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伊人倚紅妝
第273章 蟲飛
許仙的表情柔軟下來，笑著嘆一口氣，打開她的掌心，拿起那隻被握得皺成一團紙鶴，一點一點細心展平，重新放在她的手心裏，輕輕的道：「我說過，所有願望會實現。」
許仙道：「寶劍鋒從磨礪出，你是塊好材料，在這塵世間好好磨礪一番吧。」固然行事上還有些毛糙，只要心正，就總能走出一條正道來。若心不正，那一切都是枉然。
胡心月不滿的道：「你還煉不煉丹，要是不煉，我就走了。」整天迎來送往，動不動就抽空休息。
寬闊的長街，平日里熱鬧非凡，此刻不見一個行人。
三四天時間，轉瞬即逝。
夜色漸深，紅燭滴淚。
潘玉無奈的微笑了一下，「是這樣啊。」又拿起蓋頭蓋在柔嘉公主的頭上。
走下馬車，登堂入室，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對拜之後，便可送入洞房。
潘玉也不由愣住，竟然在新婚之夜說出這種話，這還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柔嘉公主嗎？
柔嘉公主站起身來，伸開雙臂，讓宮女們為自己褪下衣衫，再躺到大床上，任由宮女蓋上薄被，放下羅帳。
「是你在叫我嗎？」許仙交叉手臂，像是神燈里的燈神那樣說話了。
潘玉推開房門，將殷紅如血的醉玉放進懷裡，望向那藏身於羅帳深處的嬌小身影。
……
「多謝許……許真人。」塗之安很是猶豫了一番，對方與燕赤霞平輩論交，稱大哥不太合
樓上眾人的喧嘩停止了，這隊伍中所散發出的，並非尋常人家嫁娶時，那種歡天喜地的喜慶的氛圍。
潘玉想要幫她拍拍後背，卻被她用力推開，依舊是不發一言。
柔嘉公主深吸一口氣，忽然用最大的聲音喊道：「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我要許仙。」像是在近乎窒息的沉默中忽然呼吸到了空氣，心中有某樣東西在同時破碎，痛楚又甜蜜。
眼前一片昏暗，柔嘉公主連忙拿下蓋頭，張口欲言卻又呆住，許仙就在眼前，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她。
塗之安小心翼翼的問道：「許真人，你同大師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而這時候的柔嘉公主，也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身不由己的穿上美麗的衣裳，身不由己的踏上漂亮的馬車，再身不由己的嫁給風流的君郎。
隱隱約約間，有喜慶鑼鼓鞭炮聲傳來。
許仙對這個稱呼感到好笑，但見他知錯能改，也覺得欣慰。
而他下山遊歷以來，一心懲惡除奸，只覺得這條門規太過麻煩，拔劍即殺，從不留情。如今想來，不知是否傷及無辜，心中越發的惴惴不安，「我……錯了，給師門丟臉，請師姐責罰。」
「果然不愧是皇家的威儀，婚喪嫁娶都有一番儀度！」一個老人評述道。
柔嘉公主左顧右盼，
「能得這樣一個郎君，得這樣一場婚禮，便是此時死了，也無憾了。」一位小姐如是道，臉上滿是迷醉，恨不能代替柔嘉公主，成為這場婚禮的主角。這個願望就算不能實現，也會畢生縈繞在她的腦海之中，無法忘懷這如夢似幻般的情景。
許仙道：「你心意純正，燕兄沒有收錯門人。責罰就不必了，我看你在這裏也吃夠了苦頭。」
鮮花灑路，清水凈地，金吾開道。
明日便是大婚之時，永安宮裡，宮女們紛紛忙碌。
「這位潘玉潘公子，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但身為王子，又連中三元得中狀元，更是娶得一位公主為妻。」一個書生羡慕不已的道，就算是隔著無數層帳幕，但柔嘉公主的倩影，依舊讓他傾倒心折。
像是按著冥冥中某個完美規則的程序運轉，一切都顯得那樣順其自然，毫無滯澀，一切也都顯得那樣不真實。
許仙用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將之打發走，而後送其上路。
潘玉看她難過的樣子楚楚可憐，也不由心生愛憐，「公主，你不舒服嗎？」
大道兩旁的酒樓茶館中，無數人探著腦袋觀望。
