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伊人倚紅妝
第001章 雪白
或許是被雲層之上的戰鬥所激蕩，今年的初雪，來的格外的早。
小青看看他們，一跺腳，冷哼一聲走掉了。雲嫣拉著獃獃的敖璃離去。
身穿玄色帝王服的男人立在大雪之中，淡淡的道：「自責嗎？」
「是你編成了醫書。」
東嶽大帝冷酷的唇角也勾起一絲微笑道：「終於明白了嗎？那是誰，刺傷了她呢？」
唇分之後，她有些羞澀的道：「官人，為我更衣吧！」
許仙拿手輕撫她的脅間，卻只觸到細膩的肌膚，傷口已經愈合了，鬆了口氣。衣衫上殷紅的血痕還是讓他觸目驚心，若是再偏一寸，就要留下終生的遺憾。
白素貞顰眉道：「小青，不要胡說，官人只是一時無法自控……」
許仙頹然的低下頭，道：「是我。」當他承認這一點的時候，身上的墨色就全部消散無蹤。
院中，長劍還插在地上。追星劍上那一抹淡淡的血痕，在風雪中凍結，在小雪初晴之時，隨著雪水慢慢流淌下來。
許仙每一次質問，東嶽大帝都頷首應是。
追星劍落入雲海。
白素貞將許仙扶起，道：「時辰不早了，你們先去睡吧，等到明天官人會解釋的。」
玄機觀，魚玄機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忽然，筍兒歡喜著跑進來，道：「師傅，下雪了，下雪了。」魚玄機顰了顰眉，立指一掐，卻無從算起。
許仙四下尋找他，卻只看到一片茫然，呼喊道：「告訴我，你的願望到底是什麼？我
如果他保留著對於存在的執念的話，或許會與如今許仙有爭執。但一個天仙的記憶令他唯有透明的徹悟，一段記憶就像一個答案，無論對錯都無從更改。真實的消失或許比虛無的存在更有價值。
白色的長袍委瀉于地，黑色的玄衣挺直筆立。許仙道：「都是你，是你用劍傷了她。」
「不，娘子，小青說的對，今晚都是我的錯。我低估了東嶽大帝記憶的影響，後面戰鬥時也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只是沒有把持住，險些鑄成大錯。」
「是我。」
許仙道：「對不起，是我太想變強。」明明是想要保護你的。
許仙轉身，忽然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白素貞身形一凝，上前將他緊擁在懷裡。
……
「是你設計了這一切。」
又是跟他有關嗎？
許仙道：「是你將我引來這個世界？」
幻影、幻影、幻影……
……
一隻大手拔出明亮如雪的追星劍放在眼前，映出一雙黑色透明的雙眸。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那我的存在又是什麼呢？
一個亡者的記憶除了扭麴生者的意志，還有什麼意義呢？
彷彿電影屏幕上慢放的鏡頭，她撲過來，她放
小青瞪大了眼睛道：「姐姐，你太護著他了，剛才他差點殺了你啊！」
東嶽大帝道：「我就是許仙。」
許仙慢慢的閉上眼睛。
雲嫣背著手來回踱步，不時望著黑暗的夜空。忽然一道銀光落下，正插在院中顫動著。雲嫣嚇了一跳，連忙閃到一邊，緊接著是另一把，雪亮的劍身上卻帶著一抹殷紅。
夢中是一片潔白的世界，大雪安靜的落下，許仙只覺遍體寒徹，跪在地上，不禁顫抖著。
在不知不覺間，許仙的白衣上漸漸染上了一層墨色，隨著每一聲應是，墨色就蔓延的越多。許仙無法自已的說下去。
雲嫣仰起頭，忽覺一點冰涼的晶瑩在她鼻尖融化，她伸出手，微愣道：「下雪了？」
「官人。」一陣極輕微的聲音落入這個世界，卻如同針掉落在安靜的世界中。白素貞在大雪之中，遍尋不到他在何處？他不想面對自己嗎？
許仙道：「你？」
東嶽大帝正要頷首應是，許仙忽然站直了身子，「不，不是的。是我，是我才對。」急速的呼吸著，差點被他耍了。
「是你愛上了白素貞。」
東嶽大帝閉上眼睛，輕聲的嘆道：「我也不過是幻影。」這一聲嘆彷彿帶著言說不盡的滄桑。東嶽大帝早已不存於這世上，亦不可能復活，此刻的他亦不過是用記憶與功
許仙回過神，望著她的容顏，強笑道：「我還是有些后怕，唔。」白素貞用紅唇封住了他的話，香舌有些笨拙的探進他的口中，似是安慰，似是挑逗。她的心中何嘗不是在後怕呢？
