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第四卷 紫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中)

第四卷 紫極

第一百六十四章 絕劍斷影 通天血途(中)

余慈還在琢磨剛剛透露出來的一些消息,聞言脫口道:
余慈卻知,不是這樣的。之前,薛賓士完全不知葉繽就在身邊,葉繽也確實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這言語,彷彿天外一劍,縹緲無蹤,卻瞬間掃去了余慈心內正不斷積累的重壓,讓他為之失笑。
要知太霄神庭有很多時候都沒有地仙坐鎮,照樣鎮壓北地,其中自有玄妙,余慈絕不能放過。
葉繽發劍之時,余慈就在旁邊,此時琢磨她發劍的時機,便感覺著,這位葉島主的劍意,倒與他生死一線的劍意有點兒像,都是險峻凌厲到了極致。
哪知,葉繽回答得好生坦然:
「最初賓士元君重傷時,找不到這麼好的機會,可以一劍破你的『天遁殺法』。」
葉繽終於是側過身,視線移過來,微微一笑:「我為天君斷後。」
這種直指人心,真幻莫測的法門,就是比之羅剎鬼王,也不差了。
余慈從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動用本體作戰,只能拿出保守的答案。
「好!向北。」
這就等於是兩位地仙大能的合擊,偏在此時,葉繽半側過臉來,似乎是看向他,卻只給余慈見到她半邊玉澤光透的面頰。
按照常理,葉繽完全可以說她沒有反應過來,當然,最好的方式是根本不辯解,余慈也好、薛賓士也罷,都是與她有交情的人,更懂得大局為重。
說著,她側過臉,向薛賓士處微一點頭。
葉繽唇角微抿,淺淺的笑弧,卻又很是生動:「托你的福……如今狀態還好?」
悶沉的聲音,像是從鐵箱里發出來的,隨後就又變成了高昂的笑聲:
「吹燈拔蠟,死得痛快。我這些孩兒們,蒙葉島主照顧了!」
余慈深吸口氣,向北的話,路上絕不平坦,三方虛空體系錯亂,大黑天佛母菩薩時刻相逼,巫神靈水的侵蝕愈發嚴重,這都是余慈必須承擔下來的壓力。
「天君!」
為了捕捉最好的戰機,完全可以「交換」一定的代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隻鳥兒,可美得很哪!」
若能抵達,使本體處在心內虛空的保護之下,又能真正調理太霄神庭的核心區域,藉助那邊的封禁之力,情況自然不同。
虛空深處,鏘然鳴響,如金鐵之音,隨即又是一連串劍吟,或低啞、或尖銳,連成一片,起落無定。
也是在此刻,時刻多年之後,余慈再次對上了那湖水般平和溫潤,又隱隱波盪著寒鋒劍芒的眼眸。
燭龍王和諸陽應該也是察覺到了這種情況,不斷爭搶主動。
也在瞬間,已經加速踏步的燭龍王,巨大的身軀驟停,明暗交替,光陰流轉的異象,也一發地消散。
這時余慈才明白過來,人家是問他現在的身體狀態。
「一路順風!」
兩人一唱一和,拿出的是攻心之術。也不怕淺白,這時候就應該是越直白越好。
「天賜良機,先讓你葉家絕後!」
便是這幾句寒喧的功夫,虛空各處,不知劍意幾度交錯,燭龍王則已經進入了十丈的極限距離。
「還好嗎?」
吞了太霄神庭核心,余慈的麵皮厚度似乎也相應增長,哈哈一笑,正要說話,大黑天佛母菩薩又一波攻勢到來,他悶哼一聲,在法則層面勉力擋下,卻也只好是苦笑:
又玩這一手!
十多年後的今天,同樣的人、同樣的路數,余慈就奇怪,他怎麼還是一點兒警覺都沒有呢?
余慈一怔回頭,卻見葉繽在燭龍王與眾妖撲擊的間隙,轉過身來,玉色面頰上,竟是濺了一串血滴,也不知是她、還是哪個敵人的,卻依舊從容恬淡,只以微笑並四字相贈:
明著贊葉繽,實際上是譏刺她明明就在薛賓士身邊,但在諸陽發第一劍的時候,卻是全然無視,非要等到更好的機會才出手。
「天君欲往何去去?」
能撐到這時候,也是上清體系加持,是心內虛空將太霄神庭核心區的精純靈氣源源不斷地輸回,才勉強維持。
不過,葉繽也沒有回頭的意思,仍問道:
「……往北。」
但最讓人凜然的,是她「理所當然」的氣度,不管是此時的薛賓士,還是之前的余慈,對明顯違逆了常理的做法,都沒有正常的反應,只覺得她就該如此,或者是乾脆視而不見。
他再看葉繽一眼,轉身就走。
