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1章 寒川十里
在那不斷起伏的浪花中，林錚的身影緩緩顯現出來，渾身帶著水跡，落在距離老者不遠處的地面上。
林錚口含白珠，瘦弱的身體在水中漸漸下沉，直到兩丈深處的水底方才站定，穩如石像般立在水中。
「就算他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的。」
一直靜立在岸邊的白衣老者見此情景，不由微微頷首：
「嗯？」那一道魁梧的身體落下后，視線落在林錚身上，神色不由變得有些怪異，繼而卻轉為大喜。
「你，要嗎？」
作為林家庶齣子弟，縱然天資聰慧，實力突飛猛進，但卻躲不過家族精英弟子的嫉妒。
白衣老者忽然間的變故，卻讓站在岸邊欣喜不已的林錚一愣，下意識地出聲叫道。
「哈哈哈……」身材魁梧，如同一頭棕熊般的李岩卻狂笑起來。
「咔嚓！」
而他的臉色，卻逐漸變得陰沉起來，他卻想不到，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林戡對於自己的追殺竟然還不曾停止。
魁梧男子聲音洪亮，在這片叢林深處響起，狂嘯聲震地耳膜生疼，直撲林錚而來。
「一年時間，煉體境三重，以殘廢丹田之體，倒也不易。」
少年身體不穩，腳下的冰層突然裂開，瘦弱的身體沒有絲毫阻滯，「撲通」一聲掉落下去，沒入進奔騰的水流中。
林錚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在這片冰雪天地間回蕩。
「下去！」
「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面對著李岩凌冽的攻勢，林錚卻並不畏懼，反倒是提起木劍，腳下前移，向著對方直撲過去。
木劍穿空而過，向著橫擋在李岩身前的巨斧點出，頓時巨斧上籠罩著一片寒霜，在清脆的響聲
「但現在出來，少主他不會放過你的。」
「沙沙沙……」
「李岩，想不到一年過去了，你們竟然還在找我。」
此時，李岩看向林錚的眼神，就好似見了鬼一樣，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水底下，暗流洶湧，冰冷刺骨的水流從四面八方匯聚，以林錚下沉的位置為中心，相互對衝著。
「萍水相逢，不問名姓，只為我一個希望，幫我重塑丹田，教導我一年之久。」
「鏗鏘」一聲，李岩取下背後的金剛巨斧，提在手中輕若無物，獰笑著朝著林錚逼迫而來。
「咚，咚，咚。」
一道魁梧的黑影，從叢林中竄出來，「砰」的一聲落在地面上，發出巨響聲，帶起凌冽的勁風，吹拂著四周的灌木，嘩嘩響起。
「哈哈哈，這一次，是我立功了。」
「林……林錚，你竟然還沒死？」
……
……
癱坐在地面上的少年抬頭，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渴望。
在少年剛剛站定的時候，岸邊的那名佝僂老人卻發出一聲低喝，聲音威嚴不帶任何感情，冰冷如同大河流水般。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情景，林錚不由愣住。
林錚赤膊著的上身顯得精壯有力，隱有肌肉紋路顯現出來，加上手中的木劍，充滿著彪悍的氣息。
「林戡么？」
「嘩！」
簡單的一個字，承載著少年全部的希望，在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清澈如水，充滿著渴望。
緊接著，他雙腳一跺水底，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從水底中飈射而出。
「不過日後的路，還有很長……」
水底下，
寒冬，飛雪，十里長河。
林錚平靜地說道，緩緩抬起了手中的木劍，橫擋在前面，作勢阻擋。
不過幾個呼吸之後，李伯的身影漸漸遠去，同天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融合在一起，變成白點而消失不見。
「不過也說不定，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將我尋找出來。」
「如果你一直躲藏著，或許還能苟延殘喘。」
「丹田內的毒已經盡數消失，接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
林錚手握一柄木劍，身披一塊獸皮，對於四周的獸吼長嘯，卻是恍若未聞，在茂密叢林當中穿梭而過。
周圍雜亂無章，奔騰過來的水流，在林錚木劍的劈斬下，盡數破碎而開，進不得他周身半丈範圍。
「撲通」一聲，林錚突然雙膝跪地，面朝著老者離去的方向，連磕三個響頭。
林錚看著不遠處身體微微后移幾步的身影，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冰冷的聲音自他口中緩緩傳出：
白衣老者只是平淡地說著，但是落在林錚的耳中，卻好像得到了極大的讚賞，令他發紫的臉色都帶著幾分的潮紅。
「嗡」的一聲，隨著木劍斬下，一股水流破開，融化進四周湧來的亂流，更多的水流衝擊過來，洗刷著他的身體。
「可是李伯。」
一年前，林錚的丹田，便被林戡以劇毒攻破，他拖著殘破的身體流落到大荒山脈，更要時刻躲著林戡手下的追殺。
「砰！」
「修鍊之道，乃與天相爭，如逆水行舟！」
突然間，在不遠處的叢林中，發出沙沙
