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極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天鐘鳴 湖底劍吟（下）
剎那間，幽暗的湖底，便被灼目的劍光照徹。
此時的洗玉湖上下，羅剎鬼王、無量虛空神主、極祖等等大能，一個接一個跳進來，再多一位造化劍仙，也沒什麼。
結陣的魚妖之屬，被光芒照過，整個身體都似變得透明起來，都可以看到氣血在肌骨中的運轉。
燭龍王身軀龐大，造化劍仙現身時，又壓得太近，不好躲避，但周邊那些顯化的「神明宮殿」，其實就是堅固的體系防禦。更不用說其體外自然演化的「光陰秘術」，自成一域，和外界時光流轉都不同步，純以防禦論，幾可謂堅不可摧。
嚴格意義上，諸陽的「天遁殺劍」就屬於這個範圍。
「險些迷路在四方八天之內，不得已只能請燭龍王當一回識途老馬了。不想在此地看到幽城主，想來也是有志一同？」
真界之中，有馭劍之術，修鍊到極致，可隔空億萬里，殺人于無形。
尤其現在作為一個體系的組成部分，牽一髮而動全身，稍稍做出反應，整個湖底就為之動蕩。
他手下那些還鬧不清局面的魚妖之流，還是按照湖底妖國的模式，對深入妖國領域，冒犯他們主君的敵人給予反擊。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半晌，幽燦方道：
不過，還好兩邊都是但都是理智和控制力超卓之人，現在燭龍王狀態特殊，一個不好，就要引來整個「七祭五柱」體系的壓力，誰也不敢輕啟戰端，都是懸崖勒馬。
倒是將彼此的身份看
「先聯手吧。」
因為這一位，正是世間僅有的幾個可稱為「蓋壓真界」的大能之一：
那人清瘦白晳，乍看去彷彿只是二十來歲的少年郎，然而眉目邊角，頰側唇畔，都因長年的習慣，留下如刀砍斧劈般的深痕，光芒之下，也似矇著層陰影，一看就是嚴峻冷厲的性格。
可是現在這情況，還真的說不出口。
這一位可是從劍巫大戰之前，就已經成就劍仙之尊的絕代強者。
其形蜿蜒如蛇，然身長千丈，通體赤紅，還顯出一張粗豪的人面，自頭頸往後，延伸到背脊，都是長長的金色鬃須，雙眸呈赤金色，照徹黑暗，遊走無聲，卻有沉沉的重壓傳導過來。
相比之下，幽燦和諸陽，在排除了宗主身份之後，還真沒有和他並較的資格。
幽燦比他的情況稍好一些，但在神通變化上，由於剛剛形神分離，絕不如諸陽靈便，兩邊正半斤八兩。
萬千妖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路下行，任何想撲擊上來的，都是瞬間爆成血沫。
此時的燭龍王，已經現出原形，依稀還可見到當年「燭九陰」的風采。
諸陽作為殺手宗門的領袖，更講究實際。他的視線在幽燦漸失去生命光澤的肌體上一掃，已隱約有些概念。
然而，湖底劍吟凄厲，劍光化虹，直接穿透一切阻礙，甚至是追上了已經流逝的光陰，從燭龍王巨大的人面額頭切入，與堅若金剛的頭骨激烈摩
他在這裏，和燭龍王做了多年的鄰居，對周邊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當下就和諸陽說起附近的環境。
可是，在已經被發現的情況下，再縮頭縮腦，做那些沒意義的事，也是丟不起這個人的。
雖然其光芒一直被曲無劫掩下，可是劍修西征之後，此人趁勢而起，一舉掀翻了論劍軒自成立以來的「純化」傳統。其後壓服陳龍川，驅逐葉半山，一路打翻了所有反對的劍仙，才坐穩了這個位置。
役靈老祖這些年的心血沒有浪費，很快那些魚妖之屬，已經結成了大大小小的戰陣，傾壓而上，還有更多的妖物匯聚進去。
應該就是七祭五柱體系的一部分。
這位世間頂尖的大能，不在自家靈綱山坐鎮，反而到洗玉湖底。
那麼，自然就以住他已經住慣了的湖底妖國為第一選擇。
「幽城主？」
湖底現在有形轉無形、無轉化有形，正是一片混亂，可在他們關注此人的同時，那邊分明是往這裏瞥了一眼。
如今天地變革，大勢所向，一切常規的毀譽得失，都變得可笑，像他們這些本來在此界最巔峰的修士，也要各謀出路，全身自保，想想也是無奈。
