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沒什麼兩樣
第五節
「是啊，你這種會叫的狗都不會咬人。」我反罵回去。
「趙尋，你不能這麼沒出息！」夏珏真急了，「你爸媽也不會答應的，你不能這麼拿前途開玩笑。」
顧若薰這麼說過，我還記得。因為他說這句話那天，我們知道剛知道高考成績，為了能進一所學校而興奮不已。前方的路有無限美好的風光等著我們，陽光和玫瑰，夜色和繁星。
顧若薰從他舅舅家趕過來，想必早就知道了我的分數，眼睛都是笑盈盈的。我發現顧若薰特別喜歡穿青色的襯衫，水洗白的牛仔褲，頭髮的顏色偏棕色系，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笑容優雅舉止得體。
我笑了笑說：「哥哥，我不是學生了。」
「阿萱，我們倆絕對是神童，是天才！」夏珏在我的臉上狠狠得親一口，「不管了，聯繫顧若薰和趙尋，晚上喝酒去！我買單！」
「你後悔了？」他皺了皺眉。
在大夏天坐在冷氣不足的禮堂里聽小學生演奏絕對是一場折磨，莜莜被老師帶著去後台排隊，我跑去外面的報刊亭買礦泉水喝，順便給阿姨打電話，跟她說我晚上不回家，去林家吃飯。
「你出錢啊，難得你發這種寶氣，我喜歡。」
我們只踮著腳望了望，以為那是未來，卻看見了世界末日。
「你騙我！」我在大街上大叫，還跺腳，把報刊亭大爺嚇一跳。
「沒有。」我說，「你別後悔就行。」
夜
我根本沒看見他的臉，他從背後緊緊地抱著我，臉埋在我的後頸里，那個位置越來越潮濕。我心疼得厲害，想回身去抱他，於是就醒了。再美也只是黃粱一夢。火車還在夜裡飛馳，只有我自己。
「這事我爸媽都不管，你還管什麼勁兒，嫌我沒出息你別理我就行了。」
「趙尋是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你這麼說除了傷害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大話西遊》里紫霞仙子說，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啊，那沒辦法，若薰已經歸我了。他把人生都交給我了，我得對他負責。」
我又笑了一下，覺得喉嚨里像塞了什麼東西，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十八歲的我，像是走到一間沒有門窗的黑房子里慢慢摸索。再想起那些事情就像是隔著霧氣騰騰的玻璃，連那些絕望的心情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若薰，我現在能帶給你的未來，好像也不是很好。」顧若薰考了近630分，他值得更好的。
夏珏摟著我的脖子默默地流眼淚。我們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靜靜的坐著。
「那我就去報其他的地方，我就不跟你在一塊兒。」
夏珏很沒出息的噴在趙尋臉上半塊
只不過那次是被錄取，而這次是被開除。
趙尋張著眼睛，強忍著笑：「顧若薰，你是準備嫁給幸月萱嗎？」
這個夜晚除了我以外，她們都很悲傷。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半夜爬起來去看藍冰，藉著月光我看見她眼角不停有淚流下來。
「阿萱，我害怕。我跟你和若薰不一樣，你能負責顧若薰的人生，我卻沒辦法對趙尋負責。趙尋對我這麼好，我承受不住也還不起，我最後也只會讓他傷心。」
在我掛電話時，阿姨突然說：「對了，我上午用電話查了你的分數。」
「我也覺得是人家把分數搞錯了。」阿姨笑得很開心，「你數學考了一百二十多分，我得去看看咱家祖墳上冒青煙了沒有咯！」
夏珏說：「你發現沒有，你們家若薰今天就像是一台強力發電機，那眼睛刷刷放電，剛才那個大腿姐姐的臭豆腐都快吃到鼻孔里去了。」
「哎，瞧你這一身學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剛上大一呢。」
顧若薰垂著眼睛笑，口氣卻很認真：「沒辦法，她已經跟我求婚了。」
