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72章 舊愛之殤(下)

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72章 舊愛之殤(下)

「咖啡?謝謝。」顧鐵擺出最和善的面部表情轉向侍者,用英文說。
「阿齊薇……」
「謝謝,老艾。你是個好夥伴。」顧鐵露出不帶感情色彩的微笑,「下午和晚上我需要一點私人時間,我們去找一間安全又舒適的旅館,你替我警戒,明天再出發去華沙,好嗎?」
「很好。我去華沙看一眼,然後立刻飛去日本。」中國人點點頭,「非洲的局勢很緊張,瘋子總統已經告訴你了吧。」
此時一個久遠的童話故事卻忽然浮現在顧鐵的腦海。格林童話的第一個故事:《青蛙王子》。大家只看到童話中公主與王子幸福的結局,卻忘記了王子的僕人,忠心耿耿的亨利。
「是的,先生!」白髮的侍者不由自主地鞠躬行禮,但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終於托盤在手掌中傾覆了,咖啡杯、奶罐、不鏽鋼勺、鄰桌的意大利麵和餐具一起落向地面,老人的臉上露出驚恐莫名的表情。
印度人嘆了口氣:「濕婆的幾名核心成員已經趕往東亞,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除了日本之外,俄羅斯、南韓、朝鮮、中國也都有嫌疑,畢竟失蹤地點是在日本海中央。」
一隻大手從旁邊伸來,準確地捏住咖啡杯的手柄,褐色的芬芳液體一滴不漏地落回杯中。其他東西叮叮噹噹落了一地,「謝謝。」艾德端著濃縮咖啡回到座位,將杯子推給對面的中國人。
凈土主人的右手深深陷入胸腔,緊握自己的心臟。鮮血飛濺。顧鐵情緒的失控使得整個空間開始劇烈動蕩,雷雲翻滾,黑色大地開始塊塊崩陷,猙獰的裂痕在空氣中如花瓣般四處開放,每一條裂痕中都藏著一個奇異的世界。
「同意。」顧鐵打個響指示意服務員續杯。
「我能幫什麼忙嗎?」艾德不由得渾身泛起一陣戰慄,坐直身體,靠在座椅靠背上。顧鐵的身體像是一把散發著寒氣的銳利刀刃,彷彿靠近一點,都會被冰冷的殺氣割傷。
滿頭白髮的侍者端來了一杯剛剛做好的濃縮咖啡,在距離兩人還有幾步距離時,他明顯地猶豫了,手掌微微顫抖,咖啡漾出骨瓷咖啡杯,在托盤上留下污跡。趨吉避凶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人類的感應能力雖然大幅度退化,但面對極大的危險時,多數人還會有一種手腳發涼的天然預感。顧鐵是個玩世不恭、愛開玩笑的傢伙,很少人見過他發怒的樣子,更少人知道一名雙手沾滿血腥的戰士、在創世紀網路上擁有可以毀滅一個國家能力的絕大權力者、掌握了世界神秘密碼的先行者的憤怒應該是什麼樣子。
「濕婆在三周之內有一次行動,結束之後我會去日本尋找阿齊薇的蹤跡。」巴爾文德拉回答道。
阿齊薇這個名字成了他最大的禁忌。顧鐵唯一的願望,是雨林之花帶著他所有的祝福幸福地生活下去,沒有人能傷害她,沒有人敢傷害她,沒有人。
「所以我在想,阿齊薇是否同我一樣觸發了赤梟兄弟會的防禦機制?或者,她掌握到了什麼線索,與丈夫環球旅行的真正目的地就是日本?」顧鐵靠在窗前,略顯煩躁地揉搓著眉心。「這個混賬,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聯繫呢……」
「謝謝!謝謝你,先生!」儘管地面一片狼藉,但侍者萬分感激地連連道謝,蹲下去收拾殘局。顧鐵喝了一口咖啡,瞟了艾德一眼:「手很快啊,老艾。」
「我哪知道那個王八蛋想幹嗎!手裡有條線索,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把這一個又一個謎題解開。」顧鐵一拍額頭:「日本人……老巴,我先走了,我需要清醒一下。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亨利的主人被變成一隻青蛙之後,他悲痛欲絕,於是他在自己的胸口套上了三個鐵箍,免得他的心因為悲傷而破碎了。馬車來接年輕的王子回他的王國去。忠心耿耿的亨利扶著他的主人和王妃上了車廂,然後自己又站到了車後邊去。他們上路后剛走了不遠,突然聽見噼噼啦啦的響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斷裂了。路上,噼噼啦啦聲響了一次又一次,每次王子和王妃聽見響聲,都以為是車上的什麼東西壞了。其實不然,忠心耿耿的亨利見主人是那麼地幸福,因而感到欣喜若狂,於是那幾個鐵箍就從他的胸口上一個接一個地崩掉了。
