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王城
412 血濺白袍將劍拭
林火眼疾手快,反手一劍刺穿那人咽喉。
山師陰已經難以忍耐下去,他將手臂高高抬起。
至於依照武夢的性子,她又豈會願意拖了別人後腿?
而山師陰回望過來,那眼神冰冷,還帶著絲絲快意。
話未說完,便見到山師陰扭頭過來,面色寒若玄冰,「我說了……」
若是武夢不死,林火斷然不會拋棄武夢獨自逃生。反之,若是武夢死了,林火也絕對不會離開,他會為武夢報仇,而在這裏挑戰金甲合圍,到頭來,林火也只有死路一條。
武夢心中大喜,就要叫出聲來,卻突然覺得腳腕一陣痙攣,不由自主摟住林火腰身,痛呼出聲。
林火已然刀劍出鞘,生生砍出一片空地。他無暇回頭去看,只能高聲吩咐武夢,「跟緊我!不要害怕!」
林火扯了一塊衣袂,纏繞在傷口之上,又用牙咬住一段,另一隻手用力一拉,將那傷口簡易包紮起來。
林火定睛去望,驚訝出聲,「渡鴉!」
明明已經選擇了兩條背道而馳的道路,可是真正到了磨刀霍霍的時候,林火還是有那麼一瞬遲疑。
只能說,武夢並沒有他了解林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上好絲綢,與純金頭冠,就這樣被她隨手丟擲在地上,沾染了多少泥塵,也不足惜。烏黑長發披散開來,就像是與風共舞。
「怎麼?不認識了?」武夢同樣伸手矯健,一個蹲身,奪過身後那劍。
山師陰突然朝著那將領揚起手臂,便聽到「噗」的一聲悶響。
看上去,他給了武夢兩個選擇。事實上,結局都是一樣。
就憑林火此時身手,想要逃離此地,定然不會太難,但是……
然而並不是出事,原來是武夢為了活動方便,將婚裙下擺與兩手撕開,這樣才不影響活 動,而她頭上頭冠,自然也沒有幸免於難。
武夢已經愣在原地,只知道伸手去捂林火傷口,口中反覆說著,「你不該來的,你不該來的……」
對於林火為人,山師陰似知道的。
這種時候,該怎麼保證武夢能夠全身而退?
可是坡下金甲,有那麼片刻猶豫。有人不願輕易送命,有人又要聽命上前。軍陣亂作一團。
林火也見到那處傷口,兩人立即明白過來。
若是飛羆軍在場,不說斬殺林火,但是絕不會讓他們像是游魚一般,能夠在軍陣之中掀起波瀾。
林火微微一笑,「你不信你自己,難道,還不信我?」
武夢還未從之前害羞之中回過神來,木愣愣地接過黑傘,還有些疑惑地看著林火。
兩人已經衝出軍陣之外,身邊只有零零散散幾人。
他如何能夠讓林火殺出重圍。
箭羽稀稀落落騰空飛舞,卻只能搖搖墜入土中。
林火趕緊將她摟緊,「怎麼了?」
林火咬了咬牙,將黑傘交到武夢手中。
在那等極速之下,好巧不巧,被旁邊金甲兵刃帶到了武夢小腿。
當蘇丹霞死於火場,而他只能立在府邸之外。在那凄冷夜裡,心中何等苦痛,何等彷徨無助,最終卻又無可奈何。
坡上金甲,立即打出旗語。
即便這個時刻,她依舊睜開雙眼,凝視林火側臉,似乎要見著畫面,永遠印刻在腦中。
山師陰面上笑意,卻是沉了下來。
黑袖劃過,山師陰下達命令,「格殺勿論!」
武夢咬了咬牙,「我,我沒事,我還能走。」
卻在此時,林火聽到身後傳來「刺啦」一聲脆響。