她看見我就跳起來，像八爪章魚一樣密不透風的抱住我：「阿萱，奇迹！奇迹發生了！老天爺顯靈了！我他媽竟然考了577分！你查了嗎？」
次日趁她們去上課，我一個人打車去了火車站，行李不
若薰像是很滿意我這麼說，親了親我的臉說：「笨蛋一個，你說要對我負責的。」
「幼稚。」趙尋說，「你小點兒聲行不行，真丟人。」
如果胳膊只是用來擁抱就好了。
林莜小朋友穿著漂亮的小禮服，白嫩嫩的臉上擦了一層香粉，嘴唇抹了艷麗的口紅，眉心還點了一顆紅點。若不是剃了個西瓜頭，怎麼看都像個小女孩。莜莜的小提琴拉得很好，畢竟學了四年，有天分，也很有氣勢。不像我們家樓下那個嬰兒肥好幾年的女孩子，每天拉一次「小星星」，那聲音若讓小星星們聽見了，絕對會自殺身亡，發誓再也不做星星。
我被吵得不行，和若薰站在走廊里靠著牆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歌聲。
趙尋咬著牙推門走出去。
我忙舉右手保證：「我一定對你負責到底。」
沒有了顧若薰的一生會是怎樣的？我會平平淡淡地讀完大學，找個平平淡淡的工作，再平平淡淡的想著一個人，平平淡淡地一步步走下去。總歸是平平淡淡的。
「真是咬人的狗都不會叫的！」夏珏慘叫。
「沒有，582分。」阿姨是用的是今晚吃辣椒炒肉的口氣。
知
「隨便你。」趙尋忍無可忍的站起來，「你們慢慢唱吧，我先走了。」
我買的明天上午回長沙的票。最後一晚上待在宿舍里，竟沒什麼留戀，都是滿心逃離的輕鬆感。黑暗中，我聽見楊帆不停地翻身，李默然壓抑地哭了半天，接著便不停地罵我混蛋，吵著：「你他媽什麼事不能忍著嗎？就算打也別自己來啊，你腦子進水了啊你，就沒見過你這麼傻逼的！」
「阿萱，你長了我們女人的志氣。」夏珏接著稱讚，「這樣發展下去，女性領導世界的那天已經不遠了。」
趙尋一語不發，並不是在生氣，表情卻很堅定。他推了推鏡框說：「夏珏，我要報哪裡是我的自由，不關你的事，你要我說幾遍？你這樣做才是干預我的人生，你明白了嗎？」
還有半年就畢業，本以為宿舍里沒什麼東西，收拾起來卻發現很瑣碎。所有的東西能丟的就丟，能變賣的變賣，能留給藍冰他們的，便留下了。最後可以帶走的東西只有一個簡單的皮箱，我大一來報道時帶的那個中型皮箱。
可惜我是一介凡人，猜不中開頭，亦沒猜中結局。
「趙尋！趙尋！」夏珏額頭冒出了汗，已經語無倫次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別死皮賴臉的！再過一百萬年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582分
「哎，怎麼又鬥上了？」
「你問他！」夏珏氣得把話筒一摔，巨大的回聲格外刺耳。
即使在坡子街的吃臭豆腐，他也能吃得很好看。
我只能叫著：「別騙我，阿姨，你別騙我啊。」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范進中舉以後會高興傻了，連莜莜的比賽也不去看了，直接坐車往夏珏家裡跑。我剛跑到樓道里就看見夏珏衝出來，差點跟她撞個滿天星。
等我和顧若薰回到包廂里，看見夏珏和趙尋都不唱歌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有點想拚命的架勢。
若薰趕緊跟上去，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多，本來是覺得好好的出來慶祝的，卻又鬧得這麼難看。趙尋剛出去，夏珏就忍不住趴沙發上大哭起來。我知道夏珏難受，趙尋也傷透了心，兩敗俱傷。
我嚇傻了：「……很糟糕？」
晚上給母親打電話，確定莜莜已經自己坐車到了家，才放心下來。母親一定很想揪著我的耳朵罵我一頓，可是聽見我的高考成績，又恨不得拉我過去親我兩口。她就是風一陣雨一陣的，也不怪的父親受不了她，比溫柔，她絕對只有給我後娘提鞋的份兒。
一切好像走回了原點。
我們四個打了一輛計程車去了KTV，我和顧若薰很有默契的五音不全。趙尋有副好嗓子，唱黃家駒的《真的愛你》頗驚艷，有點原聲回放的錯覺。夏珏就豪放多了，光腳在沙發上一邊蹦一邊吼著張惠妹的《Bad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