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前塵昨日篇
第十三章 地球上的災難日
那飛碟形的時光盒再次從泥土中露出頭來，銀灰色光潔的盒身靜靜映射著天空上扭曲變幻的烏雲形狀。蕭夢樓下意識地朝著周圍看了一眼，小心地將這枚時光盒珍而重之地抱在懷中。
「你還不知道嗎？戰爭開始了。整個火星被外省的難民塞得滿滿的，相信不到一天難民潮將會席捲整個地球。」林鵬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抑制的顫抖。
「我沒事兒，孩子。」蕭母的聲音仍然堅強而硬朗，「我們這裏的小區秩序井然，已經有軍隊在維持秩序，我很安全。」
幾乎所有的超級市場都擠滿了人，每一座超級市場的出銀台前都人山人海。蕭夢樓花費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在能夠到達的所有超級市場轉了一整圈，在千軍萬馬中擠出了一條血路，終於將自己的愛車裝滿了各種各樣自己想得到或者想不到日用品。他甚至買了超過十個馬桶蓋子，哪怕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處。
「出什麼事了？」急於了解情況的蕭夢樓抓住一位鄰居的手臂大聲問道。
「沒問題。」蕭夢樓立刻說道，「但是到底出什麼事了？我為人人俱樂部怎麼了？」
「她現在在第一線作戰，每天提著腦袋上戰場，朝不保夕，我們隨時見不到她。」金日齡難過地說。
「我正忙著搶購……，那是我的……，混蛋……」曹清彷彿正置身於千軍萬馬的混戰之中，每句話都顯得上氣不接下氣。
「聽說有外星入侵？」蕭夢樓半信半疑地問道。
「好啊，那我就放心了。」母親的聲音也隨之變大了起來，「記住趕快去搶購食物和水，還有就是多買太陽能電池，用太陽能供電系統可以維持基本的家庭電力需要。」
「外省的戰鬥艦隊，我們被侵略了！」所有人都轟然驚呼了起來，街上摩肩接踵的市民開始驚慌失措地四外奔逃，蕭夢樓鄰居家中的所有高能空地兩用電瓶轎車彷彿受驚的燕子從燕巢中爭先恐後地飛入了空中，驚慌失措地朝著市區中心商場的地下防禦工事奔去。
「知道了。」蕭夢樓嘆了口氣將電話掛斷，接著撥通了仍然在火星舉行巡迴表演的大音樂家金日齡的電話。
他連忙手忙腳亂地穿上褲子，雙手抓緊肩上的外套，穿上拖鞋，飛快地跑下一樓，按動茶樓大門的開關，衝到茶樓外的街道上。隔
「老金說了，今夜回北京，讓我們多買日用物資然後到他的別墅地下防空洞暫時避難。」蕭夢樓連忙用最快的語速急聲道。
當他終於成功地將在橫亘于天空中的密集車流中撞得坑坑窪窪的愛車開回茶樓車庫停放好時，一個突然而至的念頭猛然襲上心頭。
滿街東張西望的人群齊刷刷地仰起頭，朝著仍然暮色深沉的天空望去。
蕭夢樓煩躁地用力拍打了一下這枚攜帶型手機，隨即想也不想直接接通了曹清的電話：「曹清，在嗎？」
「你們快看啊！」一個站在街道正中間的高個子少年忽然將右手高高舉到西方的空中，大聲叫道。
蕭夢樓無奈地將手機關掉，從床上坐起來，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希望到洗手間里用冷水清醒一下頭腦，好好思索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這時，整座茶樓的供電系統突然全部失靈，自己剛剛打開的檯燈和中央空調調節器上的信號燈同時熄滅。
「好啦，不要再說啦，」蕭母不耐煩地大聲說，「還不趕快去緊急購物。」
「沒什麼，你有一個訪客，他似乎很急於見你，我告訴他你住得不遠，可以儘快趕來。」歐冶蓮木然道。
「你來不就知道了。」歐冶蓮漠不關心地說出了這最後一句話就放下了電話。
「若彤她怎麼樣？」蕭夢樓關切地問道。
「老是嫌我羅嗦，」蕭母笑了起來，「我們小區的服務人員已經為我們每一戶購買應付緊急情況的礦泉水和方便麵，還有太陽能電池。你為我買的這個公寓小區的服務真的很不錯。」
「這時從外省來的太空渡船，他們來進攻地球了嗎？」一位瘦小的老人用尖細的嗓音喊道。
「老天啊，這個世界全亂套了。」蕭夢樓喃喃地說。
現在他頭腦中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電話。
「知道了，媽，我不是小孩子了，你那邊一切都好嗎？」蕭夢樓哭笑不得地
「能叫多少算多少，拖家帶口也算上，越多……」手機里傳出的嘈雜聲終於將金日齡氣急敗壞的話語聲嘎然截斷。
「孩子，這不是外省和本土的戰爭，你父親以前的副官告訴我這是外星人的入侵。」母親冷靜地說。
