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極
第二百零二章 生死同參 內外互見（下）
極祖可不想正到關鍵時候，被「無光七劫」砍在自家後背上。
極祖隱約有所感。
他和淵虛天君近身戰打起來，氣機絞纏得一塌糊塗，參羅利那遠在億萬裡外，直接介入，如此距離的定位，再大的本事，也可能會失誤。
極祖終究是真界最最頂尖的那一批人，一念既生，就知有異。
「太霄神庭當為極淵你所有。」
同樣的，他也把極祖視為「水塘」、視為「鏡子」，從極祖身上得來結果，加以參照。
「根性」只是一個基礎，只要生長在天地宇宙中，就必然在天人九法的作用下，形成複雜多面，光影糾纏的獨特結構。
他可不認為，參羅利那會轉交給他。
細看去，又似有一朵青蓮在腦後盤轉，頂上清光如水煙，裊裊而動。
便在此刻，已經昏蒙的月光搖而中分，如月門，如捲簾，人影從中踱出，面目恍惚迷離。
余慈確實在盤算，只不過，不是盤算什麼「磨刀石」，而是在盤算一處「水潭」，一片「鏡子」。
擋是擋不住的，否則，參羅利那立刻就要與他翻臉。
交戰迄今，極祖已經不止一次嘗試了「分離形神器」的秘法，可是，沒有一次收到效果。
余慈不會有一步到位的想法，卻有著精益求精的心思。
「在中天用力？」
對明月之中，那個隱身不見的大能，參羅利那有著自己的判斷，這份判斷，其實和極祖不謀而合。
淵虛天君把心魔大劫「放出來」，固然是氣魄了得，但要由外而內動手腳的話，此時正是大好機會。
如今，無量虛空神主已經當仁不讓地接過了主攻權，黑潮層涌，彌天蓋地，億萬天魔、魔修，甚至還有裹脅而來的此界生靈惶惑、絕望的巨量負面情緒，大有淹沒雲中山，沖開三十六天的勢頭。
不過，是他的錯覺嗎，當他的意識進入情緒意志層面之後，照過來的「明月」光芒，倒是越發地冷澈了。
剎那間，當空明月，整個都像縮了一圈，且顏色受污，眼看變成一輪「血月」。
反正，那邊是
此時，八景宮與無量虛空神主戰得如火如荼，本來對付淵虛天君的大好局面，也幾乎錯失。
殺劫便在黑潮中孕育，無量虛空神主壓根兒不理它。
參羅利那的無光七劫，純以直接破壞力論，還要遜色一籌，就更不用說了。
他也可以在心魔大劫上做文章的。
兩人之間終於是達成了協議，交流中，極祖倒是察覺到，參羅利那似乎要走「長線」，並不急著在短時間內見分曉，對一位壽元無窮的強者而言，這不能為錯，可是，以現在真界的狀態，你參羅利那的自信從哪兒來？
「不若極淵你助我魔染他如何？」
當初淵虛天君將這個消息轟傳天下，極祖自然也聽到了。
所以，自覺、自察永遠都是修行中最難的一部分。
這種情況，出現的次數多了，也是很讓人煩躁的。
「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也都給你便是。」
一則為死，一則為生，往複變化。
在黑霧深處，「屠靈魔眼」緩緩睜開。
其實，哪有這麼容易得手啊……
正是在這種環境下，當空依然明月高懸。
真正的強者，堂堂正正出來就是了，藏頭露尾，不是修為有限，就是別有牽制、忌憚。
非但沒有達到目的，倒把「磨刀石」的作用，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涉及到本源之力，極祖就可以理解，參羅利那在「客套」的背後，是何等堅定的決心。
要說「合作」，如果是羅剎鬼王，極祖想都不想就要拒絕，不過參羅利那……
到他們這個層次，要聯手很容易，也非常困難，現在就是很困難的那種情況。
極祖對參羅利那主動和他聯繫，倒也不是特別的意外。
可這種力量，想也知道非人力所能及。
任它吞噬百萬、千萬計的天魔，甚至是魔門修士的靈性，化為殺劫的威能。
但這份特殊的「印記」，其實不是那麼好把握的。
羽清玄不是說過么：人之初心也會變的。
哦……本源之力。
