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伊人倚紅妝
第104章 探花
「新科進士喝臚已畢，各新晉進士跪聆萬歲聖諭。」
「鍾馗，第一名，居一甲，聖上欽點今科狀元，欽此。」
「萬歲。」
修道者最為恐懼的天劫，卻要靠積修功德來化解。仙凡之間的關係從來不是一句話能夠說得明白。
許仙本來已經無聊到開始扣磚縫了，聞聲給潘玉了個燦然的微笑，以後咱也是小許探花了，考慮要不要也學個什麼飛刀絕技，傳下個「小許飛刀，例不虛發」的威名來。
王文瑞吃了一驚，若是許仙入在一甲之內，那豈不是要將呈藏劍降下一格，連忙勸諫道：「陛下，許仙的詩雖佳，但為文卻是差了一些，以微臣之見，呈藏劍的詩雖不及許仙，但為文卻還要升上一籌。」
許仙也很沒誠意的跟著張了張嘴，一門心思的扣著磚縫，讓一旁的潘玉很是無奈，忍不住傳音道：「認真一點。」
潘玉微微愣了一下，此刻殘陽如血，斜照入殿，一抹紅光剛好落在許仙的臉上，他的微笑也如這日光般溫暖，但那一雙眸子卻如仲夏的夜空般深沉寧靜，其中似有無窮盡的星光閃耀。他的容貌依舊稱不上俊秀，至多隻能算是英武，但此刻在他身上所散出的魅力，卻讓潘玉的心跳慢了半拍，臉上升起一抹紅暈融在夕照之中。
許仙輕聲道：「恭喜啦！」
而台上王文瑞的表情更為古怪，事實上，他確實是建議將呈藏劍入在一甲，當然不是因為師徒情分，而是呈藏劍確實
皇帝看罷，果然面露微笑，撫須頷首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恩，確實是難得。」王文瑞也不動聲色的說了許仙幾句好話，若是能給當今天子留下個不錯的印象，士子的仕途自然就會順利很多，這也是有老師的好處。
鍾馗勉強道：「臣，自幼面相生的醜陋，怕驚了聖駕，是以蒙住面目。」
鍾馗連忙站起身來，向前殿前走去。其他的新晉進士，都仰頭望著鍾馗，眼中滿是羡慕和嫉妒。他一個人將代表數百進士，回答皇帝的問題，這樣的榮耀怎能不叫人羡慕。俗語雖說「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但真正能夠讓天下皆知的，也唯有這一個人了鍾馗來到眾人之前，便如許仙前世的學生代表一樣，「魁星踢斗，獨佔鰲頭」，豈是虛言。
王文瑞回過神來，從袖中掏出一份薄薄的名冊來，緩緩打開，開口道：「許漢文，第三名，居一甲，聖上欽點為今科探花。」眼睛不由在人群中搜索，輕易在最後面的角落找到了身材異常高大的許仙。讓王文瑞感到有趣的是，這次的三鼎甲竟然剛好跪在一起。
皇帝用不急不緩的聲音道：「你們都是四海之內選出的棟樑之才，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聖人有雲：學而優則仕。你們能在這裏，可以稱得上是學而優了，只是這
王文瑞早就料到會如此，畢竟許仙的名頭太響亮，便將許仙的考卷呈送給皇帝，且贊了一句，「陛下，此子的詩文當真是一絕！」他常在宮中行走，算的上近臣，這句話倒也不顯得突兀，而自己的弟子能做出這樣的名詩絕句，他這做老師的也跟著臉上增光。
鍾馗不由有些羞赫，自己雖在文章上略勝一籌，但養氣的功夫比之他們卻是差的太多了，慶幸自己矇著臉面。
王文瑞原以為皇帝驟然見得這樣的好詩，一時興起，卻不曾想皇帝竟然如此堅持，眼見皇帝開始上綱上領，哪裡還能再說什麼，只能稱是。再說殿試的名次本來就跟皇帝個人的喜好有莫大的關係，前代也曾發生過被考官們定為差等，但卻對了皇帝的胃口而直接選為狀元這樣的事。這也是命，沒什麼好說的。
皇帝卻皺起眉頭，鍾馗將臉面裹得嚴實，只露出五官，可笑中透出怪異，心中便有一絲不悅，卻還是和顏悅色的道：「你這是怎麼了？」
鍾馗連忙應聲，將頭低的更低，心中惴惴不安。並非鍾馗無膽，而是因為對於皇權的敬畏，大概是流淌在這個時代每一個凡人的血液之中，甚至修道中人也不能完全免俗，在原本的故事中，白素貞被許士林從雷峰塔中救出后，便有一段皇帝召見白素貞的情景，敢於上天庭闖地府的白素貞面對一個平凡
