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外志》第一部 踐踏隴西

第十八回 思鴛侶逾牆得美眷 躍龍門乘雷上高天

第一部 踐踏隴西

第十八回 思鴛侶逾牆得美眷 躍龍門乘雷上高天

賈公按著人頭,不論官職高低,人人都有封賞,大家全都笑不攏嘴,根本沒誰會覺得不滿意。這也是賈公為人精明細緻處,他一邊封賞,一邊不住口地提醒領賞人要感懷司馬公的大德,雖然此次封賞讓從征將士無不欽敬賈公,可是司馬公也絕對不會懷疑賈公自己想要收攬人心。
為了活命,別說劉小姐是世家千金,相貌雖未必如天仙一般,也還不俗,就算她是賤民之女,是無鹽嫫母,我也只好娶了,於是滿口應承。劉喈看我答應,轉怒為喜,急忙上來解開我的綁縛,口稱:「賢婿請起,回家后速速央媒來提親吧。」
第二天我還沒走出掖縣城,就被一群青壯持刀捏棒給攔住了,一頓好打,五花大綁押去了他們的祠堂。這才知道昨日我誤闖的乃是郡中大姓劉氏的後園,而誘惑我也被我誘惑的那女子竟然是劉氏的小姐!
「啊呀,如此說來,倒是嫡派琅琊王了,想如此顯族,如何會出了你這般無恥之徒?」老頭子放下棍子,開始詳細詢問我的家系傳承,我當時也顧不得給家族抹黑了,一一據實以告。劉喈老頭子越聽,鬍子越是發軟,最後盡數垂落,一絲也不炸起,拋下棍子,揪著我的衣領問道:「既已做下醜事,若宣揚出去,東萊劉氏、琅琊王氏面上均不好看。你可願將錯就錯,明媒聘娶我女兒為妻呢?」
說起來,結婚還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是嘉平六年,也是春季——似乎碰上思春的季節我就會倒霉。當時受一個朋友的邀請去掖縣參加婚禮,掖縣距離曲城也不過百里之遙。婚禮上,我們好好折騰了一番新人,尤其當我撩開蓋頭,瞧見了新娘的容貌,那真是天仙一般——不過也說不定是胭脂塗得勻,外加燈光昏暗之故——想到自己已是及冠之年,卻仍內幃空虛,不禁黯然神傷。
這劉家可了不得,乃是漢城陽景王劉章的嫡派苗裔,而這位小姐的生身父親劉喈還當過安平郡公的屬官,真是東萊之霸,氣焰比那曲城王氏還要囂張。我竟然三不知招惹了他的掌上明珠,這還會有好果子吃嗎?
等安排好這一切,已經三月份了,春意正濃,草長鶯飛,雖在荒茫的隴上,仍然可以感受到天地間無窮無盡的活力。每逢這種季節,我總不免心旌搖曳,可是現今身份與以往大不相同,再不好暗中叫小馬去幫忙介紹游鶯,也不方便再離開郡城,去羌地找那些鍾愛華的族人——我開始正式考慮納妾的問題。
思前想後,只有把侍妾辛氏暫時留在襄武了,我關照小馬照顧她。原本那些親信部下,我只打算帶著李越和嚴岸上路,老馬放不下私販生意,仍然當他的主薄,劉睿是朝廷明令的都尉,不可能跟我上洛。至於水缸、禽獸、鍾愛華那三個粗人,我生怕他們進京城以後胡作非為,給我惹來麻煩。剩下一個小馬,我也怕他「祥瑞」再起,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我實在是被劉家人吵得煩了,更被劉毅的白眼給看毛了,這才只好變賣產業,想回去琅琊博出身。自從當上隴西郡太守以後,丈人劉喈時有信來,信里把我誇得人中龍鳳一般,說他當年在祠堂里就一眼看出我非凡庸之才,否則早把我一棍子給打殺了,同時還提醒我得機會提攜一下大舅子劉毅。劉家在關東勢力龐大,輕易開罪不得,然而可惜的是,妻子萬般皆好,偏偏就是反對我納妾……若因此事和劉家產生齟齬,那可是划不來呀。
我才離開淮南,回到隴西,朝廷的正式詔命就下來了,從此我就不僅僅是一個平凡的邊地太守了,而是一位煊赫的將軍,一位高貴的君侯。既然當上將軍,當然就要在襄武城中單獨開設將軍府,除了把老馬還留在太守府中,提升為主薄,統管庶務外,我把禽獸、李越、水缸等人全都拉進了振威將軍府,順帶把太守府庫里的七成財物也移到將軍府中。
果不出我所料,甘露二年年底,正當我們團團包圍壽春城的時候,姜維狗賊再次妄圖上隴,領兵出駱谷而向秦川,換句話說,吳狗退後蜀賊才來,相互間完全沒有配合,時機選擇得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劉氏子弟嘈雜哄鬧,把我押到祠堂里,就打算割肉剃骨,剖腹挖心。我當時嚇得那個肝兒顫哪,以為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沒想到突然出來個救星,乃是這一族的老族長。老族長對劉喈說:「如若殺了此人,醜事必然外揚,有礙本族子弟的晉身之階,還是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好。」
如果不是因為和東萊劉氏聯姻,我大概至今還在曲城浪蕩遊逛,不會想回去琅琊歸宗,更不會想要謀個晉身之階。老丈人劉喈時不時地諄諄教導我,要我知上進,求功名,而大舅子劉毅更是仗著自己交遊廣,還曾一度被平陽太守杜恕委以重任,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見面就昂頭,似乎以我這個白衣妹夫為恥——說到了,你不仍舊是個白衣?!
