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伐丹術

蘇倫正在考慮要不要召出另外一隻靈獸對付黑虎。背後卻傳來水生冰冷徹骨的聲音，蘇倫扭頭望去，那尊四五丈高的魔神身軀微微下蹲，從地面上縱身撲來，在空中一步跨出，離自己已然不足千丈，魔神體外的黑氣淡了許多，面容四肢清晰可辨，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一片片金黑兩色的鱗片如同貼著身體打造了一副精美的緊身戰甲，血紅的雙目中充斥著無盡的殺意。

「就是，如果沒有周師祖力挽狂瀾，我等已經死在了狄人手中，龍陽城已經被狄族大軍佔領，到了那時，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被狄族大軍殺死。」孫千均同樣憤憤不平地說道。

「阿彌陀佛！」

城牆之上，無論是守城的黑鐵軍，還是幫忙守城的義士，沒有一人臉上露出勝利的喜悅笑容，有的只是沉默、壓抑和麻木。

一瞬間，蘇倫打了個寒顫，全身冰涼，面對那雙血紅妖異的雙目，連一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咬咬牙，飛身躍上空中銀刀，認準正北方向，催動銀刀亡命逃遁，龍陽城北，正是隗冬陽所去的方向。

對於比自己強的對手，黑虎頂多是偷襲一下，若是難以得手，轉身就走，對於追殺比自己弱的對手，一向興趣盎然。

凄慘的獸吼聲傳來，一隻丈長的金毛獒獸被斷劍穿胸而過，隨後，體內精血被斷劍抽空一半。

秦虎、秦豹默默離開城門，在街道上隨意找了一塊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大石，坐在大石上發獃，城門前堆積如山的屍體和護城河中濃濃的血腥味讓兄弟二人大不舒服，方才一隊隊狄軍殺來之時的緊張、憤怒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壓抑和沉重。

秦虎兩眼一瞪，說道：「大師說得好聽，狄軍第一次攻城之時，大師為何不去誅殺首惡？大師要是當時擊殺了狄軍大帥，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死傷。」

一追一逃，二人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當」的一聲，祭出的一枚銀環法寶再次被黑劍斬斷。

水生體內，狂暴的真氣四處亂竄，無論如何也凝聚不到一處，無法使出烏鴉所授的無名劍招，無法馭劍凌空，無法用寒月輪和黑劍直接發起攻擊，只能依靠狂暴狀態之下的蠻力來拼殺，即使真氣充沛，躍起空中之時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否則，蘇倫早已亡命。

「阿彌陀佛，十幾萬生靈的性命難道不值得珍惜嗎？周施主誅殺首惡，讓他們知難而退就行，何必要加以殺戮？」

大雪接連下了三天三夜。

隨後，體內迸出一團刺目金光，腳下的銀刀發出一聲尖鳴，速度大增，眨眼間，一人一刀已遁出千丈開外，再一閃，已然不見蹤影。

黑虎卧在床榻之側，不時抬起頭來，望兩眼水生。

就連蒼天似乎都不願看到這場人間慘劇，陰沉了面容，隨後，下起了鵝毛大雪，半天功夫不到，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有了一尺多厚。

「伐丹術？」水生喃喃自語，右臂用力一抖，掛在斷劍上的金毛獒獸向遠處摔去，身體往下一蹲，隨後高高躍起，向蘇倫追去。

鐵翼將軍府，一間廂房中，水生盤膝端坐在床榻之上，雙手捏了一個法決，催使真氣在體內緩緩流轉，肌膚上的黑色鱗片早已消失不見，隨著行功，一股淡淡的白氣在其身周盤旋飛舞。

空中金光一閃，現出木雞和尚的身影，滿面疲憊之色，望向地面上被一團黑氣裹在正中的怪物，怔怔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倫暗叫不妙，白鶴身前不遠處，黑虎的身影一閃而出，白鶴細長的脖子正好送到了黑虎的大嘴邊，「喀嚓」一聲，血光迸射，白鶴叫都沒有叫出聲來，已然慘死。

龍陽城城牆之上，張仲、孫義靜靜地看著那些在「勾魂魔音」之下保住性命的零星殘餘狄軍紛紛逃離，卻沒有一絲上前追殺的念頭。

掉在地上的斷劍，自行彈起空中，清鳴一聲，慢慢縮小，眨眼間，化作三寸大小，黑光閃過，自行鑽入水生右臂之中不見。隨著斷劍沒入體內，狂暴的真氣如同找到了宣洩之處，齊齊向斷劍中涌去，水生高大的身軀開始緩緩縮小，一條右臂隨著斷劍的劇烈顫抖，同樣顫抖不停。