在此其間，由無形轉為有形的「神明宮殿」，其內外氣機線條正瘋狂地壘砌疊加，似乎要抓住這個最後的機會，儘可能地夯實，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大劫。
但造化劍仙此舉，絕不是什麼
他這邊也要儘快離開……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他們不指望能弄出個萬全之策，只求在不驚動燭龍王的情況下，儘可能遠離這是非之地，就可以接受了。
「確實是早早脫身為上。」
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惜，對來人而言，這些當真是無聊得可以。
這一刻，幽燦和諸陽忽都想起一件事：
貌似傳說中，這位造化劍仙換劍換得最勤……成名至今，一千把有沒有？
照徹萬物的劍光之下，他們兩個地仙大能，也沒能瞞過。
如此行徑，幽燦和諸陽倒都不怎麼吃驚了。
他先前慘敗在葉繽劍下，重傷之身，又受天地劇變影響，天遁殺劍的功底廢了大半，想憑藉天下獨步的遁術遠離，都成了奢望。
建築的中心，高聳殿堂之內，就是燭龍王。
雖然幽燦計劃中，最關鍵的部分已經完成，燭龍王可謂「來遲一步」，可誰也不想立於危牆之下不是？
扔出去了！
不管是不是行屍走肉，燭龍王都不是可欺的對象。
幽燦和諸陽都是非常人，又對羅剎鬼王的計劃有些了解，稍怔便醒悟過來：
「諸宗主？」
卻見有一人，無遮無攔，長衣持劍，往深水區降下，相隔尚有一段距離，氣機已經遙遙鎖定剛剛落位的燭龍王，其中正是毫無掩飾的惡意。
此時的燭龍王，已經不是湖底妖國的主君，而是作為「七祭五柱」
那是真正的戰無敗績。
這應該也在羅剎鬼王的計算之內。
幽燦和諸陽心頭都是一跳。
他們對造化劍仙很是忌憚。
原來隨著燭龍王入位，其具象化的神明宮殿，已經在湖底妖國建構成型。
幽燦、諸陽都有這樣的傲骨，對視一眼，乾脆也都現身出來。
只要是對羅剎鬼王計劃，有較為清晰把握的人，都知道現在燭龍王是個什麼狀態。
可情緒是一回事兒，實際的威脅是另一回事兒。
甚至因為天地變革，法則體系崩潰，對「自帶體系」的燭龍王愈發依賴，信力集聚相當快，也就使得這個環節的第一把推力，很快形成。
兩個都曾權傾一時，如今卻都極其狼狽的修士碰在一處，滋味頗為複雜。
幽燦和諸陽都看到彼此的退意。
幽燦和諸陽對視一眼，謹慎探出感應，可轉眼心神便似給刺了一記，都是微痛。
這段時間，在四方八天的戰鬥，湖底妖國的精銳幾乎喪盡，剩下的都是一些有眼無珠的蠢貨，完全沒有發現自家的主君現在是個什麼狀態。
兩人心底深處，彼此都不信任，常規而言，各走各路比較好。
同時，這明透的劍光，也毫不遮掩出劍之人的模樣。
這光好怪。
論劍軒之主，造化劍仙！
而在許多本是只有水波搖蕩的區域，卻是一道道、一層層
可這一切，對造化劍仙都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他甚至還有閑將手中長劍輕輕拋起，換了反手握持，這麼個古怪的姿勢，絕不是任何正統劍道所有，倒像是……
剛商量出點兒頭緒，忽地寒意襲上心頭。
而此時，和幽燦、諸陽頗有幾番糾葛的燭龍王，對他們的現身沒有任何反應，明亮而又空洞的金瞳，只是盯著造化劍仙，如臨大敵。
幽燦忽地心生警兆，目光投向陰影處。
剎那間氣機相交，險些齊齊出手。
本來這些都隱微難測，介入真實虛幻之間，幾乎是自成一界，可來人明徹萬物的劍光，洞悉有形無形之妙，一劍便將其映照出來。
「諸宗主也在此地？」
看待他，無疑必須從整體的角度來看。
幽燦可以理解為：燭龍王正在歸位。
造化劍仙也沒有理會這兩個理論上可以與他平起平坐的大宗之主，他徑直下行，至於那些魚鱉之屬，蝦兵蟹將，連配合的陣禁也沒有，對他這種層級的大能而言，真是毫無意義。
來人視湖底激變如無物，鏘啷一聲，長劍出鞘。
雖說與之配套的陣禁已經在幾日來的動蕩中損壞，可烏壓壓一片，結成森嚴陣禁，聲勢還是不小的。
也就是進入到一個最適合發揮他作用的位置。
雖說現在都是有傷之身，可他們都明白，就算是全盛狀態，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