「蕭總，我是林鵬。」一個焦急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來。
「那是改為運送難民的軍船，你們那裡沒有軍隊來維持秩序嗎？」母親奇怪地問道。
「謝天謝地，媽，我今天晚上要去接一個朋友到家裡住，明天我會第一時間去看望你，希望這場戰爭儘早結束。」蕭夢樓長長出了口氣，顫聲道。
「當然啦，」蕭夢樓自豪地說，「當初為了買這個樓盤，我……」
「幸好還在。」蕭夢樓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酸軟疲憊的感覺從身體的各個部分閃電般傳來，他終於記起自己已經在整個北京城奮戰了整整一個白天。他一屁股坐在後院的黑土地上，用力活動了一下早已經酸痛不堪的脖子。艱難地抬起右手，想要撥一通電話。
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只是狂野地推開車門，從車裡狼狽地將身子爬出來，跌跌撞撞地穿過車庫來到茶樓的後院。抄過一把放在牆角的塑料鏟子，來到院中的海棠樹下，瘋狂地挖掘著樹旁鬆軟的土地。
「是啊，你們為什麼還不先撤離，要讓外省人先走？火星聽上去很危險。」蕭夢樓急道。
就在這時，手臂上的電話卻先發制人地鳴響起來，聽似柔和的鈴聲卻給人以一種不祥的感覺。蕭夢樓皺了皺眉頭，打開了手機通話開關：「蕭夢樓？」
「這是戰爭，戰爭爆發了！」眾人憂心忡忡地議論紛紛，「他們已經打到地球來了嗎？火星和月球究竟怎樣了？」
「好……我買完東西立刻趕過去。」曹清說完就掐斷了電話。
「市民們請注意，請大家不要驚慌，我們並沒有受到外省的侵略，大家看到的外省戰艦隻是運送難民的軍船。從今天起，聯邦實行能量配給制，居住區供電將會被限制在每天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點，節省下來的能源將用來支援火星前線的能源庫，請大家支持政府的決策。」直升機上的高音喇叭不厭其煩地反覆重複著上述的通知，務求讓所有明白當前的形勢。
「可能是吧。」蕭夢樓模稜兩可地說。
「不，蕭總，我還在火星，但是我會乘坐地球北京時間今天夜裡七點鐘的太空渡船啟程去北京。」林鵬大聲道，「我能在你家暫住一段時間嗎？」
「但是，媽，我看見外省的戰艦了，他們開進了地球的領空。」蕭夢樓大聲道。
作為地球衛士組織的首領之一蕭塵的後代，蕭家有一個傳了三代傳統，每一個蕭氏後裔都必須親手在整個地球的任何綠化帶上種植五千株以上的樹苗。從小到大每逢春季，蕭夢樓都會和家人一起到北京郊區綠化帶種植樹苗，這是他童年關於家庭最溫馨的回憶。父母離婚以後，他和母親也會常常在綠化帶里播種胡楊苗。自從他為了參加職業電競比賽而離開地球之後，已經有三年他沒有盡到作為蕭氏子孫的職責。現在再次回到這片先人們曾經和大自然捨死忘生地搏鬥過的土地，他不禁感慨萬千，也深深為自己這三年沒有為這塊土地付出一絲一毫的辛勞和汗水而感到慚愧。這些日子，他加倍努力地在這片仍然受著風沙威脅的土地上耕耘勞作，彌補三年間在這裏留下的空白。
蕭夢樓嘆了口氣立刻給正在北京設計圖紙的羅正宇也打了個相同的電話。
「是你。」蕭夢樓嘆了口氣，「什麼事？」
三年電競大賽的經歷所帶給蕭夢樓最大的後遺症就是他看到一切有關蛋艙和電競遊戲的事物就會忍不住想要做嘔。為了讓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原有的軌道上來，他將自己家庭電腦中所有一切有關遊戲的資料和以前為了休閑而安裝的所有電子遊戲全部刪除得乾乾淨淨。
「外省？」林鵬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哭音，「已經沒有外省了，我們被徹底擊垮了，我好不容易才買到今夜的機票，你記得一定要來接我啊。」
「什麼戰爭？」蕭夢樓震驚地大聲吼道，「難道外省和本土開戰了？」
可以說這幾個月的生活是蕭夢樓一生中最無憂無慮，最心滿意足，也最感到充實的生活，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個已經歷盡滄桑的遊俠終於從險惡的江湖引退出來，開始享受悠閑自得的田園生活。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嗎？
「沒……」蕭夢樓剛要說話，他那倉皇的聲音立刻被茶樓外驚天動地的螺旋槳聲所
「是誰？」蕭夢樓奇怪地問道。
「現在火星各個空港已經裝滿了外省的難民船，那些到達地球的難民船根本沒有在火星停留，直接被星際塔台調度到了地球。這樣可以加快疏散速度。」金日齡道。
