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西出陽關
第233章 北冥有魚
關東十劍聞言，嘩啦一聲，十劍出鞘，將蘆花圍在中間。我說我兄弟腦子早上被叫花驢踢了下，還沒緩過來。一會兒到劍閣，我請各位大俠喝酒。柳清風正要說話，被我捏了一把。
洪老七搖搖頭，趙拂衣成為劍閣閣主以來，三十年來大小戰役三百余戰，未嘗一敗，據稱已臻化境，可斬陸地神仙。三俗嘛，除了在光定總局文件里看過外，名不見經傳，我看他有點懸啊。
在認識三俗之前，我以為天下三境之外大宗師，也就逍遙山、西涼劍閣、武帝無名及老君觀的鬼穀道長几人。這一年下來，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只是很多大宗師，都如三俗、胡來一般，並不顯山露水，未到達那個境界、未進入那個圈子，根本無緣知道這些高人。
三俗撇嘴道，小美出場費就二兩，我找熟人才給打八折。
三俗頭髮無風自動，身上破舊道袍鼓起，一個個破洞異常顯眼。
來到劍閣山門，早已有上百人聚集山下。就算不能上山，出了結果，能第一時間知道，也是很興奮的事。
我指了指日頭，師父，該吃午餐了。
三俗收了銀子，跟那幾人聊天。原來這隊人馬是關東劍派，號稱關東十劍，在關外也算小有名氣。此番來西涼做生意，聽說趙拂衣一戰，便結伴前來觀戰。
決戰前一天，我在院中與柳清風比武，柳清風內力不如我，但怪異招式層出不窮，一月下來，兩人互有勝負，也小有進境。
三俗彎腰系好鞋帶，再站起身，如同換了個人一般，雙手負在身後。
三俗在蓄勢，趙拂衣也在蓄勢。劍閣七峰之上，白光四起，直衝雲霄。
他娘的，昨日吃多了，鬧肚子。
洪老七哈哈一笑，是不是這招。說著從馬上躍起，長劍抽出，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炫麗無比。只是這招，貌似中看不中用啊。
過完正月十五，西涼朝廷開始運作，沈墨開始忙碌起來，我倆幫不上什麼忙，偶爾出門
路上行人頗多，身穿勁裝，佩戴兵刃，一看便知是江湖客。
我說三俗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實在不行，就別比了。
三俗摳了摳鼻子，太酸爽了！
三俗道，關東劍派在關東頗有名氣，尤其孔雀劍法，炫麗無比，在江湖上頗有名氣，據說有招孔雀開屏，耍起來很溜。
我以為三俗會大怒，卻見他嘿嘿一笑，也不一定啊。
我說三俗你明日就與趙拂衣大戰了，怎麼還有閒情逸緻四處瞎逛？三俗撇嘴道，你小子躲在這裏，每日好吃好喝，飽漢不知餓漢飢，準備些吃的，胡來那胖子昨日抽風把我私房錢偷走了。
三境之外大宗師，還未出手，天地已生異象。
洪老七跟三俗道，稍後若打起來，你緊跟我們身後，雖然相隔數里，高手決戰，一道劍氣便能取人首級，免得被誤傷。
熙泰八年，大年初一，我跟柳清風給沈墨拜年，沈大人倒也大方，每人封了十兩銀子紅包。我倆橫豎沒什麼事，在西涼城逛了逛廟會，卻也玩的不亦樂乎。
七峰之上，鐘聲大鳴。西涼劍閣，山門大開！
趙拂衣以一閣守一國，名氣太大，他與三俗之戰，在江湖之中也流傳開來，過完年後，西水城內的江湖人士也逐漸多了起來。去年春天，三俗一人將逍遙山揍了個通透，在西涼這邊名聲大振，這才有了三俗與趙拂衣之戰。
三俗說，洪老弟好人吶！
更有甚者，甘比亞使臣還提議與西涼聯手，派出八百精兵，三個月攻佔大明，五個月以遠東軍征服橫掃北周、東夷諸國，與西涼瓜分天下。（注）後來被爆出欠西涼三萬兩白銀，被西涼禮部趕出國境。
整個西涼處於舉國同慶之中，為二月初二復國大典造勢。坊間談論最多的，除了復國大典，便是西涼劍閣趙拂衣與三俗一戰。
阿……阿嚏……
那你更得去了。
