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111章 午夜之星（上）
東方人轉向青石砌成的牆壁，擺出拔劍的姿勢。簡簡單單的側步站姿，約納能夠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筋絡和氣血在逐漸調整到最佳姿態，身上充盈著某種玄妙的協調感，但感覺不到任何能量的波動。
一道亮紅色的劍光照亮小屋，接著重歸黯淡，「鏘！」短劍回到劍鞘中，約納沒能看得清劍刃的真實模樣，阿賽靜靜地站在牆壁面前，辮子輕輕落回肩頭，他保持著鬆弛但充滿力量感的站姿，沒有說話。
話沒說完，忽然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裏面在吵什麼？」一個粗豪的聲音用南大路通用語吼道。
「哦，小乖，他叫阿賽，是從東方來的旅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占星術士學徒介紹道，「阿賽，她是小乖，與我簽訂契約的月光精靈，由於某種原因……每天只能出來活動五分鐘。」
約納走到跟前瞧了瞧，剛才的一劍在牆上留下淡淡的白色刻痕，劍痕深入岩石大約半寸，邊緣布滿毛刺，顯示劍手力量的欠缺。「饕餮是什麼？是劍的名字嗎？」他伸手觸摸那道痕迹，然後回頭髮問。
阿賽從懷裡掏出一隻破破爛爛的蒸汽機械懷錶，按下機簧，小小的蒸汽傀儡發動機嗤嗤地冒出白煙，咯吱咯吱轉動發條，懷錶上的兩根指針經過一陣雜亂無章的抖動之後，慢慢指向正確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七分。東方人驚奇地望著同屋的少年：「真准，你怎麼做到的？」
「它……去往天國
「很高興認識你，傳說中的魔法精靈小姐。」東方人微笑著點頭致意。
「廢話！」月光精靈插嘴道，「你這個遲鈍之極的笨蛋！」
「你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可以嗎？」東方人有禮貌地伸出右手，小乖警惕地抱緊薄片：「幹嗎幹嗎？」
東方人眯起眼睛笑道：「當然呀，最好的武器都擁有自己的靈魂呢。我的饕餮是個臭脾氣又貪吃的傢伙，昨天就是因為它餓得受不了，我想刺破奶牛的皮膚取一點血出來，沒想到這傢伙太過亢奮，一下子就把無辜的奶牛刺死了……在逃跑途中，不幸碰到拿桶的牧民大叔，於是我們就被捉到了。」
「刷！」
小乖猛然懸停在空中，然後慢慢降落在人類的肩膀上，落寞地垂下頭：「雖然早就猜到了，可是還是有點……它是個挺可愛的大傢伙……等等，你是誰？」綠髮的精靈睜大寶石藍的眸子怔怔地盯著屋裡的另外一個男人，眼神中有恐懼、有戒備，還有深深的疑惑。
「哦。」約納放心地拍拍心口，抬頭望了一眼小窗外的星空，「大角星已經升得這麼高了嗎，現在已經接近午夜了，我昏過去這麼長時間。」
「再告訴我一遍這是什麼地方？」
「那個大木桶砸人真的好疼……」
阿賽把破懷錶裝回懷中，被表上的蒸汽燙到了，「哎呦」一聲趕緊用手指捏耳垂，「真
「武器也有意識的嗎？」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占星術士學徒好奇地盯著那柄短劍，劍鞘是墨綠色皮革製成的，劍柄纏著樸實的黑色布條，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
約納接過薄片瞧了瞧，「確實有點像。那這是什麼，從一頭龍身上掉下來的主神奧利的徽章？」
「沒錯。」阿賽攤開雙手：「就是我這柄脾氣很大的寶貝武器，以現在的我根本就沒辦法調動它的積極性，就為了剛才這次無力的攻擊，這傢伙現在還在跟我鬧彆扭呢！」
「沒事的，讓他看吧小乖，阿賽懂的東西很多。」約納連忙解圍道。
小石屋中的兩個男人相視苦笑。約納和新相識的室友相處了一會兒，已經打心眼裡喜歡上了這個總是笑眯眯的東方男人，「我是不是……」占星術士學徒忽然想到什麼。名叫阿賽的男人替他完成了後半句問話：「吃掉了屬於我的食物、喝掉了屬於我的湯？不必擔心，之前他們已經給我送過飯了，那時你還在昏迷當中呢。」