老頭子劉喈氣得鬍子都炸起來了,一邊不停地踢我,一邊惡狠狠地問道:「你是哪裡來的無賴?報上姓名,我們先殺你,再去報官!」到了這個份上,我不敢不答,也不敢虛報姓名,只好回答說:「我非無賴,本是世家子弟,姓王名羡,表字元宗,不合酒醉污了你家千金,但求送官究辦,不可私刑對我。」
最終敲定了辛家的一名庶女。隴西辛家,據說出自夏大夫辛甲,年代久遠,誰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總之他們確實有良田千傾,還霸佔著郡中正的位置,那是不會錯的了。這女子雖是庶出,倒是辛中正的親孫女,模樣也長得俊俏,經過李越的介紹,我才看了一眼就決定和辛家簽下契約。
瞧瞧,這就是我所崇拜的賈公呀,為人多麼平和,辦事多麼老練,鍾會就算給他提鞋子也不配。鍾會那小子就會出餿主意,外加濫殺人,那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任誰也不會看著順眼的。如果一條惡狗人人喊打,你說它的主人還會再喜歡它嗎?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虧他也好意思自命為「智囊」?
黯然神傷就難免多喝幾盞酒,多喝幾盞酒就難免趁著夜涼去大街上散步,那天殺的掖縣縣令也不知道是怎麼治理的,三更天一個外鄉浪子醉步趔趄,在街上逛了兩三圈,竟始終沒有巡夜的士兵前來盤問。結果我逛得內急,就跑到一堵高牆下去小解,聽到牆內似有女人的聲音,酒意上涌,好奇心起,就攀著牆頭去窺看。
結果鄧結巴按照他的既定戰略,坐鎮駱谷、芒水一線,和蜀兵對峙了二十來天,相互殺傷百餘人。姜維一看前路被阻,料想再呆下去也沒有好果子吃,只好夾著尾巴退了回去。
我在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個禽獸還有如此頭腦,差點就被他看破了我心中所想。是啊,小馬是色中餓鬼,辛氏又正當青春,兩人處得久了,難免會鬧出點什麼事情來,可我就是要他們出事情,到時候我再拋棄辛氏,辛家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就這樣,我落上了一樁雖非所想,倒也很門當戶對的親事。
雖說賈公擬就的賞賜名單還要上報朝廷,由尚書八座審核批複才能作準,可是誰都知道,不管尚書也好,中書也罷,全都是司馬公手裡的棋子,賈公的主意司馬公沒有不點頭的,而但凡司馬公點頭,尚書們還敢放什麼屁嗎?
雖說妻子一向反對我納妾(反對不要緊,你倒給我生個一男半女出來呀,當然,最近幾年我為官在外,不能怪她……),不過反正一在天之東,一在地之西,只要家書里不露口風,她也很難察覺得到。將來我若是東調,和她相會,只要把妾侍臨時送人就好了,妾這種東西,難道還打算守著一輩子嗎?
我實在是犯了一個大錯誤,很多事情想的時候挺好,可惜趕不上形勢變化。才剛和辛家簽訂契約,把那十七歲的女孩子接進將軍府里來,享受了不到三天,突然就有快馬疾馳入城,天使來到,召我往京城去任職。
留下來處理後事,論功行賞的是賈充賈公,他先是召集諸將聚會,語氣謙恭地對大家說:「大將軍忙著回京去處理政務,把千鈞重擔擱在了賈某肩上。賈某識見淺薄,如果有處置不當的地方,還請各位儘快提出來,也好亡羊補牢。此番遠征,半年多的時間,大家都受苦了,賈某一定上奏朝廷,厚加賜恤,不讓大家失望。」
這個消息是在第二年攻克壽春以後我才得知的,當時我正在城裡喝慶功宴,等著司馬公論功行賞。可惜司馬公才在城中歇了三天就打道回洛陽去了——他是怕離京時間長了,朝中不穩吧?可是數十萬大軍捏在手裡,還有哪個昏蛋敢起異心?