更重要的是，外圍明月照影，也就是淵虛天君的心魔大劫，已經被無量虛空神主黑潮覆蓋，雖然那位還沒有分心攻伐，可自然就有混亂的元素滲進去，化入劫數之中，淵虛天君背負的壓力也著實不小。
極祖也沒有立刻回應，就是與參羅利那交流的時候，他與淵虛天君的激戰，依然在進行，也是剛剛接下余慈一拳，將其震退，後者卻渾然無事，反而順勢接過玄黃殺劍，又衝擊上來。
目標正是淵虛天君。
邪門兒！
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一旦實施，重心就將歸於中天戰場，也就代表著，把主動權雙手奉還給參羅利那……
到是連是不是故意的，都分不清楚。
如此看來，參羅利那還真是非湊這個熱鬧不可——若極祖得了手，不但繳獲太霄神庭，連它的本源之力都一併到手，對參羅利那而言，反而是更加麻煩。
這顯然不是參羅利那希望得到的理想結果，不過就現實而言，這又是最合理的分配。沉默了下，那邊方道：
極祖也是過來人，知道淵虛天君連渡數重天劫，眼下又把心魔大劫放開，內劫當成外劫過，別的不說，在意識層面，很可能已經進入了一個「妙不可言」的玄妙境界，正是對天地宇宙的認知增長最為迅速之時。
暫時按下心中疑惑，這時候，極祖又和淵虛天君七八個回合過去，確認了這位確實是打不動的龜殼，他的心思也淡了，意念更多地移向了中天戰場。
一念甫動，極祖關注的焦點就發生了偏移，不再糾結于如何攻破那層「明光龜殼」，也再不關心法則層面淵虛天君的進步和變化，而是以魔門心法，搜檢對方情緒意志層面。
也是一切內外劫數藉以侵蝕、破壞的介質。
別人就是猜到了，恐怕也是顧忌重重，可參羅利那有足夠的底氣，應付一切變化。
至於說「破解」，今日之前，極祖還從未見世間有此等手段，臨時抱佛
還是沒必要。
道人悠悠嘆息，一聽便知，這就是那「拜爾所賜」之言的源頭。
這樣確實不行。
「無光魔主？」
「如此甚好。」
但說完這個，他倒是明白過來：
而如今，他倒是發現，只一個極祖，似乎還不夠。
他就接著前面的應付之語，不動聲色換了套說辭：
不過，聯手的方式，肯定要有講究。
「……」
不能再這麼資敵了……
全盛時期的陸沉，或許可憑滅元錘嘗試一下，可就算成功了，得到的也是一片廢墟，反震之力，也足夠他消受。
「如此，本源之力歸還……」
只是，在明月之畔，勾陳帝御法相被極祖破壞，明月周圍，沒有了防護，交戰的餘波，已經可以對其形成殺傷。
任他黑潮此去彼來，雲中山、三十六天、雲外清虛之天都是渾然一體，雲氣垂流，祥光化現。
如此，從各個角度、各個層面，內外互見。
雖是借用了太霄神庭、上清體系的力量，可這力量並非是簡單粗暴地運使，直接使力化力之類，而是經過了非常玄妙的轉化過程，統合為「明月」之象，再內外貫通，實質已經成為一體。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特別的。
但這回，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隨著嘆息消逝，模糊的面目，漸轉清晰。
可是，人終究不能只靠「根性」活著。
除非破掉這個法門，否則幾乎不可能憑藉「技巧」加以分離。
而要正面對抗的話，理論上就只能發出徹底壓過太霄神庭的力量，一舉擊垮。
「淵虛天君是魔主你的眷屬。」
兩邊都是投鼠忌器，可事情總要解決。還好兩邊都是氣魄過人之輩，各自沉默片刻，便由極祖首先打破了全局：
參羅利那、羅剎鬼王雖然都未盡全力，可是在外圍的壓迫感也是十足。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使得蕭聖人都扭頭去看，只見月光漸沉，彷彿有混濁的血水，傾倒下來，要
他立刻修正了態度。
這才是駐世的根本。
參羅利那若能找准切入點，確實有一擊成功的可能。
