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氣劍之爭
第二章 岳不群的紫霞功
岳不群冷笑道：「你們當我是白痴嗎？石壁上刻有侮辱我五嶽劍派的言語，你們便不敢告訴我？嘿……我看，是因為你們碰到了華山劍宗的不肖之徒了吧！」這話一出，唐近樓和令狐沖二人登時無話可說。風清揚雖然未必是什麼不肖之徒，但他實實在在是華山劍宗弟子，唐近樓知道的清清楚楚，令狐沖雖然不知，但猜也能猜到個大概。
岳不群惱怒道：「我有問過他的事了嗎？」
岳不群一聲大喝：「胡說八道！」伸出兩掌，向唐近樓和令狐沖的天靈蓋上拍落。唐近樓魂飛破散，幾乎下意識的要伸手擋架，但眼角餘光卻見令狐沖渾身戰慄，卻是一動不動任由岳不群的手掌拍下。唐近樓心中一個激靈，強行克制住格擋的慾望，緊閉著眼睛，等著岳不群的掌勁落下。
唐近樓既然鄭重說出人不是他殺的，不僅旁邊跪著的令狐沖，就連向來不輕信別人的岳不群也多半相信，陸柏並非唐近樓所殺。唐近樓說道：「或許是衡山派哪位師叔看不慣嵩山派在劉府中的霸道，因此出手殺死陸柏。」他心中雖然知道人極有可能是莫大先生所殺，但卻並不願意說給任何人聽，即使這筆帳嵩山派最後肯定會算在莫大先生頭上。
此時小屋內已經布成了一個簡易的靈堂，林平之正跪在地上，盯著父母的遺體，眼淚簌簌的留著，華山弟子圍在一旁，都覺得甚是傷感。唐近樓進了屋來，首先看到的是蘇雁月擔心的目光，剛才眾人都不時的聽到天井邊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心情都是忐忑，蘇雁月偶爾聽見的一些話語，讓她膽戰心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唐近樓搖了搖頭，隨即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沒什麼？師父有些事情問我和大師哥，你放心好了。」
林平之跪在地上，小心的一捧一捧將灰放在罈子了，偶爾灑落一點在壇沿上他都要小心翼翼的將灰一點點弄進去。收拾了半晌，他才停下來，將骨灰罈抱在懷裡，彷彿抱著他的信念，他的希望。
岳不群沉著臉對二人道：「都起來吧，回到華山後再懲罰你們二人。」說完不看二人，大步向屋內走去。令狐沖跟著站起，跟上前去，唐近樓舒了口氣，心道：「貪心惹禍！要不是想將獨孤九劍學全，又怎
岳不群臉色陰沉，等到令狐沖講完，才緩緩說道：「這麼說來，你們在思過崖早就發現了這些劍法，為什麼早不告訴我？」唐近樓心中暗暗舒了口氣，岳不群雖然生氣，但並沒有唐近樓想象的那麼嚴重，看來這件事情也可以用蹲思過崖的方式完美結束了。唐近樓搶在令狐沖前頭說道：「是，弟子知錯了。只是那裡面有魔教長老辱罵五嶽劍派的無恥言語，因此弟子等人不敢讓師父知道。」
「難道他們是從別的地方學到的衡山劍法？」
火勢漸漸小了下來，慢慢的只剩下一堆灰燼。勞德諾和施戴子捧著一個小砂罈子上前，林平之上前拿住砂罐，輕聲道：「我來。」勞德諾道：「林師弟，讓我們來吧。」林平之搖了搖頭。岳不群道：「你們退下吧。」勞德諾應了聲是，將砂壇遞給林平之。
林平之從地上站了起來，對岳不群道：「師父，弟子已經準備完了，開始吧……」聲音仍有些哽咽。岳不群道：「你還是再看一會兒吧。」林平之搖了搖頭，更多的眼淚湧出，但他堅決的說道：「不，不用了，我爹娘……」他擦了一把眼淚，道，「開始把。」岳不群終於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勞德諾點火。陸大有和高根明上前將林平之扶著站靠後一點，眼看中熊熊的火焰瞬間燃了起來，林平之再也支持不住，「嗚哇」一聲，抱著頭蹲到了地上。
令狐沖隨即一怔，隨即大聲說道：「本派武功，重在以氣御劍，氣功為基，劍法為用。」岳不群點點頭道：「不錯。若不是你們內功進益極大，憑著你二人偷偷結交劍宗邪道人士，我便要將你們逐出華山。」令狐沖道：「是，弟子知錯，只是，那位前輩他，他並非是邪道人士……」
林平之抱著骨灰罈，鄭重道：「是，弟子謹記在心。」
令狐沖嘆息一聲，輕聲對唐近樓說道：「七師弟，你以後教他時，一定要多費些心思，可不要偷懶……」唐近樓看到林平之的表現，也是有所觸動，當下勉強笑道：「我有那麼沒責任心嗎？」
唐近樓領著林平之到了天井