柔嘉公主連忙擦擦眼淚，想辯解說「我是因為高興」，張開嘴巴，這句話卻卡在喉間，只發出一串意義莫名音節。
柔嘉
黑暗中，她睜著眼睛直到深夜，閉上眼睛，就這麼認命吧，然而卻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悄悄從眼角滑落。
塗之安立刻打了個寒戰，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胡心月。
許仙搖搖頭，「這股銳氣消磨不得，方才那一股靈氣，能夠洗鍊你的周身，祝你在修行之道上更進一步。」他成就地仙之後，本身靈氣經過劫雷洗鍊，品質大大提升。對塗之安這樣的入門者，就有很大的益處。
這種氛圍讓人不敢輕易出聲驚擾，直到車隊漸行漸遠，才能呼出一口大氣。
「許真人，小子就此拜別。」只是這一次，氣質上卻要沉穩了許多。
曾經的她無法同人正常交談，總是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了勇氣。但此時此刻，那填充在小小胸膛中的勇氣已然消失殆盡。
那聲音就漸漸靠近了，終於見得一支隊伍出現在長街的盡頭。
讓她的存在像是個旁觀者，那個真實的自己早已變得無關輕重，只要按著這條道路走下去，就能走到完美的結局，讓王子和公主永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潘玉拿起喜秤，來到床邊，輕輕將蓋頭挑起，卻見那美麗的容顏，已是淚流滿面。
要怎麼掙脫呢？她這麼弱小，根本什麼都做不到。變得越發的軟弱起
許仙向胡心月打招呼道：「五日後我還要回京一天。」望著天空嘆了口氣，又陷入新的沉思之中。
塗之安聞之汗顏，才明白為何門規中要求，殺人之前，必須觀其行聽其言至少三日，才可以出手。他這次被奸人利用，若許仙真的是個惡徒，哪還有他的性命在。
柔嘉公主拚命搖頭，眼淚又簌簌落下。
她說不出話來，柔嘉公主睜大眼睛，我，這是怎麼了？
許仙回到丹爐旁，默默尋思起來。他早已聽聞了宮廷盛宴上，法海同太陰真人的鬥法，結果也並不出他意料之外。若是正常鬥法，太陰真人大概不是法海的對手，但是這種賭鬥，就絕對是太陰真人更勝一籌。所謂天才，最擅長的是出奇制勝。
柔嘉公主淚眼朦朧，但那眼神卻無有迷惑，「我不喜歡你，真的不喜歡。」她只恨自己覺悟的太晚，但已經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不想再被安排，想要自己選擇，哪怕能選到的只有死路。
……
潘玉輕輕一嘆，並無多少意外之色，卻還是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陷身在某個美麗的夢境里，亦如落入蛛網之蝶，無法掙脫，只能任由蛛網越纏越深。
窗外的花園裡，一隻小小的蝴蝶掙脫蛛網，在天空中舞動柔弱的翅翼，飛翔布滿星辰的夜空。
「來了，來了。」有人發一聲喊，眾人隨之張望。
許仙
塗之安羡慕的望著天空，心念自己何時才能如此逍遙，但低下頭，還得老老實實的走路遊歷。
有了這樣的結果，許仙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繼續將丹藥煉下去，太陰真人既然送走了法海這尊大佛，其他的挑戰想必也不在話下。
「公主，該安寢了。」宮女提醒道。
潘玉披紅挂彩，騎高頭大馬，走在當前，身後卻並非是花轎，而是一輛由八匹赤紅駿馬拉的華美雕車，層層紅紗帳里隱約可見柔嘉公主的身影，卻不知她手中還握著一隻紙鶴。
柔嘉公主獃獃點頭，「這是夢嗎？」
而是一種華麗喧鬧到極致也安沉靜默到極致，華貴而莊嚴的氣質，近乎某種神秘的儀式。
而後許仙目送青鸞御劍離去，青鸞回眸又望了一眼，御劍而起穿破雲層，心中雖覺不舍，更多的卻是安寧，彷彿找到了歸屬。而許仙承諾此間事一了，就同雲嫣去蜀中尋她，讓她現在就開始期待起來。
柔嘉公主藏身於殿宇深處，身穿著華美的宮裝，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望著手心的紙鶴髮呆，直到日落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