皇帝卻是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微笑道：「愛卿，聽聞呈藏劍和許仙都是你的弟子，如今怎麼厚此薄彼。科舉選材，也不單單講一個詩文而已，所以朕才立題為『孝悌』二字，這是為人的根本，也是朕的考量。呈藏劍才學亦是不凡，便定為傳臚吧，其他的都依著你們定好的名次，傳下去吧！」皇帝啟硃筆，在名冊上填上了三個人的名字，隨手交給侍立一旁的王文瑞。
不知何時，那身著金黃龍袍的老人已坐在龍椅之上，殿中也變得針落可聞。
皇帝道：「朕又不是孩子，豈怕你的面相，明日你騎馬遊街的時候，難道也要這樣嗎？天地所生，父母所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你為今科狀元，更該自豪才是，站起身來，也讓你這些同科見識見識你的真面目。」
許仙聽著皇帝聲音蒼老，卻是中氣十足，微感詫異。這個時代的人是老的很快的，在這個時代，皇帝這個年紀絕對是許仙爺爺輩兒的，身體這麼好也算是異數了，但這卻是一件好事，只要天子不突然駕崩，這天下自然就不會亂。
鍾馗見許仙雖然也是滿面歡喜，但卻是神態從容，似乎並不為此感到激動，而隔著許仙的潘玉更是神情淡然，臉上竟不見多少歡喜之情，依舊淡然如冰玉，感覺鍾馗望過來，也還了微微一笑。
王文瑞恭恭敬
皇帝微笑道：「抬起頭來，讓朕瞧瞧你的樣子。」對於這個能在極短時間內交卷，遠勝於其他進士的奇才，也有幾分好奇。
鍾馗只覺胸中一股熱血如海潮湧動，多少年寒窗之下的堅持，多少次魂牽夢繞的情景，此刻終於實現了。任憑他多大的定力也不能自抑，緊緊握住了拳頭。原本那絲絲擔心，早已拋在腦後，一雙眼睛更是瞪的如銅鈴般大小，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王文瑞心中思緒萬千，既替呈藏劍遺憾，卻也替許仙高興，不由有些出神，底下的貢生們卻大氣也不敢喘，不知是否有什麼變故。
王文瑞念完這個名字，毫不停頓的念下去，「潘明玉，第二名，居一甲，聖上欽點今科榜眼。」
潘玉無奈一笑，終於還是棋差一招，不能不信許仙常掛在嘴邊的「人品」二字，她聽許仙說過關於功德的事兒，已經開始考慮以後是不是要多做做修橋補路的事兒了，但同時也知道，一旦存了這樣的念頭，所得的功德就會銳減，不由感嘆，做好人也是要天分的。
殿中一靜，鍾馗忽然想起王文瑞方才的交代，高聲道：「臣等必不負陛下聖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是粗啞的嗓音，甚是刺耳。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溫言對鍾馗道：「你就是今科狀元鍾馗吧！你的文章做的很好！」
鍾馗這才清醒了一些，許仙貫通了大雷音術之後，聲音中自帶了一股安定心神的味道。
「那就將他入在一甲之內，愛卿以為如何？」
「不知何時，他竟變得這麼好看了。」潘玉只記得同許仙初逢之時，他還只是個平凡無奇的窮秀才，往昔的他和此刻的他相比，便如魚與龍的分別。
鍾馗胸中一熱，道：「臣遵旨，陛下！」直起身子，轉身面對數百進士，慢慢解去了頭上的布帶。
不過，說起訓話內容的話，就和天下所有領導訓話一樣無聊了，但好在不像後世那麼冗長。沒說幾句，皇帝就結束了訓話，只道：「好生體念朕恩！」
許仙還了潘玉一個委屈的眼神，「我無聊嘛！」以前坐著聽學校領導開會，都覺得沒勁的很，現在還是跪著，當然更覺得沒勁了。
鍾馗不敢違命，直起身子，「謝陛下！」
但卻也不會有什麼受辱的感覺，如果許仙只是個普通人，穿越者向別人下跪自然會覺得不適，甚至是受了辱沒，但隨著他修為日深，心性也漸漸改變，下跪在他的眼中已不過是個形式而已，甚至是見證古代歷史有趣遊戲，已有些道家和光同塵，捐棄榮辱的覺悟。
「陛下駕到！」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悠揚的唱和，起初還很輕微，然後由不同的太監，一個個如點燃烽火一般傳過來，層層疊疊，人未至，這份威嚴的氣度卻已傳達給了所有的進士，都不由俯下了身子，高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