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國
296 血一書
五百人馬撤離城頭,空間也多出不少。
最後一架城弩不堪重負,在悲鳴聲中,支離破碎。
說罷,他立即轉身,飛奔而去。
這番戰略未曾持續多久,已有狄軍配上小盾,頂住箭羽上得牆頭。
姜杉究竟作何打算?
而當弓手再難拉動弓弦之時,牆垛上架起了第一支雲梯。
而姜杉一開口,就要帶走一半人馬。
武慎眉頭緊皺,他年輕時候也曾戎馬,可從未見過今日這般窘境。
老兵最知令行禁止,馬上棄了城垛,向後飛奔。
每一寸國土,都神聖不可侵犯。這!絕不是一句空話!
守城隊列原本便是分成五排,好做輪換。趙恬直接抽走後面兩排,又將原本操縱守城兵械之人一併帶走,約莫五百之數。
便在此時,登樓石階之上,終於爆出一聲暴喝!
他衝到武慎身邊,武慎反手將他一把拽住,「姜杉呢?他的計策呢?」
燕國老兵,陷入絕境。
這是,背水一戰!
箭矢你來我往。
時間過去了多久?
方才藉助地利之便,燕軍不過戰死十來人,如今冒險,傷亡陡增。
隨後,狄軍從雲梯之上極墜而下,燕軍撲入自家陣中,老兵捻起第二輪箭羽,武慎嘶吼出聲,「射死這群狄狗!!!」
他已經計算不清。
武慎氣喘吁吁,他已沒有氣力揮刀,但他仍舊將那燕國軍旗,死死抱在懷中。
「赳赳老 兵!共赴國難!」武慎放聲嘶吼。
這五步之內,鋪滿血漿,便是生死之線。
這些老兵畢竟久經戰事,即便是這般倉皇後撤,也能退而不亂。雖然一路上仍有損傷,仍舊讓他們有驚無險,趕到另一處牆頭。
武慎已經無暇去想這些,趕忙下令,「弓兵後撤換刃!步兵準備接敵!衛國護邊!就在今朝!」
「能!」武慎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來。
城門之後,濃煙滾滾,烈火上燃。
「請慎公子放心。」姜杉對武慎拱手,「計策,現在開始。」
隨後,炸響之音絡繹不絕。
紅綾漫開,城門發出一聲嘶鳴。
年老力乏,難掩熱血肆意!
武慎也算寬慰自己,對自己說道:「這城牆空了也好,有了縱深,才更好與狄軍周旋。半個時辰!絕對不在話下!」
弓弦頓放!
可戰局,仍舊無法避免,朝狄軍傾斜而去。
在箭羽射盡之前,若是有狄軍沖至弓兵面前,立即用長槍刺殺。
可牆上老兵,無人手軟。
真正到了血戰時候,這五百老兵,最終能夠活下幾人?
最後百人,被逼至城牆內側邊緣。
周圍狄軍再次圍來,燕軍已在緩緩後撤。
是誰讓他可以安坐家中,大放厥詞?
然而,人會累,箭羽會用完,狄軍不是木頭樁子。
武慎冷哼一聲,「只有這 樣?」
鋼鐵相交,血肉相撞!
一眾燕軍且戰且退,退下城頭。
那些老兵聽得趙恬命令,先是發愣,舉目朝武慎望來。
他們怪叫揮刀,勢要將燕軍趕盡殺絕。
下令武慎,瞪目鬚髮欲張。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慘嚎聲此起彼伏,城牆下血腥氣味,幾欲漫上城頭。
狄兵畢竟人數眾多,箭雨飛來,壓得燕國老兵無法抬頭。
每一個老兵倒下,武慎心中都在滴血。
半個時辰,緊緊過去一半。
狄軍驟然遇襲,不覺後退。
一輪反擊,已經折損二十餘人。
鮮血滲入牆磚縫隙,即便是數百年,上千年,也將記錄此時!此刻!此地!這群老兵的赴死之志!