極祖的反應開始變得平淡了，也許他本人不覺得，或掩飾得很好，不過，當下兩人氣機在法則、意識、情緒等多個層面絞纏在一起，余慈總能有那麼一點兒判斷。
如果連這個都不明確，不如現在就抹脖子算了。
參羅利那微怔：沒有見過這種狀態的……可又覺得好生眼熟。
參羅利那確實也有這個能耐，雖然最好的選擇應該是無量虛空神主才對……
「中天大勢至此，無光魔主何不速發？」
想來，參羅利那看他，也是這麼個思路。
至少在玄門體系中是如此。
極祖也嘗試過，加深法則衍化的層次，利用淵虛天君天人九法修持上的缺陷，促使其內部崩解，可對面的回應，竟然也是水漲船高，幾乎是每一次對撼，其法則衍化的深度、廣度，還有結構層次上的完整度，都有提升。
淵虛天君現在心魔大劫未過，兩邊還真不是一個層次。
這當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視線移轉，恰和淵虛天君同樣冷澈的目光相對。
在靈昧修持上，極祖受限於體系，算是短板，但那也要看和誰比。
話又說回來，他這裏其實也有機會的……
極祖的意思是，八景宮那邊都打成這樣了，參羅利那你要麼加入進去，要麼埋頭經營外道體系，到我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太霄神庭什麼的，到時候，說不定就要被成了眷屬的淵虛天君雙手奉上。
從中天戰場的局勢看，參羅利那一直收著力，發揮的力量、對整個局勢的影響，都遠遠低於它應有的水平。
所以，他找上極祖，用這一場戰鬥，讓自己的根性、本能活躍起來，由內而外，照穿照透。
也許是準備了什麼後手……但這不重要。
客觀地講，其實魔染真是個好辦法。
「此子看準了無量神主對付八景宮一脈，一時照顧不到，才中天懸月，強渡心魔大劫。就目前來看，那明月當是內景之顯化，有上清存神
中天戰場，參羅利那的意志隱藏在外圍黑潮之中。
血光漫染黑霧，最終透霧而出，盡情吞噬月光的領域。
大概是情緒意志層面對接的緣故，極祖可以極其清晰地感覺到，淵虛天君此時的意念：
此時的余慈，在自我的認知里，自然就是那「中天之月」，懸照天地。
地仙成就，才是天人相搏的起點，這個「獨特結構」，就是天人角力的主戰場。
可是，在蕭聖人的主導下，八景宮也當真是擎天一柱。
但此時此刻，已經不可能再收手，一念落下，「屠靈魔眼」徹底顯化在中天世界，魔焰滔天。
還好，它來了。
淵虛天君把內外資源的整合，已經做到了極致。
每一個人的先天秉賦，後天經歷都不相同，最終形成的整體的「印記」也是各具特質。
近十位地仙大能聚力，氣機相通，法門互鑒，再通過「三十六天」迫發出來，最後由蕭聖人修正、分流，就算黑潮藉著舊有法則體系的「地利之便」，已經有相當一部分，涉入玄門體系中來，卻始終難有更進一步的進展。
無光魔主再大方，也是有限度的。
蕭聖人手指將擊叩心鍾，但又停下。
對上對方眼眸，似空洞無物，又似內蘊著洞天世界，道境仙宮。
淵虛天君既然要拿他當「磨刀石」，就是有所欲求，一有「欲求」，就是把柄。
余慈現在只是關注，在「塘心」，不，在極祖的眼中，他是什麼模樣呢？
余慈要做的，就是將這此「介質」，打造成一個攻不破的堡壘，一個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結構。
更別說，淵虛天君的「明月」神通，對虛空神通的干擾，著實得力。
「塘心你好。」
現在看來，這位外域霸主，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它已選擇了目標。
當然，他不會直接拒絕，只是回了一個比較含糊的說辭：
畢竟，在茫茫天地間，在混濁塵世里，沒有一個能夠觀照這份形而上的「印記」的鏡子，人們只能自己摸索、感悟、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