武夢臉頰上沾染著林火血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是你也若是顧及我,我們兩人根本殺不出這 裏。」
林火晃了晃腦袋,面上帶紅。不過他面上染了血花,也見不到那些潮紅。
血珠凝落下來,染紅林火白袍,漸漸暈開。
寒雨飄落,心已不冷。
渡鴉胯下一匹黑馬,身後牽有一匹,將林火面前幾名金甲撞飛,一甩身,便停在林火身側。
下一瞬,她便被林火摟在懷中。
兩人手腕一扣,林火飛身上馬。
坡下林火卻在瞬間,便察覺此處漏洞。他喚住武夢,還刀入鞘,隨後將她手腕捏住,「真元護住心脈!」
這場風雨,又讓他無法使用箭陣,否則林火與武夢只有兩人,早就葬身箭羽之下。
他將長袖揚起,劃開一個小圓。
金甲侍衛多由世家子弟組成。
把酒言歡,彷彿就在前一刻,如今已經拔刀相向。
武夢站在一邊,手足無措。
周遭甲士噤若寒暄。
武夢像是一愣,她原本是不信,但是當她望見林火那雙堅定眸子,不知不覺間自己也穩下心神。
這剎那景色,倒是林火看得有些發矇,他順手砍倒兩人,對著武夢道:「武夢,你……」
那支由人熊率領的飛羆軍,方才知道何為天下強軍,何為令行禁止。
然而,武家女兒,從不會成為別人的累贅。
武夢便覺得全身被一股巨力拉扯過去,整個人宛若失去分量,隨風而動。
這便讓山師陰懷念起另外一支軍隊。
山師陰立馬坡上,他沒有立即下令攻擊,而是靜靜等候。
山師陰想到如今自己孑然一身,最多的,難道不是時間嗎?
林火毫不猶豫,同樣伸出收去。
那將領立即捂住喉嚨,從馬背上摔落下去。
山師陰是鐵了心不管傷亡幾何,只要將林火南下。
他在等候什麼?
武夢頓時感到錯愕, 扭頭望向林火,又望向渡鴉。
好在局面並非難以控制。
這是讓坡下金甲,靠近搏殺。
若是說誰心中冰寒一片,那此時此刻,便只剩下山師陰一人。
廝殺,未至盡頭。
咬牙切齒之間,只有他一人聽見自己低語,「為了一個女人,你將我們的兄弟情義放諸何處?你曾經說過,一眼,便能一輩子的兄弟,全部都是放屁!」
他見到林火為南柯流血,心中怒火更是熊熊而起。
武夢低頭去看自己右腳,小腿上豁開一個長條口子,正在不斷冒血。
周圍寥寥幾人緩步靠近,身後那些金甲大軍,自然也追趕而來。
卻見到一襲白衣,牽著一匹馬兒,拍馬而來!
這一聲緩而低沉,明明被雨聲掩沒,卻像是一條毒蛇一般,勒住每個人的咽喉。
林火回頭看了武夢一眼。
林火看得有些愣神。
坡上山師陰氣得捏緊雙拳。
山師陰環顧四周,「我說格殺勿論!」他的目光從一名名將領面上掃過,「誰有異議?」
「大人。」身邊有一將領高聲質問,「大王可是說了,不得傷了公主性命,我們還要靠她和薛銅那老匹夫和親,還有……」
林火卻是覺得有些尷尬,不覺間放開了武夢稍許。
或許只是等候武夢鮮血迸濺瞬間。
她咬了咬牙,對林火點頭,「我信你。」
山坡之上,山師陰已然看不下去。
武夢刺出一劍,為林火斬殺一人,方才對著林火笑道:「你該叫我南柯。」
山師陰心中怒極,但也是無可奈何。
可是,事實卻令他有些難看。
武夢順勢從那金甲手中奪下長劍,撕了一片衣角,將秀髮攏在腦後紮緊。
方才運功完畢,便聽到林火一聲低吟,「驚蟄!」
燕國數百年,當真是爛到了骨子裡!