三百多丈開外，黑虎在空中一閃而出，扭頭望了一眼怒容滿面的蘇倫，目光中露出一絲擬人化的譏諷之意，沒有撲上前來，反而掉頭向遠處跑開，看其方向，似乎是衝著隗囂而去。

片刻間，蘇倫已逃出萬丈之遙，照這樣的遁速，拼盡全力也無法追上，除非水生也能施展「伐丹術」這種自殘的秘技，可惜水生也僅僅是聽說過此部秘術，不懂得催使之道。

客廳中，鐵翼將軍、木雞和尚、明皓、凈塵、孫千均、秦虎、秦豹七人正在商議著什麼。

蘇倫竟然不惜點燃自身金丹中的精元藉以逃命，此種秘術一旦施展，法力速度會成倍激增，不過，這樣以來，即使能夠逃得性命，金丹中的精元也要被耗費大半，法力肯定會因此大損，跌破一兩個境界也是大有可能。

龍陽城中，破損的西門依然洞開，不時有冷風從城門洞下呼嘯而過。城牆上的屍體和城內的屍體已經被黑鐵軍和城中百姓收殮，城門外厚厚積雪之中的狄軍屍體，卻沒有一人去管。全城籠罩在一股壓抑的氣氛之中，不時傳出一陣陣啼哭之聲。

水生拋掉手中斷劍，雙手抱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打起滾來。體表黑光一陣閃爍不停，四五丈高的身軀忽漲忽縮。

水生嘴角邊閃過一絲寒意，縱身向蘇倫追去。「狂暴」術施展之後，狂化狀態只有半個時辰，如果不能在這半個時辰之內盡誅仇敵，再想殺死蘇倫這樣的金丹後期修士，已經沒有機會，何況，在蘇倫的後面，還有一名法力深不可測的元嬰修士。

察覺到木雞和尚無恙，水生心中鬆了一口氣，正要邁步向前迎去，三處丹田之中卻同時傳來一陣刺痛，肚腹之中如同有數百枚尖刀輪番刺出一般難受，全身真氣隨著這股劇痛，一下子變得混亂不堪，體內多出來的六條經脈一陣收縮漲大，似乎要爆裂開來。

「想要走嗎？」

明皓沉吟著說道：「依貧道看來，師叔將來未必就能瘋癲成魔。實不相瞞，師叔體內的煞氣是二十多年前在玉鼎山中吸納，這二十多年來，煞氣並沒有對師叔造成任何麻煩。至於這次，師叔所殺也都是該殺之人，可見，師叔沒有心性大亂。」

「找死！」蘇倫低喝一聲，從白鶴身上凌空飛起數丈之高，揮動一直提在手中的銀色彎刀，衝著撲過來的黑虎狠狠斬去，刀影準確無誤地斬在黑虎背上，黑虎的身影被一斬兩斷。詭異的是，兩片殘軀中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反而衝出一團團黑煙。

神識緩緩掃過方圓數十里，正北方向三十多里之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此處疾速而來。

木雞和尚宣了一聲佛號，右手向地面遙遙一招，黑光中的怪物頓時向空中飛來，大袖一揮，一道金光從袖中飛出，捲起怪物，向龍陽城方向而去。

「啊！」

有木雞和尚在，明皓、鐵翼二人所中的寒毒早已撥除乾淨。

明皓盤膝端坐在城牆之上，一縷縷白氣從體內衝出，在身周盤旋飛舞。不遠處，鐵翼將軍高大的身軀已經變成了一座冰雪雕塑。凈塵、孫千均二人在城牆上走來走去，不時把焦灼的目光望向遠方。

蘇倫漸漸絕望，無論是法寶還是靈獸，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擋得住身後追來的「魔神」，狠狠心，把真氣凝聚在指尖之上，一指點在氣海之上，丹田中的金丹猛地一顫，一股沛然的真氣從丹田中衝出，瞬間流遍全身。

「阿彌陀佛，小僧也是為周施主著想，周施主殺心太重，若是體內煞氣不除，今後必將誤入歧途，踏入魔道。」

水生倦縮著身軀，雙手抱頭痛苦地在泥土之中打滾，身高恢復到了正常狀態，肌膚之上細密的鱗片卻沒有褪去，面容猙獰恐怖。

秦虎忽地站起身來，說道：「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體內的真氣被你化掉？若是師父失去真氣，以後還怎麼成仙？」

蘇倫心中一痛，為了收伏這隻白鶴，為了讓這隻白鶴進階，整整浪費了十幾年寶貴的時間，沒想到，卻被這隻黑虎輕輕巧巧地殺死，抖手拋出銀刀，刺向黑虎。

「砰」的一聲，蘇倫慌忙祭出的水晶小盾被黑劍斬得四分五裂。

黑虎體內再次爆出一團黑光，等銀刀撲入黑光之中，蘇倫的神識之中已經失去了黑虎的身影。

龍陽城越來越近，木雞和尚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龍陽城內外，屍橫遍野，寂靜一片，一具具屍體圓睜雙目，七竅出血，神情痛苦，就連一匹匹戰馬都是雙睛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