小乖好奇地伸長脖子張望，然後忍不住飛到牆壁面前轉了一個圈兒，「切！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菜鳥！」看到試劍結果后，她鄙夷地從鼻孔噴出一口氣。
占星術士學徒沒有
東方人哈哈大笑，連連點頭：「我答應我答應，沒有人傻到去惹一個魔法精靈生氣的，特別是像我這樣弱的傢伙。對了，現在是新的一天了是吧？」
東方人含笑收回右手，藉著星光觀察了一下，又用手指撫摸薄片的表面：「這不是龍鱗呢。龍鱗是不透光的，表面有天然的紋路，而且不可能這麼小：最袖珍的龍鱗也有兩尺見方，呈菱形或者扇形。」他想了想，不確定地開口：「要我說，這個形狀倒是有點像東方大陸主神之一、農業之神奧利的神聖符號呢，奧利的徽標是半個圓環，——換句話說就是拱橋的形狀。你們看像不像？」
東方人轉回身吐吐舌頭：「現在的我盡全力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若不是托『饕餮』所賜，根本就沒法劃破石壁呢。」
「對了！」約納回過神來，忽然想起自己在幽靈巴哈馬犧牲的時候揀到的奇怪玩意兒，從包里摸出那片深紅色的片狀物，「你們看這是什麼東西？」
明明弱得驚人還這麼淡定的傢伙，約納倒是第一次見到，他不由得瞅瞅自己手中的法杖，「你是說，如果——只是如果啊——我的這柄法杖也是很強大的武器的話，也一樣擁有自己的靈魂咯
「阿賽嗎？」小乖嘟囔了一句，雙手抱住約納的下巴，把他的臉硬是扭過了過來，占星術士學徒都能聽見自己的脖子發出凄慘的喀嚓怪響：「喂喂，不要趁我睡覺的時候亂交朋友啊，你這麼弱的傢伙需要好好保護自己，萬一你掛掉了，我也就完蛋了啊混蛋！」
小乖飛過來，雙手抱起那非金非玉的閃亮薄片，坐在約納肩頭端詳著：「昨天還沒看到過，是大笨獸留給你的嗎？」
「疼死人呢！」
「馬拉坎達，吐火羅帝國的北方小鎮，從大戈壁前往黃金之城的重要驛站呢。」
「什麼叫恢復了多少？」精靈疑惑道。
小乖叫道：「對啊對啊，大笨獸的老爹本來就是東方巨龍，沒準是那個時候黑龍從東方帶來的東西呢。」
魔法精靈皺著眉頭：「要等到我家笨蛋約納強大到能征服這柄法杖，估計得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吧……」
「看看就算了，看完要還給我啊，這種亮閃閃的東西不是你們這種粗人能夠欣賞的……」月光精靈依依不捨地把那東西放在阿賽手心。
得到約納肯定的答案后，阿賽揮手示意大夥稍微閃開，「約納和小乖往角落裡讓一下下……好的謝謝，我要試一下力量恢復了多少。」
「當然當然。」一邊滿口應承，約納一邊疑惑地打量新同伴，看他的身材和佩劍應該有些戰鬥力的樣子，沒道理弱小到連一個牧民都打不過啊，——儘管那一飛桶確實兼具準確性和力度，讓占星術士學徒心有餘
占星術士學徒點點頭：「是的，它消失在爆炸中，然後這片東西就落了下來，插在岩石當中。我覺得是一片龍鱗，你覺得像不像？」
月光精靈狐疑地瞅著他，像是有點拿不定主意，「你可別欺負我家的笨蛋約納啊，聽見沒？要不然……」她屈起小胳膊，展示著基本可以忽略不計的肱二頭肌。
阿賽露出人畜無害的溫和表情：「放心，魔法精靈小姐，我和約納已經成為朋友，我們很合得來呢。」
兩人正在聊天，約納的鹿皮包中亮起綠色光芒，月光精靈簌地沖了出來，在屋裡亂七八糟地轉著圈子，一邊叫嚷著：「大笨獸怎樣了？大笨獸怎樣了？大笨獸怎樣了？」
「星空無所不知。」約納嘆口氣，「阿賽，你說明天他們能放我們出去嗎？我必須在5月15日之前趕到黃金之城，我的夥伴們在那裡等我。」
「不知道哎。」月光精靈翻過來掉過去研究著，「沒見過這樣的東西，如果是龍鱗的話，沒道理長成這個形狀啊。」
「同你一樣呢，約納先生，我從大戈壁走來，要到巴克特里亞去，結果被馬拉坎達的牧民們抓了起來。」
阿賽沖小乖笑笑，「不是所有人都能與武器之靈溝通的，那需要長時間的相處，也要擁有被武器之靈承認的實力。在東方，這樣的武器一共有九把，都是以巨龍之子的名字命名的，我的『饕餮』排名第五。對了，排名第二的『螭吻』在一個女人手裡，她挺厲害的，絕對不能小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