林火腦中 尋思退路,只是側頭回應,「怎麼?」
明明他已經給這些甲士教了一套陣法,專門用來困敵索命。誰知道這些金甲如此愚笨,總是合圍失敗,好幾次在千鈞一髮自己,讓林火領著武夢破開一道缺口。
武夢一手撐著黑傘,另一手偷偷捏住袖中金簪。或許就如同山師陰所言,留給武夢的選擇,只有兩個。
雖然傷亡多了一襲,但是林火畢竟只是半步天位,身邊還帶著一個累贅。想要將將林火擒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山師陰嘴角笑容不減。
雖然弓弩在雨中威力大減,但是到這了這種時候,也得放手一搏。
林火微微一笑,轉過身來,面對金甲合圍,「我們走吧。」
結局早已註定,難道不是嗎?
林火望向山師陰的目光有些複雜。
林火與山師陰不過才分道揚鑣,敵對便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便在這個時候,武夢已經將袖中金簪悄悄抬起,她突然出聲,叫了林火名字,「火。」
無人答話。
林火想不明白,不過這時候,也沒有耗時間讓他胡思亂想。
說罷,武夢猛然抬起手腕,將那手中金簪,朝著脖頸細嫩之處,狠狠扎去。
武夢不明所以,但還是在第一時間運起所有真元護住心脈。
身後金甲便在此時同時放箭!
只因為那一金簪並沒有扎入武夢喉嚨,而是扎入林火手臂。
定然是林火方才突圍,未能護得武夢周全。
金甲令兵立即揮動旗語,兩旗展開,又併到一處。
一截黝黑短箭從山師陰袖中飛竄而出,直入面前將領咽喉之中。
林火已經雙手握住刀劍,「一會兒你不要管我。」
號角聲響,兩邊坡上金甲,朝著谷內廝殺之地,飛奔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瞬間,鮮血紛飛,黑傘乘風而起。
林火伸 出手掌,撫住武夢臉頰,「南柯,若是你死了,我又為何而來?」
他只當武夢出事,趕緊回頭去看!
原本只是山谷里立滿了金甲,林火還有一搏之力,可此刻山師陰領著一隊人馬,就連兩側山頭都給林火遮蔽了去。
武夢湊到林火側臉,輕輕一吻,又在林火耳邊說道:「你能來找我,真是太好了。」
挺劍一立,何等英姿颯爽。
林火明白事不宜遲,馬上抓住武夢腰帶,將她丟上馬去。
難道又要功虧一簣?
他要讓林火感覺心痛,就像是他曾經感受過的那樣。
山師陰見到此幕,嘴角高高翹起,眼神之中滿是興奮。
山師陰望著三人離去背影,氣得渾身打抖,「追!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武夢此時方才反應過來。她想起山師陰之前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到頭來她才是捆住林火的枷鎖。
卻見到大雨之下,雨水將武夢身上嫁衣統統黏在身上,流露出一股魅惑氣息。
身後金甲逼近,有人已經搭起弓箭。
何處來的快意?
「很好。」山師陰沖向望向坡下戰鬥,輕聲說道:「格殺勿論。」
渡鴉立即再喝一聲,「上馬!」
黑袍大袖迎風招展,就像是判決死刑的令箭。
她看了林火與武夢緊緊相擁,冷哼一聲,但還是張口說道:「上馬!」
林火,渡鴉,武夢,已然拍馬而去。
林火握緊刀劍,重重點頭,「我們,殺出去!」
「你做什麼傻事?」林火運起真元,將武夢手中金簪震開。
渡鴉鬆開手掌,將那匹馬的韁繩,甩給武夢,同時彎腰,朝林火伸出手掌。
「可別發獃,我們可得活著離開這裏。」武夢微微一笑,與林火背靠而立,「你說你要帶我走,你可不能食言。」
便在此時,兩人聽到山坡之後,傳來一聲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