除此以外,湖底妖國已成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狗腿,以燭龍王為首,強者如雲,在此環境中,也是如魚得水;諸陽雖與葉繽激戰,然而殺他之心不死,那深沉惡意,便如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一口咬下。
余慈驀然醒覺,自葉繽現身以來,他一直就被其劍意中吞吐變化的節奏牽動。
剎那光陰,一發而收,惟有漣漪,輕泛開來。
那個傻愣愣的小子,也蒙得她叫一聲「天君」了嗎?
而在更後面一些,又有七八人大小不等的人影發力撲上,都是大妖級別,湖底妖國深厚的底蘊,展露無遺。
余慈拿出了絕大的定力,悶頭往前沖,眼看遠去數里,忽聽得一聲喚:
此時,燭龍王的話鋒再轉:「不愧是葉島主,這心機,這狠勁兒,當真是不讓鬚眉……諸老弟,你在她手吃虧,也不枉了;中劍不死,更是大賺哪!」
記得當年在東華山,葉繽就是玩了這一個「大變活人」的好戲,和自家徒兒互換身份,進了東華虛空,一劍重創太阿魔含,破了天劫魔劫,成就劍仙尊位。
地仙大能交戰,他也好、薛賓士和夏夫人也好,其實都算累贅,還不如及早到太霄神庭核心去,那時他能發揮的力量,自然遠超此時。
葉繽身外煙氣同樣聚合,劍氣殷鳴,竟是不閃不避,與血光對沖而上。
余慈等人所在的地方,是南方八天中的竺落皇笳天,北邊自然就是太霄神庭核心區,目前他只是撒網般,將心內虛空遠遠投放到中樞之外,本體還沒有到那裡。
薛賓士竟也微笑還禮,讓人懷疑,是不是早有默契。
「那就去吧。」
身外虛空微一扭曲,直接將薛賓士、夏夫人都納入了心內虛空。
他現在的狀態很複雜,意識層面,幾乎與太霄神庭同化;實體層面,還是原來模樣,但心內虛空「蛇吞象」的局面反饋回來,對形骸的壓力還是極其沉重的,至少已經超出了一個長生真人的身體極限。
不但是因為不是最好的時機,也是確認這一擊不會致命。
隔了片刻,水波中有低啞的聲音響起,應是諸陽無疑:
「七代步影之死,你們葉家難脫干係。難得等到葉半山被造化所敗,凈身出戶,怎會放過?不過你也當真能做得出,一看勢頭不對,就貼上了羅剎鬼王,好得很,好得很!」
燭龍王的狂笑聲起:「你們這樣公然授受,羅剎她知道嗎?」
便在燭龍王尾音將盡之時,連斬兩頭大妖,逼退四頭,更重要是重創了諸陽的凜冽劍意,便在煙氣中裊裊而散,那個清瘦的人影,停下腳步,正好走到夏夫人身前,擋在燭龍王正前方。
他也不說話,身形勁射而去,這次,真的再不回頭。
如果要離開,自然是往北。
「還好……葉仙子這些年來一向可好?」
沒有客套,也無需作態,余慈緩緩站起身:
若是之前,他決不敢將兩位劫法宗師就這麼拉進去,但如今心內虛空等於是半開放式的,沒那麼安全,但也少了很多忌諱。
她話音一頓:「今日正好,以牙還牙!」
「讓我一劍,還我一劍,她的狠勁兒和忍勁兒,我是一向佩服的。」
葉繽語氣不變:「如今我與羅剎反目,祖父出關,你倒搖身一變,成了羅剎座下走狗……」
而在此刻,余慈的想法則是:
笑聲中,這位公認地仙級數的大妖,終於正式出手,四個結陣的手下,同時嚎叫,身上血光暴起,與其氣機互通,如勾如劍,橫掃過來,竟然就是燭龍王的兵器!
「不算太好。」
諸陽的話音縹緲,似乎時刻變化位置,但比之最初時的來無影去無蹤,卻已經有跡可循。他依舊低啞著嗓子,笑道:
血光合股,觀其來勢,分明是要將葉繽和余慈,一發地掃進去!
然而,葉繽依舊穩穩控制著她的節奏,平平淡淡道:「諸宗主的天遁殺法,已經是古今獨步,當年我在半山島,祖父閉關。以我之力,擋得住東海百萬妖眾,各方姦邪,唯獨擋不住你。」
兩位純頂劍修話音幾乎同步,如寶劍交擊,對穿而過,實際上虛空各個層面,也確實有劍意吞吐、流變,兩人已經再度交手,都是「大真幻劍意」的格局,出沒無定,無形無影,兇險萬端。
正面攻堅,有誰能比得過他這上古大妖血脈嫡裔?
諸陽的殺意便在其中。
事實上也不只是他,當葉繽現身,自然成為當前的焦點,此間所有人的心緒起落,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響。
不過,既然葉繽說了,他又有何懼?
剛剛完全被排斥在外的燭龍王,也不是擺設,一抬手,剩下的四名手下先結了陣,他則重新邁步,一步步走上前來。
在他腳前,正是他一個仆倒在地的手下,此時倒還是氣息微微,可是,其數劫苦修出來的靈智,已經被一劍抹殺,便是活著,也是個「活死人」……或許稱「活死妖」比較恰當,也就是《未來星宿劫經》的妙處,使得大妖神滅而人形猶在,沒有現出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