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讀萬卷書

066 鐐銬披心腸斷

讀萬卷書

066 鐐銬披心腸斷

林火這才發現,紅袍兒小臂正在流血。他立刻撕下衣袂,為山師陰裹上傷口,「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你把趙厄塵殺了?」
虞城看了眼手中短劍,「比對傷口!」
山師陰勾起嘴角,「這局,算我認栽!」
花袍飲了口酒,「一定要這樣?」
山師陰伸出雙手,「證據確鑿,抓人吧。」他朝向林中,高聲喝道:「我知道你還在!」
現在的情況,林火覺得很有趣。
山師陰按住他的肩膀,露出一個笑臉,「安心啦。那些殘兵敗將,可不是我們林大宗師的對手。」
幼稚,卻記憶猶新。
他對山師陰,沉聲說道:「此地發生何事?」
死不瞑目!
林火雖不聰明,但他不笨,瞬間明白過來。
「誰敢!」
周遭人群一陣吵鬧,更有弟子拔劍出鞘。
他相信山師陰。山師陰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殘殺趙厄塵。結論就是,這是個圈套。如果被來人當場圍住,事後絕難翻身。
突然,林外傳來聲響。
也不知是說他自信,還是自大。
那時候,林火還是個孩子,李虎和陸多金同樣歲數,兩人從小便爭鬥不停。
雖然謎團依舊,但趙厄塵留下的訊息,彷彿讓他回到了龍興歲月。
「裝什麼裝!兇手就是你!」
時間流逝,林中除他呼吸,再無其他聲響。
呂烽上前一步,撈住林火身軀。
虞城環顧四周,嘆了口氣,「拿下。」
林火倚在樹上,緩緩合上雙眼,調整呼吸,傾聽……
林火嗅了嗅鼻,空氣中,彌散刺鼻氣味。
林火拔出劍來,他做好準備,若是山師陰叫喊,第一時間殺入林中。
林火抬頭望天,「時辰差不多了。」
老爺子說:「人生往往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好獵人,從不缺乏耐心。」
話音未落,周遭人聲鼎沸,皆是謾罵。
山師陰隨意一拋,將劍擲給虞城,「沒什麼好看的。想來傷口一定一致。」他又解開林火所包傷口,冷冷一笑,「想來這傷口,和他手中兵刃也是一致。」
真兇?
山師陰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後。
煎熬……
前半夜,月明星稀。
無聲,緘默,死寂。
山師陰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林火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可夜色昏暗,除了火把四周,再難看清他物。
多久未曾這般,焦急等待?
這一耽擱,火把聚攏過來。
不過片刻,虞城便已趕到。
林火腦中先是一蒙,隨後反應過來,「你要一個人去?」
男人,靠拳頭說話。
虞城嘆了口氣,上前查看趙厄塵背心傷口,又走到山師陰面前,沉聲說道:「山師師弟,借兵刃一閱。」
說到最後,他甚至哭出聲來,「師兄臨走之前,便和我們說過,今日是要與山師陰理論,少不得做過一場。沒想到……沒想到竟然丟了性命!」
「洗硯湖」不起波瀾,靜得如同死水。
「教習糊塗啊!這事實不是擺在眼前?」王師弟捶胸頓足,甚是激動,「你看這山師陰滿手是血,手裡還捏著兇器!不是他殺,還是誰殺?」
花袍不再說話,看了眼呂烽。
今日星在雲后,見不到湖天星海。
兩人走入林中。
「趙師兄說,若是他半個時辰都未回來,便讓我們帶你來尋他。」
山師陰走在稍前,神情自若,「前幾日,看了揚獍與瓊花姑娘依依不捨。今日,倒是要來茬架,還真是大煞風景。」
「你在傻笑什麼?」紅袍兒不解地問道。
後頸驟然一痛,面前天旋地轉。
「不行!」林火咬了咬牙,「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
山師陰哈哈笑著。
「不是我們。」山師陰與林火拉開距離,「是你,留在這裏。」
虞城搖了搖頭,望向林火,「林師弟,你可看到賊人?」
林火拉著山師陰,走到一邊,心中暗暗焦急。
林火笑著,與山師陰並排而行。
「安心,安心。」山師陰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他像是回到那年冬天,老爺子帶他伏在雪中。冰冷緊貼臉頰,雙手握著弓箭,指尖發麻,卻不能鬆手。
面前是皚皚白雪,身上披風已成雪衣,他只想回到城內,鑽進被子,喝一碗滾燙肉湯。
林火持劍上前,將山師陰護在身後。
「愚蠢的人,不就是這樣嗎?」山師陰冷冷一笑,「在心愛的姑娘面前,丟了面子,總得找回來。能夠想到的方法,也只有動粗。還真是難看。」
虞城接過短劍,仔細比對,臉色下沉,「山師師弟。我信你為人,此事如何解釋?」
就在此時,林中又有火把跑來,「教習!又發現三具屍體!皆是從背後,被人一劍穿心。」
