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
050 身披月夜光
紀浩緩步走來。
林火伏在地上,暈眩感稍好了些。
他完全可以先行逃命,再找機會擊殺山師陰,為何急於一時?黑一門講究的是不擇手段,他們嗜錢如命,刀尖舔血,卻不是愚蠢。
林火奮力挪動身軀,卻聽到耳畔生風。
他應該被關在牢中!他怎麼會在這裏?
他在口中反覆念誦,直接撇下林火,握著那半截斷劍,轉身要走。
紀浩手中,握著半截斷劍。
手腕微抖,劍尖分一為五,如若花舞,令人眼花繚亂。
鬆手?放劍?
藉著月光,林火這才看清來人。
誰會蠢到在九霄殺人?
真元熱流起丹田,聚集於右臂之上。
他跌跌撞撞,他口鼻溢血,他狼狽不堪。
林火握緊劍柄。
千磨受力彎折,勁力傳來,林火險些拿捏不住。
對峙。
突然一陣寒風起,竹林搖晃,枯葉起卷。
劍從何來?人從何來?為何而來?
心中的道義不允許,他手中的劍也不允許!
「咣!」的一聲巨響,千磨划劍半圓,黑劍斷作兩截。
兩人四肢糾纏,順著山坡, 滾落而下。
手臂微微顫抖,虎口開裂,鮮血點滴湧出,林火感到一陣莫名虛脫,方才那一擊,他已是耗盡全力。
一瞬出五劍!
瞅准枝條縫隙,林火躥身,迅速遞出一劍!
林火左手護住姜杉,右手去摸劍柄,雙眼緊盯紀浩不放。
回家?
他注視著林火雙眼,林火看著他的血紅眼珠。
林火滾到一邊,前臂發麻,暗暗心驚:這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幾日不見,為何變得力大無窮?難道他也吃了佛頭果?
黑一門刺客,紀浩!
劍尖就在眼前!
紀浩將林火緩緩放下,丟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
林火用盡全力,展開雙臂,將姜杉撲倒在地。
啞光利劍未有反光,人在林中半隱半露。
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紀浩又是一劍橫掃。
紀浩飛來鞭腿,正中胸口。
但他筆直向前,豁盡全力!
一番交手,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紀浩對手。
林火閃身,將山師陰護在身後,高聲呼喝,「你們先走!我來攔他!」
三次花開,竟被 他全部擋下。
紀浩比他更快!
現在,已無暇考慮這些,刀劍無眼,唯有性命相博!
況且,一身是傷,林火又能做什麼?
這事情有些古怪,紀浩既然得脫,為何不趁機離開?
你要硬撼!那便硬撼!
林火咬緊牙關,絕不松劍!
「死!」
紀浩轉過頭來,林火縱身一躍,將他攔腰撞倒。
直到,紀浩的黑靴,再次出現眼前。
瘋子的目光,終於停駐林火身上。
那雙血紅眼瞳,讓林火背脊發涼。
林火扭頭去看,正看到斗大拳頭,迎面揮來。
作為好友,難道林火能夠如此放縱兇手?
他忍住劇痛,忍住暈眩,拄著千磨,挺直脊樑。
他硬撐著手肘,想要坐直身子,但手臂無力,重又滑落。
這一劍,居然如此力大!比之呂烽,只怕也不遑多讓!
「當」的一聲巨響,林火臉色憋紅,單膝跪地。
千磨出鞘!
砸上竹枝,林火滑落而下,怎麼也站不起來。
重重落地,林火只能感到天旋地轉。
「噗嗤」聲響,黑劍刺 破酒葫,酒水灑落在地,林中彌蒙酒香。
那一刻,時光似乎定格。
劍尖中劍脊!
林火寸步不讓,擋紀浩必經之路。
但紀浩要去做什麼?他心如明鏡。他知道,若是此刻放紀浩離開,那麼紀浩必會再去追殺山師陰。
山師陰與姜杉,皆非優柔寡斷之人,兩人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姜杉舉葫,欲飲未飲。
紀浩一定是瘋了!
林火滿頭是汗。
不能倒在這裏!不能倒在這裏!不能倒在這裏!
耷拉著腦袋,就連目光也無法抬起。
這劍招是他自己摸索。千瓣花開,消耗極大,他便將周身刺擊,變為直線,一點花開!
林火趕緊後撤,躲過此劍。
迎接他的,卻是另一記重擊!
劍尖酒珠落地,紀浩緩緩抬頭,露出一雙血紅眼眸,「山師陰……」
山師陰面色凝重,微微彎曲雙膝,隨時準備後撤。
林火再次握緊千磨,怒吼而起。
紀浩為何放他一條生路?他不明白。
他以劍撐地,扶起半身,雙腿卻不聽使喚,癱倒在地。
「擋我者!」 紀浩持劍豎劈。
紀浩持劍而立,卻是紋絲不動。光影暗淡,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衣領被紀浩攥在手心,林火被他單手抓起。
林火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對手若是力大,那就以快打慢!
千磨,黑劍,驟然相交!
林火支撐不住,就地一滾,卸開劍勢。
過了片刻,又似過了許久。
口中滿是血沫味道,眼前景物晃動不清,腦海之內,猶如上萬蜂鳴。
但他還在掙扎。若是倒在這裏,就是倒在閻王腳下。
墨黑利劍,被半路截斷,滑向一邊。
半截劍尖,在空中打旋,最終沒入泥地。
林火舉劍去攔!
卻未想到,紀浩並不吃晃,徑直攻入林火劍圍,硬磕千磨!
姜杉伏在地上,並未驚慌,卻也不敢妄動。
胸腔之中,每一根肋骨都在呻吟,林火甚至能夠感到,骨架上錯位崩裂的縫隙。
林火做不到!
只有瘋子!
口腔溢血,耳中嗡嗡直響,林火只覺得眼前發黑,半副牙齒都在哀嚎!
或許,山師陰已經找到了救援?
「山師陰!」紀浩舉起劍來,嘶聲怒吼,「死 !」
胸口發悶,林火噴出滿口鮮血,向後飛去。
躲閃不及,重拳擊面,林火橫飛而出。
對決還未結束,他不能停在原地!
劍鋒掃斷一排竹枝,在林火面前根根倒下。
黑劍落地,石土迸裂!這是何等巨力?
竹林在一坡上,紀浩邁開腳步,便要往坡下走。
林火稍感力竭,虛晃一劍,準備後撤回氣。
柳鳳泊說過,「今日你背叛了劍,明日劍便會背叛你!」
林火進步刺,黑衣緩步退,叮叮噹噹響做一片。
紀浩搶攻,揮舞小臂,又是硬撼!
夜無風,竹林靜謐無聲。
林火已經無力反抗。但紀浩遲遲未曾下手,他在想什麼?他要做什麼?林火不得而知,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這感覺絕不好受。
「死!」
可,就這般自欺欺人?
出劍攔截,林火將紀浩限於原地,可他並未搶攻,因為不對勁。
林火聽不清楚,但能夠隱約聽到幾字,「山師……殺……回家……」
但他必須動起來!
拔劍反擊?出聲示警?沒那個功夫!
月藏樹林后,夜空緊張而壓抑。
然而,紀浩力大,但卻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