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之歌》第二三集

第一章 萬園之園禍根深埋(上)

第二三集

第一章 萬園之園禍根深埋(上)

「……為什麼?」
多年同一夢,雖然結果都是一樣,過程卻有很大的不同,特別是在與刺客對戰的上頭,仁光帝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都是自己被斬得亂七八糟,滿身是血,打贏刺客全是慘勝,後來龍體聖甲有成,慢慢勝得穩當點了,才有餘裕發展其他招式,待天皇心劍、聖上刀大成,滅這些刺客就像殺雞屠狗,完全可以耍帥,不用花什麼力氣。
狂傲的大笑,中氣充沛,震得四面八方滿是迴音,猶如龍嘯,他雙手左右平舉,掌心分別浮現一道金黃氣芒,迅速凝化為刀劍,遠遠看去,黃袍帝王,手執天皇心劍、聖上刀,威儀有若天神,任誰看了都是打從心裏發著顫。
太多太多的問題,仁光帝想不通,無語問蒼天,問得久了,他覺得蒼天恐怕也答不出,這一切看來是那麼荒唐,像是在故意捉弄人,卻又怎麼努力都掙不脫這個束縛……
「喔,濤瀾啊,你又來遲一步了,每次都等朕打完了你才趕來,你是專程來洗地的嗎?拿支拖把,開工吧!」
「……又……又做夢了啊……」
「其實啊,你們知道嗎?朕的天命是當皇帝,不是當戰神啊,皇帝的職責是治理天下,開疆拓土,殺伐決斷是對天下,對一切敢於來犯的外敵,不是整天用絕世武功打刺客的!更別說你們這些蠢狗、倔驢,打掛了你們,也掉不下半件寶來,你們來得倒是爽快,前仆後繼的,連死了說不定都還有尾款收,爽是你們爽,累就是朕自己一個累,遇刺的是朕,消滅刺客的是朕,說不定等一下洗地的還是朕!洗地耶!你們每來一次,打壞朕的東西不賠不說,還弄得朕要洗地,堂堂一國之君,你們說朕容易嗎?」
抱怨幾句,真是越說越有氣,哪怕戰鬥過程再怎麼豪邁,殺得敵人片甲不留,但搞出那麼多白骨、碎肉,血流滿地,實在也很噁心,死掉的人不覺得,一了百了,活著的人卻因此大傷腦筋,叫太監、宮女打掃的次數多了,他們也私下抱怨,說入宮來又不是為了收屍的,為了減少他們的抱怨,有時還得親自捲起袖子,下場洗幾次地,瞧他們一副看到鬼的表情,多少減點不滿怨氣……當皇帝就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從拱門那邊出現,一臉急惶,大步奔跑過來的,正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他臉上的急切與擔憂,溢於言表。
「因為……我是皇兄的弟弟,但……我也是母后的兒子啊!」
刺客們幾時見過這樣妖孽的神級殺著,雖然竭力想要躲避,卻又哪躲得過來?一一被刀浪、劍濤追上,眨眼間,不曉得多少刀劍之氣,交錯破體而過,在慘嚎之中,整個身體骨肉分離,血肉被切得碎裂,亂掉在地,就剩下一具乾乾淨淨的慘白骨架,上頭既無血,也沒有半點肉渣,就這麼搖晃幾下,而後墜倒在地上,跌散了一地。
打發一群刺客,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困難的工作,而每次把刺客群掃光后,該來的人才姍姍來遲。
一聲怒嘯,震動天地,掀起毀滅之風,不但將這空間里的一切盡數毀壞,連帶他也從惡夢之中清醒過來。
大批刺客見狀怯戰,紛紛轉身想逃,卻已慢了一步,真龍天子之怒,不是那麼好招架的,天皇心劍、聖上刀一下抖震,化一為百,連串刀浪、劍濤,猛往兩側轟發出去,不但勢道有若怒潮,澎湃難當,暴衝出去,將沿途所接觸的一切,摧枯拉朽般破壞殆盡,更驚人的一點,是除了強大的破壞力,刀浪、劍濤還若有靈性,發出之後,自動轉折追蹤,分合進擊。
往旁邊橫瞥一眼,熟悉的寢宮景物,就如自己已不曉得反覆作過多少回相同的夢境,現在也不知是第幾次從這夢境中,滿身大汗地驚醒過來……醒來之後,看到的畫面也是一模一樣,有時候,真不知道自己有否清醒過來?又或者,這一切仍只是另一個醒不過來的惡夢?
這些並不是單純的作夢而已,隨著自己的武功越來越強,夢裡的自己也益發神勇,能使的武技越來越多,不然換成一開始,自己被斬得滿身是血的時候,可沒餘裕對人扯什麼天子龍威、帝王榮光,而且,夢中的戰鬥,更會反過來影響現實,變成了近似夢中修行的效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夢中戰鬥所得到的領悟,會帶到現實來,在裡頭所發生的突破,也真實地出現……
為什麼會反覆做著同一個夢?會否是所謂的預知夢?這兩個問題自己已不想再問,就像自己同樣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在夢裡,就已知這一切只是個反覆多次的夢,又為何總是被驚醒?為何已知夢境發展方向的自己,從來沒能改變最終的結局?為何那一匕首總是非插不可?還有,若那一匕首真是非插下去不可,又為何……握著匕首的他,總是滿臉涕淚縱橫?
此起彼落的痛極慘嚎,交織組成一首悲慘的哀歌,當這首哀歌曲終,身為樂曲指揮者的他,放下了手,看著遍地的碎肉與鮮血,試圖尋找一些勝利后的得意和優越感,可堆積在胸口的,卻只有滿腔的疲憊。
自床榻上翻身坐起,腰間的傷口仍隱隱作痛,仁光帝伸手抹去額上的冷汗,活像是剛剛惡鬥一場。
……已不知多少次,重掌一轟,敵人的腦袋應聲炸裂,失去首級的身體倒了下去,鮮血飛濺,剩餘的人臉上滿是恐懼,雖然還是撲衝上來,卻在怯意之下,實力再打對摺,被他一拳轟出,硬生生攔腰轟成兩段,血肉橫飛,將前路鋪濺成一片血紅之途。
「呼……呼……呼呼……」
不當回事的笑語,就在利刃入腹,劇痛傳來的瞬間打住,親生的兄弟,一匕首捅入了他的小腹,鮮血崩現,沒有任何人曉得,此刻他心中一片平靜,無怒無懼,只有一種淡淡接受的寂寥,不過……脫口發出的聲音,聽來卻像是一頭負傷野獸的嘶吼。
「皇兄!陛下……你沒事吧?」
「天子龍威,豈容凡人褻瀆!允你們的愚蠢,增添帝王的勝利榮光!」
「……去你媽的!」
那雙淚眼,可比匕首更讓自己痛楚難當,而自己也始終想不明白,要是刺這一匕首真有那麼痛,又為何非要下手不可?又假若兄弟相殘真是必然,為何偏偏就是骨肉情深,讓一切都變得那麼難、那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