「紅袍兒?」林火持劍靠近。
林火目送他離開。
無人阻攔。
凄冷月色下,山師陰手握短劍,劍上滿是鮮血,而趙厄塵,就倒在紅袍兒面前。
山師陰面色複雜,看著手中短劍。
林火咬了咬牙,「見到了!」
林火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山師陰,「停在這裏?我們還沒到湖邊呢。」
林火無奈苦笑,「還是因為山師軍師,料事如神,決勝千里。」
但那些單純的,簡單的日子,印在腦海里。
定了場子,劃下道道,你約三五好友,我叫兄弟幾個,大家大幹一場,輸得自願低頭,贏得洋洋得意。
山師陰望著林火,仍舊沒有說話。
這種回憶,紅袍兒應該不懂吧。畢竟他從小就是少爺,哪有打野架的日子。
花袍走到他面前,「你又何必至此。」
誰還在?
呂烽扛著林火,隨花袍而去。
「你!你!」林火指著山師陰,氣得說不出話來。
花袍從人群中,漫步走出,「所謂道理,能言方能成理。你說是不是?」
林火平舉劍尖,一言不發。
「風險與機遇共存。」山師陰挑了挑眉,「若是我孤身赴宴,我為弱者。在他們看來,如同肉在板上,隨他魚肉。當一個人陷入狂妄自大,那種自以為是的強大,會讓他麻痹大意。而我,就能套出更多線索。」
林火猛然睜開雙眼,邁開流星大步,闖入林中。
林火急道:「你又不會武功,若是他真找人埋伏你,你不是將自己置於險地?」
山師陰拍了拍他肩膀,「所以,我這條小命,可就交給你咯!」
林火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拉過山師肩頭。
那查探弟子面色發寒,對虞城恭謹說道:「死了。」
眾人見到趙厄塵倒在地上,皆是一驚。立刻有人上前,查看死活。
等待……
林火急得額頭冒汗,「你平日這麼聰明!怎麼突然犯傻,若是被人當場抓住,有口難辯啊!」
山師陰微微一笑,「生來便是如此。」
趨近子時,夜有雲涌,玉盤半隱半現。
晚風凄寒,山師陰紮緊紅色圍脖,「要變天了。」
虞城皺了皺眉,「王師弟,若無證據,不能胡說!」
呂烽從天而降,落在林火身側。
但無肉下鍋,仍需忍耐。
山師陰拉松圍脖,喘了口氣,「先到這吧。」
林火回頭去看,只見到呂烽面無表情,「你……為……為什……」
山師陰不動一步,「為何要走?我又沒有殺人。」
目瞪口呆!
山師陰淡淡說道:「有何比對必要?做到了這份上,傷口自然一致。」
沒了另外晚風,夜深林靜,全無聲息,氣氛詭異沉悶。
回首時,人群將來路塞滿。
爭什麼?奪什麼?
「林子!」
如同頭上之月,曖昧不明。
山師陰盯著他的側臉,似是不想放棄。
他立刻瞧見山師陰背影,只是夜空漆黑,看不清晰。
看著他背影隱入林中,林火心中,總有一絲不安。
林火一時語塞。
回想不清。
「稍安勿躁!」虞城抬臂高呼,聲浪稍緩。
虞城注視著山師陰,沉默無言。
林火臉上發燙,低下頭去。
「還認栽?人贓並獲!當然得要認栽!」
嗚呼一聲,竟然哭暈過去。其他弟子,手忙腳亂,將他抬了下去。
林火心中暗嘆。
他朝林火擠了擠眼,「你若是平日看我不順眼,等我呼救,不妨多等一會兒,讓他們先揍我一頓,也算為你出氣。」
突然頂上生風,林火抬頭去看。
「你這獃子,能不能動動腦子?」山師陰微微一笑,「若是真有危險,我難道不會呼喊?」
中計了!
難看嗎?
子時剛過一刻,林火與山師陰,已經到了「洗硯湖」邊,樹林就在眼前。
山師陰揮開林火手掌,「那就不辯。我就看看,這些愚人,能夠蠢到何種境界。」
林火心中一喜,背對呂烽,面朝眾人,「烽子!咱們殺……」
數十火把在外晃蕩,隱約傳來人聲交談,「虞教習!便是此處!」
虞城臉色一變。
山師陰點了點頭,「你我都知,願賭服輸。」
粗暴,原始,暢快。
明月從雲后探出一絲!
虞城注視林火雙眼,「林師弟,你可不會說謊。」
林火無奈搖頭,他知道山師陰心意已決,他無法阻止,只能低聲叮嚀,「可不能逞強,若是有絲毫不妥,立刻呼救!我在這兒,時刻待命。」
「還能發生什麼?」山師陰還未回話,立刻有人叫出聲來。
血!
虞城又嘆口氣,「林師弟,不要激動。我們只是將山師師弟暫時收押,若是內有隱情,必定不會害山師師弟,一根汗毛!」
山師陰挑了挑眉,「無話可說。」
那時候,還沒虎頭幫,也沒多金幫。
山師陰打了個哈欠,「我若告訴你們,我入得林中,趙厄塵已經死了。我上前查探屍首,就有人偷襲,就地取了兇器反抗,還被那人傷了手臂。然後我高聲呼救,林子趕到,那人便逃之夭夭。這樣的故事,你們信不信?」
林火悚然一驚,「發生了什麼?」
林火當機立斷,拉住山師陰手腕,「快走!」
只為出手的那一瞬,一擊必中!
他的目光有種壓力,林火心裏發虛,趕緊轉移話題,「這麼晚叫你去,只怕不安好心。」
他紅著眼眶,似是與趙厄塵交厚,「定是這直娘賊,害了趙師兄!」
林火搖了搖頭,「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