唐近樓撇撇嘴，心道：「你去了別說出來，恐怕我們的劍法也再也別想得到他指點了。」當下說道：「師父，那位前輩曾說，此生絕不再見生人，我二人也因此才會發下誓言，絕不告訴任何人他的事情。」岳不群聞言一怔，片刻后說道：「看來他還在為當年的誓言耿耿於懷，唉，都是華山弟子，他們劍宗雖然錯了，但畢竟仍是一家，如今華山正值多事之秋，他又何必緊守著當年的誓言不放呢？」
唐近樓心中馬上想到，莫大先生既然看到了自己因為武當二位前輩在場而沒有殺陸柏，那以他歷來對自己的照顧以及嵩山派在衡山城的霸道，極有可能出手殺了陸柏，以莫大先生詭異莫測的劍法，若是偷襲，陸柏怎麼可能不死？！
令狐沖將這一年的經歷講出來，除了風清揚的部分之外，其他的幾乎不加修飾的說了出來，只在練劍的時間上少講了幾個月而已。唐近樓沒有料到令狐沖坦白到了這種程度，主要是沒有料到令狐沖對岳不群幾乎完全不設防範的態度，看來平日里他每天背著岳不群喝酒的事情真的不能拿來參考。
蘇雁月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低聲道：「你們做了什麼事情，我為什麼還聽見大師哥他背起了本門練劍的宗旨？」劍宗氣宗之爭，本來就不是華山弟子的必修課，像蘇雁月這樣剛進來幾年的弟子，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唐近樓知道這件事情一時半會怎麼能說得完，搖頭道：「你放心，當真沒事。」
岳不群冷哼一聲，說道：「劍宗是邪道，這有什麼可說的！」令狐沖低下頭來，不敢再說，岳不群又道：「我說劍宗是邪道，又沒說那人是邪道。不過那人既然沒有引你們進入劍宗的魔道，想來當真我派一位歸
眾弟子一直站著看他收拾，人人都覺得凄涼。
過了片刻，哭泣聲戛然而止，林平之鬆開自己的雙臂，緩緩又站了起來，唐近樓抬眼看去，只見他緊咬著雙唇，就是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睛死死的盯著還在烈火中燃燒的雙親，通紅的雙眼彷彿能夠發出比烈焰更加灼熱的光芒。
這些念頭，說來話長，在唐近樓腦海閃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唐近樓搖頭說道：「陸柏不是我殺的。」岳不群緊緊盯著他，良久嘆息了一聲，聲音柔和了下來：「是不是你殺的，都沒有什麼關係了，陸柏身上的傷痕的確是『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的絕招，嵩山派最後只會跟衡山過不去。」
岳不群冷冷道：「哼，令狐少俠和唐少俠武功高強，區區岳不群豈是你們的對手？」
岳不群「嗯」了一聲，點點頭，對眾弟子說道：「如今衡山城風雲際會，嵩山派連續死傷多名高手，此時我們已經不適宜再留在這裏，今天我們就啟程回華山。」
勞德諾上前，幫忙小心的將壇口封好，林平之抱著骨灰罈，道了聲「多謝」。
岳不群轉頭對高根明道：「你帶幾個師弟，去客棧把馬牽過來，我們就在此處等你們。」高根明應了聲「是」，用眼神招呼了幾個師兄弟，離開了小廟，快步進了樹林。
眾人齊聲道：「是。」
唐近樓驚訝的張了張嘴，心道：「我還是小看了失去雙親的痛苦，沒錯，我也小看了林平之這個人。對於有這樣經歷的人來說，只要能報仇，能夠以血還血，失去任何東西都是值得的……不，應該說是應當的，甚至在他看來，可能還是必須的。」
這時候遠遠的屋裡傳來勞德諾小心的聲音：「師父，東西準備好了。」岳不群在這裏教訓兩個弟子，雖然關鍵的話語都刻意壓制，但便從不時讓屋裡弟子能聽到的聲音中，就可以判斷出，岳不群必然是正在生氣發火。
唐近樓倒地后的第一個念頭是：內功被廢掉了。但馬上體內充盈的真氣和力氣讓他打消了這個擔憂，沒有任何不適應的身體讓唐近樓甚至懷疑剛剛虛脫的感覺是不是幻覺。唐近樓掙開眼睛，見到令狐衝倒在更遠的地方
岳不群緩緩說道：「現在衡山派中暗流涌動，我們還是要儘快啟程回華山，只是不知道費彬的屍體讓他們找到沒有，若是讓他們發現費彬是被華山劍法所殺，恐怕對我們不利……」他自然不知道令狐沖竟然會衡山派的劍法，令狐沖忐忑道：「師父，弟子殺費彬，用的也是衡山派的絕招……」