當然,我也不敢把侍妾帶去洛陽。外官是不能攜帶家眷上任的,京官就不一樣,遠在琅琊的妻子如果聽說我做了朝官,肯定會趕到洛陽來相會,若被她知道我瞞著她納了一個妾,那後果不堪設想。當然,我並不是怕老婆的熊包,可是對於老婆背後那龐大的地方勢力,我也不可能毫無顧忌。
聽到這些話,我眼前瞬間一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邊郡太守加將軍號本是常事,倒不值得欣喜,然而賈公竟然給了我亭侯爵位,還封贈食邑,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優待呀!當下我立刻雙膝跪倒在賈公面前,口中稱頌道:「大將軍恩澤高厚,羡敢不竭誠以效!」
王鎮南等人聽到封賞,無不跪下叩謝天恩,只有我光顧著誦念司馬公了,什麼朝廷、皇帝,一句都沒提。大概賈公聽我的話覺得很順耳,竟然親自伸手攙扶,話裡有話地說:「王將軍但誠心事主,竭盡忠悃,料異日定能青雲直上,前途無量的。」我也明白他所說事主的「主」,指的絕對不是天子。
他奶奶的,我當場抄傢伙砍人的心都有!
乍聞此詔,我還是很興奮的,終於可以離開隴西這個既貧瘠又危險的地方了。可是隨即我就想到了那個妾侍,可該怎麼處理她呢?抱了還沒三天,小女孩嬌滴滴的,我實在不忍心把她送人,況且……當時就不該納什麼世家小姐為妾,如果真得罪了地頭蛇,恐怕我還沒等離開襄武城,他們就會煽動百姓鬧事,再把此事往朝廷一捅,我就吃不了兜著走!
過後才知道,原來李越的老娘姓辛,正是這個女人的嫡親姑母……奶奶的,鬧到了李大俠還是給我介紹了他的姨表親,這種攀龍附鳳的頑強精神,倒實在讓人不能不衷心感佩……
這一看不要緊,就見一名女子,穿著單薄,橫躺在院中席上納涼——那一年青州的氣候也反常,才三月天就炎熱一如仲夏。此刻月光如燭,那女子白衣勝雪,赤裸的臂膊更是白得如霜,我酒意猛撞上來,竟然看作是個天仙樣貌的美女,一時把持不住,就翻過牆去和她成就了好事。
聽到一個「王」字,老頭子愣了一下:「聽你口音,可是曲城王么?」我回答說:「我家在曲城,卻非曲城王氏。」老頭子聞言,雙睛通紅,抄起一根棍子來就要往我腦袋上砸,我急忙明告道:「我是寄寓曲城,本族琅琊,漢昌邑時王諱吉公是我先祖!」
不過難得禽獸如此為我著想,我也就臨別叮囑他幾句:「壽長大才,可惜文墨粗疏,要多讀點書才好。」禽獸一瞪眼:「老爺斗大的字不識一筐,如何讀書?」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那便多識些字。」誰想他還是歪著脖子:「老爺又不讀書,何必要識字?」
幾個人轉著圈子來央告我,要我也帶他們上京去見見世面,我敷衍說:「未知朝廷與我何職,且待一切安頓了,自要幾位幫襯。」大家都散了以後,單留下一個秦銳,皺著眉頭對我說:「你讓小馬照顧小妾?那不是把肥羊托給餓狼嗎?」
不過身為堂堂振威將軍、美陽亭侯,就算納妾也是不能隨便的,我打算從郡中大姓里找個女人,只有這樣才不失身份,不墮威名。說起來,隴西的世家大姓還真是不少,除了李越的李氏外,還有彭、時、禹、董、閔、牛、邊、辛、關,一共十家。我讓李越幫忙留意,他首先介紹了自己家族的女子,被我婉拒了——李家我拉得夠牢的了,還用再靠納妾來攏他們的心嗎?
不過即便如此,給我的賞賜之重,也還是讓我大吃了一大驚。「隴西太守、護東羌校尉王羡,臨陣決機,納降文虎、文俶、唐咨、王祚,並斬于詮,特加振威將軍,封美陽亭侯,食邑三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