白素貞安慰的拍著他的脊背，道：「沒關係的，不怪你。」目光中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而無半分的責怪之意。
在黑暗冰冷的雲海之中，許仙神智恍惚，心喪若死，我，做了什麼？
嘆息聲在天地之間滾滾回蕩，東嶽大帝的身軀漸漸變得虛幻起來，「許仙，別忘了，這是你的人生，無論成敗得失都是你的，依照你的意志去行事吧，或許，能夠走到我所不能走到之處，實現我的願望。」說完這番話就消弭在天地之間。
白素貞顧不得這點痛楚，憐惜的撫著他的臉頰，呼喚道：「官人，官人。」卻見許仙閉著眼睛，緊皺著眉頭，似乎陷入痛苦的夢魘之中。不再猶豫，立刻將手覆在他的額頭上。
許仙猛地仰起頭，目光中滿是血絲與怒火，向著面前的男人猛撲過去。男人負手而立，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在許仙的拳頭快要觸到男人的一瞬間，穿透過去，跌倒在雪地上，揚起大蓬的雪花。
東嶽大帝卻道：「是啊，是我。」
院落中，白素貞擁著許仙宛如雕塑，小青、敖璃、
忽然，白素貞顫動著睫毛，睜開明亮的雙眸。一個旋身，抱著許仙，輕盈的落在地面上。一皺眉頭，脅間傳來一陣疼痛。但好在並非要害，方才長劍爭鋒的那一刻，他還是偏開了劍鋒，只是追星劍的劍芒太過凌厲，還是擦傷了她。
小青登時紅了眼睛，「許仙，你混蛋！」就要撲過來，卻被反應過來敖璃死死抱住。便見二人相擁著，宛如折翼的鳥，自天空墜落。
許仙抱著她，懷中的她安靜的閉著雙眸，臉色有些蒼白，宛如睡著了一般。他顫抖著，不能置信望著手上殷紅的血，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旋轉，雲海與星空之間模糊了界限。自己的世界在不停的下墜，墜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所謂記憶者，不過是幻影而已，彷彿鏡中倒影出的鏡像，對鏡之人已經離去，那鏡像卻還不肯消散。還在一遍一遍的回放著曾經，但早已失去了依託之物，變作虛幻。時間之水，決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從投入輪迴的那一刻，前情往事，皆已成空。
許仙其實並未完全失去意識，在渾渾噩噩中，感受著外在發生的一切，只是彷彿隔了一層透明隔膜。舉手，投足，施法，言語都是由自己親手完成，卻又感覺不像是自己所為。靈魂，肉體都沒有改變，卻是以一種
東嶽大帝道：「是我。」
「官人，是我應該陪你入夢才是，那樣就不會如此了。如今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穿越，這個世上真的有人能讓一個靈魂穿破時空的界限嗎？假若真的有的話，那兩個世界為何又有如此多的不同呢？
小青立刻上來聲討許仙，問這是怎麼回事？雲嫣和敖璃也是懵懂。
「是你考中的舉人。」
許仙激烈的擺手道：「不，不是你，是許仙。」
許仙將她放倒在床上，為她除去身上的衣衫，黑暗之中仿若雪白的羔羊。細細愛撫著她身體的每一處，想要確定她還真實的存在於自己的懷抱之中。白素貞只來得及在周圍布下一層無形的壁障，就開始發出細細的嬌吟。
穿透厚厚的雲海，天地之間，正飄揚著雪花，浩浩湯湯，紛紛落下。輕盈宛如懷中她的身軀，旋轉著投向大地。
許仙一愣神，道：「你是東嶽大帝，不，東嶽大帝早就不存在了，你不過是他的幻影而已。」
這一夜，許仙激烈的佔有著她，她亦溫順的回應。他們都熱切的感受著彼此的存在，想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雪地上只留下他們二人，一起回到房中，白素貞施法修補門戶，回身來到床邊，見許仙還有些發獃，拉著他的手道：「官人，別想了。」
東嶽大帝道：「如果那麼自責，就交給我吧！」這一次，他沒有用「朕」來自稱。
東嶽大帝頷首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