決戰定在正月二十七，西涼劍閣，玄天峰上。
一人抽出兵器，就要動手，洪老七道，這位是我朋友，若要動他，先問問我手中的劍。
三俗衝天而起，直向玄天峰上。
我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短短一年時間，我從一名八品小武師，晉入二品境，這是我做夢都未料到過的。
我身騎白驢啊，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喲，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釧……
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烏雲密布。
捫心自問，我真能如黃程那般拋棄一切，闖蕩江湖？生活要繼續，東平老家的那些親戚，也在朱潤澤的照拂下，生活大有改觀。做這種決定之前，不得不顧慮他們了。
忽聽一人沖三俗喊道，老道，你唱的太難聽，我給你十文，求你別唱了行不？
洪老七說，老哥，論唱曲兒我不如你，論天下江湖，我可如數家珍，曉生江湖三十年典藏本，我可是都有收藏啊。
三俗哈哈大笑，走，吃了早餐，師父帶你見識下，什麼叫做八千里江山，我橫著走。
三俗扯開嗓子道，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
我去了不被打死才怪。
洪老七說這位兄弟對我們有意見啊，貌似很懂劍啊？
三俗回罵，我鼻子癢，打噴嚏，關你們鳥事？
饒是如此，也有人想盡辦法混入劍閣之中，或在離玄天峰最近的齊天峰上找個好位置，能見識兩大高手的絕世之戰。
洪老七望了眼柳清風，不過你這位朋友嘛……
這曲唱的比柳清風還聽，我拿了個棉塞堵了耳朵。
我指了指他腳下，你鞋帶開了。
柳清風道，還能不能做兄弟了？
洪老七接著道，我有個朋友在劍閣角軫峰木修行，我花了些銀兩，才弄了些席位。今日相逢有緣，我稍後帶
三俗……
七道白光，匯聚至玄天峰頂，一道強大的劍意，如鳳鳴九霄，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三俗瞪了那人一眼，抬頭望著玄天峰，喊道，吵什麼吵，我先拉個屎！
你被打死我就逃回中原，躲得遠遠的。
西涼廟堂之上，開始流傳出一種聲音。沈墨作為使臣，是代表大明皇帝向西涼求和的。大涼鐵騎威震天下，更何況明涼之間還有沙漠相隔，明朝不敢跟西涼開戰。
洪老七問三俗，老哥，你猜這次趙拂衣與三俗大戰，誰會取勝？
畢竟，三境之外的高手決鬥在江湖上並不多見，這些人平日里就如高山一般令人仰止，如今有機會見到，怎能不來？
說罷，三俗喊道，趙拂衣，道爺我來了。
山門緊閉，西涼劍閣，四個大字在門上異常醒目。
我跟柳清風共乘蘆花，三俗騎叫花驢。三俗身上酸臭味，叫花都不願意駝他，三俗用手摸著叫花腦袋，在它耳旁說了幾句，叫花才不甘情願的馱著他。
玄天峰上有道聲音傳來，有貴客自遠方來，還請上山一敘。
原來是打噴嚏，眾人一陣破口大罵，這個老道士不厚道啊。
另一人道，洪老七，你抬舉他了，就這水平，街頭一文錢聽七段都比這個好。
洪老七哈哈笑道，有一兩銀子，夠我去萬花樓找小美喝頓花酒了！
三俗回頭望了洪老七一眼，淡淡說了句，十兩銀子！
江湖越混，膽子越小，最終還不過是三個字，不得已。江湖有不得已，廟堂有不得已，而我也一樣，不得已。
一群人連跟著抬頭，天空中連只鳥都沒有。
門房老李說，要飯去別處，這裡是大明使館。我聽聞連趕出來，三俗還是一副邋遢模樣，穿著彷彿幾年沒洗、滿是補丁的道袍。看到我，一臉得意的沖老李道，這是我徒弟，說罷大搖大擺走進來。
洪老七問道，你們三位想必也