西方湛藍色的天空中忽然間光華閃爍，無數方圓數公里碩大無朋的龜殼形狀太空渡船排成讓人心驚膽寒的密集隊形狂野地撕破了西方天空的大氣層，猶如一朵朵鉛色的烏雲降臨在眾人的頭頂。
窗外鋪天蓋地的墨綠色軍用直升機彷彿一群群暴雨之前在低空徘徊的綠色蜻蜓，覆蓋了這片居民區的大街小巷。
「把我們的同學都叫上嗎？」蕭夢樓問道。
「我一定去，但是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戰爭？誰在開戰？為什麼外省……」林鵬的話里有太多的疑團讓蕭夢樓一肚子疑問，但是林鵬傳來的信號開始出現一陣嘈雜的噪音，接著雙方的聯絡徹底被中斷了。
蕭夢樓在轉身想要跑回茶樓的時候被驚慌的人群撞倒在地，他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入茶樓的大門，但是身上已經無法避免地印上了數不清的腳印。他用力按下大門的開關，將門外一片觸目驚心的混亂關在門外，將身子用力靠在房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剛要繼續把電話打給地球和月球上的其他朋友，卻發現街對面的便利店已經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瘋狂地搶購日用急需品。
「林鵬？」蕭夢樓微微一驚，「你在哪兒？是在地球嗎？」
永遠告別職業電子競技大賽的蕭夢樓重新過上了以前有條不紊的生活。因為自己的作品仍然在再版，再加上自己獲得電競冠軍后俱樂部給的獎金以及瓦倫泰為他贏得的彩金，他的經濟情況讓他可以在剛剛買來的茶樓里度過一段悠閑的假期。如今的蕭夢樓比任何人都需要踏下心來，好好休息，將這三年來每日每夜進行蛋艙中的集中訓練所積累下來的疲憊好好疏解一下。
「我準時到。」羅正宇似乎仍然在埋頭于設計圖紙之中，並沒有參与到街頭的混亂中去，這讓蕭夢樓稍微有了一些踏實感，但是他也明白指望羅正宇上街購物是不太可能了。
金日齡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驚異：「天哪，夢樓，你怎麼打進來的，現在火星
然而蕭夢樓的幸福生活卻在一個陰雲密布的清晨徹底煙消雲散了。
「媽……」高音喇叭的雜訊讓蕭夢樓不得不加倍地提高嗓門，「我們這裏也有軍隊來維持秩序了。」
「快看，那邊也有！」那個目光敏銳的高個子少年再次大喊了起來。
同窗會過後的幾個月里他專心致志地打理著茶樓，將茶樓的每一個角落都用清潔機械人打掃得乾乾淨淨，每一件傢具和擺設都擦洗得一塵不染。每到下午時分，他都會到政府綠化部領取經過基因變異過的胡楊和紅柳樹苗，然後開車到北京郊區的綠化帶邊緣之上將它們小心地種植在漸漸開始變得肥沃的土壤之中。
這一天的破曉時分，輕柔的手機電子鈴聲將他從朦朧的睡意中喚醒。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豎起身，半開半閉著眼睛摸索著打開攜帶型手機的通話開關，喃喃地問道：「你好？」
「糟了。」蕭夢樓連忙關了電話，飛身衝出門，將自己停在茶樓後面的巡航者型家用電瓶麵包車開出了車庫，利用車上的衛星導航系統打開了北京城的電子地圖，朝著最近的一個超級市場開車飛奔而去。
「是的，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行省的駐軍據說已經全軍覆沒了，難民船已經到地球了嗎？」金日齡焦急地問道。
「多買一點，買夠了東西你就到我在北京的別墅去，那棟別墅下是設施一流的防空洞，我們就躲在那裡直到戰爭結束，知道嗎？」金日齡大吼道。
「蕭夢樓嗎？我是歐冶蓮。」歐冶蓮幽森冷漠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了出來。
「不知道，突然就停電了。」這位鄰居茫然搖了搖頭。
眾人不由自主地沿著這個少年手指的方向再次眺望過去。這一次人們看到的不再是臃腫巨大的太空渡船，而是橢圓錐形的大型太空母艦和巨型星際巡洋艦，這些形狀猙獰，戰炮林立的戰艦彷彿一隻只嗜血奪命的猛獸在地球湛藍色的天穹下耀武揚威地盤旋著。
每到夜晚，他會在茶樓里沖好一杯清茶，搬一張藤椅到茶樓后的庭院里，一邊品茶一邊靜靜欣賞院外櫻樹，蘋果園和小溪的風景，還有院內這棵守護著自己童年秘密的海棠樹。
「閑話少說，我可能會在今晚回地球，那裡開始搶購生活必需品了嗎？」金日齡焦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