「啊！」唐近樓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氣息衝突之下，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岳不群眉頭微皺，唐近樓虛脫一般，躺在地上。岳不群驚訝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臉色不知不覺間緩和了不少。
岳不群道：「平之，逝者已矣，你既然還活在世上，從今往後，你便不是為你一人而活了，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想你的父母，平日里刻苦練功，能不能報仇，終究還要看你自己才行。」
令狐沖驚慌失措道：「弟子，弟子不敢……」
岳不群聲色雖然嚴厲，但唐近樓並不如何害怕，陸柏已死的事實，讓他極為吃驚，隱隱的還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因為陸柏畢竟已經知道了唐近樓在劉府中做過的事情，雖然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詞，唐近樓完全可以不認賬，但是嵩山派做事只需要有「一面之詞」就已經夠了。
岳不群心中驚疑不定，緊緊的盯著令狐沖。令狐沖道：「師父請恕罪，弟子沒有早將這件事情告知師父……」岳不群哼了一聲：「現在說也不遲。」令狐沖道：「是。大約是一年之前，那是弟子正在玉女峰思過崖……」令狐沖將在思過崖偶然發現石壁的事情緩緩講來，卻見岳不群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唐近樓跪在一旁低著頭，臉色也越來越無奈。令狐沖並非是個不懂變通的白痴，但他的大部分天賦都體現在他的劍法上，另外一小部分則用在了與對手的交流，對於他心中信任的人，他極少用什麼「詭計」之類。
令狐沖說道：「是，師父你說的不錯。只是那位華山的長輩囑咐我們絕不可以說起山上之事，弟子，弟子還是不能告訴師父那位長輩的事情。」
「一定是莫
岳不群繼續道：「本派正宗劍術，向來講究以氣御劍，劍法越到後來，越是厲害，以你們二人的資質，再練個一二十年，必然能成為江湖上有數的高手。但你們短短一年之間，劍法竟然突飛猛進，兩人合力，竟然能夠殺死費彬那樣的嵩山高手，哼……如果沒有人指點，就憑石壁上的死招式，便是練得走火入魔也絕對練不到這個地步！」唐近樓心中對岳不群佩服又深了一分，只憑他從令狐沖幾句敘述之中，聯繫到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就能夠聯想到這麼多的事情，而且八九不離十，真真的是很了不起。
岳不群一驚，說道：「什麼？你也會衡山劍法……你，你們二人是從哪裡學到的衡山劍法？」岳不群原先以為唐近樓的衡山神劍是莫大先生傳授，雖然這也極不合理，但這已經是岳不群能夠想到的唯一原因，畢竟莫大先生曾經還為唐近樓向岳不群專門寫過一封長信，勸他將紫霞功傳給唐近樓。但若劍法當真是莫大先生傳授，唐近樓絕不可能再將它傳給令狐沖。
唐近樓還處於待罪的狀態，對著岳不群難免有些不自然，正想說跟高根明他們一起去牽馬，林平之抱著骨灰罈走過了，深深鞠了一躬，說道：「七師兄，請你現在教我劍法。」唐近樓心知他今天受了刺激，狀態神勇，但用來習武，卻未必有什麼用處，但若是拒絕，未免讓他寒心。唐近樓心念一轉，笑道：「我們去外面吧。」
岳不群微微運氣，平息了一下心境，緩緩說道：「我看你們體內真氣充盈，內功精進不少，比之一年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看來你們雖然接受了那人指點，但畢竟沒有忘記本派的宗旨……」說到這裏，岳不群盯著令狐沖，冷聲道，「令狐沖！你是本派大弟子，本派武學的要旨是什麼？！」
蘇雁月嘆了口氣，看著唐近樓，張了張嘴，最後終於轉過頭去，欲言又止。
忽的唐近樓全身一震，只覺天靈蓋中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經百會，風府，天柱，啞門一路向下，來到膻中，這一路上這股真氣溫煦之極，像極了醫家救人養命的養生之氣，跟唐近樓本身體內的氣息也絕不衝突。但氣息在膻中略一停頓，彷彿像是炸開一樣，翻騰著四散衝擊唐近樓身體的臟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