死！」

「嗨，賀三哥。」

「何必那麼辛苦呢？花錢買不就成了？」

賀三爺又是一怔：「看黑袍？」

翟雀兒上下打量他兩眼，唇角又勾起那讓人牙痒痒的弧度：「追魂是吧，我知道你呢！」

「你覺得哪個地方最有價值呢？我們去看看。」

「以前囊中羞澀，如今承蒙賀三爺不棄，與三家坊達成協議，但時間尚短，求購的東西未必都能如意，自己還要加把力的。」

說話到這兒，她的思路又有發散：「說起來，和黑袍交手那人是誰？你們誰有消息了？」

余慈眼忽地一亮，在他的印象中，那個家僕是一個瘦小枯乾，且是苦瓜臉的中年男子，可在來人抬頭的一瞬間，宜喜宜嗔的嬌靨如晨間承露的花朵，眼中美景霎那間破開了印象的鎖錮，像是陽光照進了陰暗的屋子，強烈的對比，給他以震撼。

「我很小心嘛，你看，你家賀萬的衣帽我都借來了，區區一個三家坊的僕役，哪用得黑袍大人垂顧……就是這衣服髒了些，回去你要打他一頓板子！」

來了！

自從岩洞中一番對話之後，翟雀兒倒是不再冷落他了，接下來一個多時辰，他們探了兩個黑袍曾經的停留點，雖無發現，但翟雀兒興緻勃勃，還主動和余慈說話：

影鬼凌厲的念頭一閃即滅，余慈悚然一驚，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不可，不可！」賀三爺一下子緊張起來，但他口拙，急切之下除了「不可」，旁的一概說不清楚。

後面來回被折磨了兩趟的賀、夏二人，哪還能跟得上她的思路，都是支支唔唔。余慈覺得不能再這麼被翟雀兒牽著鼻子走了，便拱拱手，道：「敝人是由賀三爺雇傭而來，在這此聽候指派的，不知雀兒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說你要遠行？」

「有什麼不可？」翟雀兒淺紫唇瓣抿出好看的弧度，「有危險？黑袍不是還在交戰中么，怎麼顧得上這裏？」

這明明白白就是威脅了，可是這位雀兒小姐完全是用說笑的口氣講出來，便是明知這是一種虛虛實實的手段，余慈也難以判斷，這是真的要發難，還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印得還挺清楚。」翟雀兒將眼珠放回去封好，又將盒子遞了回去。賀三爺忙伸手接著，與之同時，卻聽到了一句話，差點兒讓他把盒子落地上：

翟師妹笑吟吟地道：「聽說你們抓著黑袍的尾巴了，我便過來看看。」

幾眼下來，余慈發現他捉摸不清女修的態度，細思量更是稀里糊塗。這時候，他就想著和影鬼探討一番：

「是，要去找玄水曜岩的礦脈。」

這女子容色奪目，言行看似漫無心機，卻有一種非常奇妙的魅力，余慈差了走了嘴，還好及時將「追魂」的名號放出去，至於「雀兒小姐」的稱呼，則是學夏先生，亦步亦趨，不至於失禮。

「礦脈？玄水曜岩的？好找但是不好采吧。」

余慈心中一振，但同時也有疑惑：「斗符？什麼斗符？」

「缺錢？」

不過，余慈有內景外成之能，自然不擔心，只是這就不能為外人道了。

說著，翟師妹又笑起來，露出編貝一般的細齒，十分可愛，她又轉向夏先生：「不簡單呢，多年媳婦熬成婆，以後，我要叫你夏大巫？」

「笨蛋，別和我說話！」

只聽翟雀兒笑道：「既然雇了你，就跟我們走吧，可不要掉隊！」

魔門……只不知是哪一支？

女修態度和她的衣著一樣，非常隨意，乍看去是一位和誰都能玩到一塊兒去的少女，但多看一會兒，便覺得她言行舉止氣派很大，尤其那唇角似翹非翹，睥睨看來，似嘲弄又似不屑，讓人看得牙痒痒的。再眨一眨眼，倏乎之間，純美燦爛的笑容又抹平了一切距離，連迭變化，幾如夢中。

他的視線不自主往余慈這邊飄了一下，然後才陡然醒悟：「黑袍！這不好吧，要是那人知道你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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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生忙又施禮致謝。

此時，女修似乎終於想到旁邊還有個人，背起手，轉過身來，臉上便露出驚奇的表情：「咦，這位很好看的大鬍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