「你倒是命大，在大荒山脈內竟然躲藏了一年。」
「要！」
林錚卻不顧李岩的詫異，反震之力只讓他退了一步，穩住身體后，他抬起手中的木劍，朝著前面又是一劍刺出。
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林錚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起一抹笑意，繼而抬起腳步，離開十里長河，向著大荒山脈外圍走去。
看著林錚的動作，李岩狂笑不止，彷彿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林錚腦海中浮現出一道人影，他身旁的氣勢，也在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下去！」少年話音未落，老者渾濁的雙眸突然變得清澈透明，一聲大喝如洪鐘大呂震動，打斷了少年的話。
「林少爺，你是想擋住我么？」
天地間，突然回蕩起大笑聲，伴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消失。
從木劍中傳出的巨力，讓李岩的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眼前的這一條河，依舊是大荒山內，十里長河，但卻並非是冰天雪地，而是一片生機盎然，河水翻滾著湧向遠處，在起伏不斷的水域中，消失不見。
林錚忽然間睜眼，在漆黑的水底下，那一雙眼睛如同夜晚的星辰般耀眼，手中木劍瞬息變幻，在一個呼吸間揮出七八劍，將周身水域徹底攪亂，變成一個大型漩渦，在緩緩產生。
「咔嚓」一聲，河面的冰層裂開，方圓十幾丈範圍，都變得四分五裂，波濤洶湧，水流翻滾不斷。
「此恩，我林錚謹記在心。」
「少年，我給你一個希望，僅僅是一個希望。」
日暮西山，殘陽如血。
「還真是鍥而不捨啊！」
「一年了。」
這一刻，他恍如在夢中。
蒼茫的大荒山脈中，隱有獸吼長嘯，在此起彼伏地響起。
捧起一汪泉水，清洗著臉龐，任憑清涼的水流順著臉頰流下，林錚頓時感到神清氣爽，一年來的疲倦，勞累，彷彿在這一刻盡數離去。
面對這一幕，林錚卻並不意外，只是面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咔嚓！」
林錚凝望著河水中的倒影，喃喃自語，「不知林戡的手下，有沒有離去。」
「林戡，現在的我，可不是一年前的我了。」
這是一名少年，赤膊著上身，只穿一條褲衩，手中握著一把木劍，站在冰面上臉色發紫，雖然極力控制，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打著哆嗦。
當笑聲減弱，變得細不可聞的時候，天空中的飄雪，身旁的積雪，身前河面的冰層，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著。
他自十里長河邊起，一步步踏出，好像天空中有無形台階般，橫渡過長河，向著白雪皚皚的天邊拾級而上。
不過十幾個呼吸后，冰雪盡退，陽光明媚，溫熱的天氣令林錚冰冷的身體重新恢復了體溫。
「少年，你要的希望，我給了。」
「也是時候……」
荒蕪的大山間，各種妖獸長嘯不斷響起，一名白衣老者靜靜而立，對著地上那名滿是血污的少年說道：
「一年時間，應當放棄了。」
「這裡是……」
極寒的天氣，使得河面結成厚厚一層冰，在河邊枯萎的楊柳枝條下，有一佝僂老者面朝大河，渾濁的雙眸凝視河面，白衣，白須，白髮，積雪皚皚，似同整個冰雪世界融合成一體。
一聲巨響，木劍同巨斧撞擊在一起，帶起的勁風令四周的灌木雜草擺動不停，同時有一股冰寒的
水底漆黑一片，只有四處衝擊過來的暗流，發出「嘩嘩」的聲音，林錚緩緩閉目，抬起手中木劍，向著前方一劍劈出。
堅定的聲音，從少年沙啞的喉嚨中傳出。
一年時間，每天五個時辰的不間斷修鍊，為的便是那一個希望。
甚至這一年來，林錚只喚老者為李伯，而李伯也不問林錚名姓，只稱少年。
「這，怎麼可能？」
河面水流翻滾，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很快變成如一塊璞玉般，潔白無瑕。
林錚依然緊閉雙眸，面不改色，如一塊岩石般巋然不動。
「煉……煉體境，三重？」
「哈哈哈哈……」
一條黑影從水裡一躍而起，身上帶著的水花在寒氣侵蝕下冒出絲絲白氣，隱有凝聚成冰的趨勢。
一年來，老者給他採集各種靈草，治療殘破的丹田，而且自始至終站在河邊監督，讓他每天持木劍在河裡修鍊五個時辰，從來不曾移動過絲毫的李伯，此刻卻凌空踏步而去，身影消失在天邊。
「不過現在……」
隨著這句話落下，白衣老者彷彿雕像般的身體，在緩緩移動起來。
「李伯？」
連著三聲輕響傳出，李岩那龐大的身軀竟然在連連後退，手中的金剛巨斧上籠罩著一片寒氣，滿臉的不可思議。
少年倔強地抬頭，似是叛逆，又有不甘，更帶有幾分自豪，「我都已經在冰河裡面呆了三個時辰了。」
河面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平如鏡面的冰層上，出現如蛛網般的裂痕，在幾個呼吸間擴散到足有丈許大小，最後隨著「嘩啦」一聲，冰面徹底裂開，水花四濺，泛起白浪陣陣。
李岩看向林錚，眼中已經帶有幾分畏懼，但還是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