「鐵……你怎麼了?」波蘭人神色一滯,震驚地詢問。他敏銳地發現了中國人情緒的變化,也感覺到在顧鐵面容醜惡的高分子面具下面,埋藏著火山一樣危險的衝動。
「沒有。我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尋找目擊證人,調閱臨近所有港口的登陸資料,沒能找到任何線索,失蹤的乘客像是直接蒸發了。」巴爾回答。
強有力的手指刺破自己的肌膚,顧鐵的胸口流出熱血,他可以通過指尖感覺到自己心臟劇烈的搏動。所有人都以為顧鐵是個不捨得付出感情的浪子,但唯有他自己明白,真實的自己已經被三年半以前那場未曾開始就無疾而終的戀情所葬送,遊走于花叢中的輕浮表象下,藏著一顆脆弱得驚人的靈魂。
「奧科隆克沃知道這個消息了嗎?」中國人慢慢走到窗前,目視窗外的景色。
巴爾站起來,走過去拍拍中國人的手臂:「別急,我們的雨林之花會想辦法保護自己的。說起來……長谷川崩坂到底想幹什麼?他綁架你是為什麼?你現在在波蘭幹嗎?」
「當然,任何事,鐵,任何事。」波蘭人凝重地點點頭。
「今年6月17日,郵輪穿過津輕海峽由太平洋駛向日本海,6月18日,日本九州附近海域爆發了一場5.8級地震,震中位於日本海中北部,地震造成的海嘯導致『海洋綠洲』號發生嚴重側傾,右舷全部損壞,166名乘客不幸落水,最終被日本海上自衛隊營救的共有120人,打撈到屍體27具,19名乘客就此失蹤。其中,包括阿齊薇和她的丈夫。」
喀嚓一聲,威士忌酒杯被他捏得粉碎,金黃的酒液和著鮮血滴滴答答流下。空間自動修復了創造者化身的傷痕,傷口消失了,只有華麗羊毛地毯上的污跡依然。
「好。走了。」顧鐵轉身撕裂空間,離開了私人討論組。
顧鐵推開玻璃窗,讓俄羅斯十一月的涼風吹過他的發梢,「不必了,今天晚上我會同他會面。」
「不,是個第三方組織,既不屬於GTC,也不是IPU的一員。它的能量……大得超乎想象。」顧鐵把比亞韋斯托克發生的事情一一講給對方,從全副武裝的行動隊員到量子網路的浩大反擊。聽完一席話,印度人驚詫地張大嘴巴:「居然還有這樣的組織存在?就連羅斯柴爾德家族也沒辦法穩定維持這樣高的自動防禦配時,這種規模的防禦機制應該是國家級的!」
巴爾想了想,「沒有。是IPU組織嗎?我可以到IPU的數據科去查詢一下。」
「喝完咖啡,我們快走吧。你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不,定時的金屬氫炸彈。」波蘭人抹一把額頭的冷汗,說。
顧鐵面無表情地轉向他:「日本國內有什麼線索?任何線索?」
「還沒有通知他。」巴爾搖搖頭,「要我告訴他嗎?」
十分鐘后,顧鐵表情平靜地回到餐桌前,艾德還在心不在焉地看著報紙,「回來了?添一杯咖啡嗎?」大鬍子放下報紙。
此時此刻,顧鐵清楚聽見自己胸口鐵箍爆裂的聲音,那是離開非洲以後,為防止自己的心臟悲傷到破碎而套上的。崩開鐵箍的,卻不是幸福,而是更大的悲痛,和能焚毀一切的絕大憤怒。
「正義的戰爭,當然。」巴爾露出微笑:「我們會帶著阿齊薇一起回到非洲。」
「我開始懷疑這是GTC特殊行動部門所為,但與IPU其他高層交換情報后,發現GTC在那段時間沒有任何斬首行動,消失的19人當中,也沒有其他IPU戰士。」巴爾文德拉幫他扶起椅子,神情陰鬱地呷了一口紅茶。
「日本。」顧鐵冷冷地開口,「一定是日本人。我想告訴你的事情與阿齊薇的失蹤一定有所關聯。……你聽沒聽到過一個組織叫做『赤梟兄弟會』?」
中國人淡淡地回答:「一點私事。」
「阿齊薇,呵呵……」顧鐵怒極反笑,「以雨林之花的身手,怎麼可能在一次小小的事故中葬身海底?又是日本人,又是日本人……」
剛回到凈土,他壓抑已經的情緒就崩潰了,「撲通」一聲,凈土的主人跪倒在地,渾身顫抖,右手用力抓著胸口,眼神中燃燒著瘋狂的憤怒和刻骨的傷痛。「阿齊薇……」顧鐵默念著中非戰場老夥伴的名字,多年以來不曾聯絡,他以為已經可以把這個聰慧、執著、獨立的女人遺忘在記憶里,偶爾提起,也可以用戲謔的口氣自我解嘲。但今天聽到雨林之花失蹤的消息,不知從何而來的狂怒立刻將他的全部意志征服了,大腦像解開封印一樣瘋狂放映著黑珍珠俏麗的身影,一萬個令人恐懼的念頭不斷浮現,她是否還活著?她是否還活著?她是否還活著?……你一定要活著,等著我去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