武慎不得不命令將士上前,冒著狄軍箭雨,去將雲梯推翻,將鉤索砍斷。
閘門轟然落下,將燕狄相隔。
武慎看得目瞪口呆。
攀爬狄軍壓力驟降,向上攢動加速。
隨後鉤索上前,危險逼近。
武慎隨著戰局變化,立即改變戰略,命令其餘老兵,換了長槍。
後排將士已經重新拉起弓弦。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龍嶺關中,爆起一身炸響。
姜杉並不在意武慎威脅,只是探頭張望武慎身後,「都撤出來了?」
眼看就是一場血戰。
時空宛若定格一般。
人手不足,年邁老病,不得不守之城。
說話間,城下狄兵已經開 始放箭還擊。
重擊將他們帶至空中。
老兵齊聲應和,「赳赳老兵!!共赴國難!!」
燕軍與狄軍相隔五步。
趙恬終於率眾殺到。
「撤退?」武慎隨趙恬奔了幾步,疑惑問道:「往哪裡撤?」
而姜杉便站在城門之外,朝他們額首微笑。
武慎咬住牙關,想起那日岳山飛火,姜杉是如何將趙恬與黃恩甩得團團轉。他終於下定決心,「傳令下去!把人帶走!」
武慎揮手。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燕軍輪換放箭,箭如雨下,再次壓制狄軍難以冒頭。
武慎張口欲言,最終唯有默然。
狄軍立即湧上。
趙恬也來不及細細解釋,只能說道:「為今之計,只能相信姜杉。」
牆上老兵換上弓箭,朝下亂射。
武慎知道,血戰越逼越近。
趙恬頭也不回,一邊戒備暗箭,一邊回應,「撤出龍嶺關!」
血花,綻放于城下雪中。
不能這般消耗。
那便讓他看看這被將士鮮血浸染的每一寸土地!
武慎也已提刀上陣,殺得衣轟目赤。
燕軍再次後撤,順著關中大道,朝另一側關門奔走。
四百,三百,兩百……
說罷,姜杉突然袖中抽出一縷紅綾,迎風招展。
現在,狄國輕甲就在城下,兩萬之眾。
城垛爭奪,以箭還箭。
越來越多狄軍湧上牆頭。
趙恬立即出聲呵斥。老兵們 最知戰事緊急,便隨趙恬下去城牆。
姜杉立於一邊,面上卻無半點驚訝,也無絲毫喜悅。
武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恬面色凝重,單手捶胸,「主公放心,若是那姜杉不勝,我第一個斬他狗頭!」
趙恬順勢殺入軍中,與武慎殘軍匯合一處。
他立即下令,讓一線弓兵後撤一人身位,躲閃箭雨壓制。同時,他又讓弓兵朝天小弧線曲射,盡量殺傷狄兵,讓後排老兵準備短兵相接。
趙恬得令,卻未立即傳達,而是憂慮說道:「主公,若是帶走五百人,這城頭還能守住半個時辰?」
武慎已經顧不得這些,迅速調整防線,在城牆之上來回奔走。
到時候了。
「轟!」
武慎回頭看了一眼,戰備里還剩不少箭支。他心中立即有了主意,放聲高呼,「所有人後退!放棄城垛!放棄城垛!讓他們上來!再拿起弓箭!全部拿起弓箭!」
首排燕軍還未撤到陣中。
狄軍攀上城頭,掉落城下。
浮空狄軍,血花噴涌凝結。
箭羽擦著袍澤身軀疾馳而過,洞穿狄軍身軀頭顱。
「撤出龍嶺關?」武慎一把將趙恬拉住,「我們死了這麼多弟兄!拼了半個時辰!這便是那個花袍痞子的計策?他將兄弟的犧牲當做什麼?他將我燕國軍人當做什麼?」
單刀高舉,燕軍陣前刀光一片。
燕軍奔至城外,武慎立即衝到姜杉面前,惡聲 說道:「你現在若是不給我一個解釋……」
是誰讓他可以于夜安眠,香甜無夢?
他也無力去想,如今他只想再多殺,哪怕一頭狄狗。
狄國這股洪流,終於拍打在燕國「人礁」之上!
然而,燕軍畢竟人少。
有空談書生說,國土糾葛,數千上萬年來都未能有所定論,又何必過於放在心上。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龍嶺關,陷入一片火海。
是他們!是被他說,不必放在心上的軍人!
五百老兵,人數銳減。
放箭老兵,臉頰皮肉微顫。
第一排狄軍冒頭。
武慎環顧四周,看著燕國老兵,他猛然反應過來,拎起姜杉胳膊,「我們都在外面!關中是誰在放火?」
狄軍磨刀霍霍。
人頭落地,亦要與敵同歸!
武慎手中不過千余老兵,姜杉還要帶走一半,他是瘋了嗎?
奔跑燕軍,迎著友軍箭羽。
「主公休怕!趙恬在此!」
一半!
他們沒有憐憫,因為戰場之上,只有生死,不存善惡。而憐憫敵人,只會讓自己命喪黃泉。
若是他們衝到門前,這些燕軍沒有城牆掩護,即便是一刻鐘也撐不下去。
城下狄國輕甲已經運來雲梯,鉤索。
趙恬也將武慎拽緊,扭頭便走,「姜杉讓我們立即撤退!」
武慎不明所以,同樣扭過頭去,見到狄軍已然追殺而至。
「轟!」
武慎怒道:「這便是你的計策?讓我們臨死之前,還做臨陣脫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