人在江湖，終究逃脫不了名利二字，如三俗、胡來這種淡泊名利，遊戲人間的高人，天下又有幾人？便是武功如慕容白雲、李伯陽，也在為了家族生意、宗族權勢蠅營狗苟，是他們的慾望太大？為聲名所累？也不盡然，武功越高，越是了解他們的苦衷。
年終盤算了下，身上剩下了二百多兩銀子，其大部分是路過地方時的孝敬、別敬。難怪大家都爭著當官、提升武功境界，除了廟堂權勢和江湖地位，銀錢收入也多了不少。想想去年剛參加工作時，連房租都交不起，如今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由感慨萬分。
媽的，連屎都沒心情拉了。三俗低聲嘟囔，翻身下驢。
備好酒菜，三俗如風捲殘雲般胡吃海喝，柳清風說看樣子你勝券在握嘍？三俗邊吃邊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輸也得做個飽死鬼不是？
我將蘆花、叫花韁繩遞給目瞪口呆的洪老七，說了句拜託。閃身向玄天峰狂奔而去。
柳清風說不如你賤。
次日一大早，我便起床，卻見三俗仍酣睡如豬，叫都叫不醒，直到中午，三俗才起床，第一件事就去找茅房。
眾人向看著瘋子一樣望著三俗，這老道是活夠了嘛？那可是趙拂衣啊！就連洪老七也連忙向後退出幾步，跟三俗保持距離。
眾人連屏住呼吸，有人道，三俗武功高強，想必如仙人一般，御劍而來吧？
我不去。
我連說，就讓他在山下看驢就是。
正月二十日，西涼劍閣封山，劍閣山下的百姓，都被遣出三十里。畢竟這不是趙日天與葉良辰這等一品高手的表演賽，兩大宗師一旦出手，勢必驚天動地，若不如此，不小心被閑散的劍氣掃著，非死即傷，又找誰說理去？不過此舉卻讓千里迢迢前來觀戰的江湖中人怨聲載道，卻又敢怒不敢言。
三俗與趙拂衣之戰，曉生江湖並未做過報道，確切的說，曉生江湖
我、柳清風和三俗出了使館，到燕子樓大吃一頓，吃罷飯，三俗打著飽嗝兒，唱著小調兒，出了西水城。
柳清風說這也算劍招？街頭一文錢耍七段的也比這個強。
為什麼？
角軫峰四閣主王客死後，閣內弟子缺乏管束，想不到竟連這種生意都做起來。
除夕夜，沈墨大人宴請使館工作人員，一起團年，我與柳清風喝的伶仃大醉。去年此時，皇宮也有一場夜宴，那一夜驚天動地。
四周天地之間靈氣流動起來，此間不乏武功到了上境三品者，能感受到方圓幾十裡外天地靈氣變得濃厚，以三俗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漩渦，紛紛向三俗身上涌去。
正在此時，聽到使館門口一陣嘈雜，門外傳來三俗破口大罵，你讓秦三觀那小子出來見我。
洪老七道，還是你會說話，要在平時，我早把他舌頭割下來下酒。
三俗望著我道，怎麼，你擔心師父我了？算你有良心。
洪老七訝道，想不到還是同道中人啊，不過看你出家之人，還怎麼還留戀紅塵？
我受不了了，伸手掏出五兩銀子，扔給他道，求你別唱了！
在江湖上行走，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兩撥人又沒深仇大恨，鬧了點不愉快，說幾句好話，就圓過去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鯤鵬直上，摶扶搖九萬里。
三俗猶豫了下，三俗會勝吧？
當天晚上，我失眠一夜未睡，總覺得這場大戰有種不好的預感，卻聽隔壁三俗鼾聲如雷，弄得柳清風半夜跑到我屋裡，恨聲道，這麼大呼嚕聲，整個西涼城都聽得見了。
為什麼？
我說你不跟趙拂衣比武嘛？三俗撓撓頭，忘了。要不你幫我說聲，改成明天？
三俗傲然道，別人想聽，我還不給唱呢，要不你給我一兩銀子，我給你唱一路，包你滿意！
三俗突然仰起頭，望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