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155章 紅色之河(下)

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155章 紅色之河(下)

「你是幽靈左手的戰士嗎,少尉?」他直截了當地問。
轉瞬之間,地上就只剩了一套鬆鬆垮垮的衣服,一名少尉被另一名通過握在一起的手掌吸收進了身體。身子筆挺的男人外形沒有任何變化,但眼神明顯靈活起來,「扎林庫。」他向前一步,友好地向約納伸出右手。
約納奇道:「可是你剛剛說了。」
占星術士猶豫道:「駝鷹嗎?儘管一直聽說,可還沒見過它們長什麼樣子呢,它們可以長途飛行的嗎?」
少尉搖搖頭:「分裂是沒錯,但不是兩個。」他朝身後揮揮手,一扇房門打開,走出一個穿著校官軍服的矮胖男人。約納認得他,這人正是彌亞斯的四名手下之一,通過皇家武士遴選獲得身份的新晉軍官。他不禁崩潰道:「不會吧……」
令人心底發寒的一幕再次上演,矮胖軍官走到少尉身旁雙手互握,霎時間化為粘稠的流質融入扎林庫的身體。另一套軍服像蛇蛻一樣委頓于地,「扎林。」一個外貌有了明顯變化的男人友好地伸出右手。
「他也是。」這位老兄面無表情地說。
一位火刃騎兵團少校主持了宴會,對來自王城的皇家駝鷹騎士彌亞斯與騎兵團中校約納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占星術士偷偷瞧著坐在方桌對面的白袍牧師,這名年僅16歲的天才牧師一路上對自己的態度都不冷不熱,讓人摸不透他抱著什麼心思。
沉默了半晌,三級占星術士忽然問:「哦對了,那位老年的僧人是什麼人啊,好像問起他的時候少校顯得有點彆扭,不願多說的樣子。」
軍方的歡迎晚宴與黃金之城相比難稱奢華,不過火刃騎兵團東南指揮所的諸位同僚都是實心眼的好人,指揮官薩默斯·薩迪斯中校到邊境開展半個月一次的例行巡視,未能參加宴席,——這位中校正是巴克特里亞警備隊隊長薩姆斯·薩迪斯的親哥哥,軍中罕見的草根高級軍官之一。
「……錯過的事情還有很多吧。」約納搖搖頭,心裏想的是作為聖博倫皇室成員的羅斯·羅斯自殘之後,不知在哈里瑪雅宮殿內部掀起了多大的波瀾,這或許就是女王沒有出席慶祝晚宴的原因之一吧。
「扎。」二分之一的男人微笑道,「另一半的我現在在巴克特里亞,隨後也會趕來與你會合。」
「不對啊,羅斯小姐說一共會有三名戰士保護我,你們兩人加上利切與祖塔,那不是四個人了嗎?」約納撓撓頭。
東方人興緻勃勃地坐在床沿,「說起飛行的事情,你有沒有見過傳說中的蒸汽飛艇『瘸腿亨利』?聽說它就停泊在黃金之城城外,可我沒親眼瞧見,真是一輩子的遺憾呢……對了對了,聖博倫女王和巴澤拉爾女王也暫住在哈里瑪雅宮殿,你沒有去行禮么?你之前見過女王么?嘖嘖,女王耶!一個女人能管理一個國家,多厲害的事情啊!我要更新一下我的夢想,現在我的夢想就是坐在蒸汽飛艇上面跟女王一起享用一頓食物豐富的下午茶,不能缺了草莓蛋糕,不過榛子鬆餅也不錯,你喜歡鬆餅嗎?你們聖博倫紅石堡有一家鬆餅店是天賜的恩澤,好吃得能讓你把包裝紙也吞下去!不知它現在還在不在?如果不幸被扎維人摧毀,那整個大陸就要錯過一樁美妙的事情了……」
「他們在路上,在巴克特里亞做出阻擊之後就會趕到。」少尉依然面無表情地說。
「是的,背叛者的繼承者約納。」少尉簡單粗暴地回答,一個磕巴都沒打。
「呃,D·約納二世,三級占星術士……」約納遲疑地伸出手,沒敢跟對方相觸,剛才那噩夢般的一幕給了他巨大的衝擊,「你是說,扎林庫特和扎林庫伯……」
「恩,是吧……」約納心想「瘸腿亨利二號」飛行器已經將他這輩子對於天空的好奇全都耗盡了,模稜兩可地回答道。
看夥伴沒什麼談天的興緻,阿賽鬱悶地閉上嘴巴,「得了,不跟你說了,睡覺睡覺。趁你那些古怪的襲擊者還留在巴克特里亞沒有跟過來,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賽洋洋得意地笑道:「嘿嘿,我專門找幾個小兵問了,這裏頭有點宗教信仰的衝突呢。旁遮普原本是個佛教城市,被吐火羅政府以後,一部分人改信主神盧塔,不過佛教信徒還是主流。自從吠陀國被梵天征服,大量佛教徒跨國國境線圍繞旁遮普城建立小村莊定居下來,這座城市就成了大陸僅存的佛教聖地。你們火刃騎兵團在城內外兩處大營有三千名士兵駐紮,大部分是從當地招募的,信奉的是佛教,但吐火羅的國教是聖公會,不承認其他信仰,所以部隊指揮官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無視這些異教徒罷了。那個老和尚是個了不起的傢伙,他是以前韋達國摩睺羅伽大般若寺的住持長老,據說通曉三界奧秘的高僧大德,——簡單來說,就像主神盧塔降臨世間一樣的人物啦。我不知道他到巴克特里亞幹嘛去,沒準是跟皇帝討論抵禦吠陀國的事情?不過在這個城市,他可是比市長還有權勢的人,鉤一鉤小指頭就有無數人心甘情願奉獻生命呢。對了,佛教的武裝力量叫做伽藍,就像那個叫做祖塔的戰士一樣,不過他修習的法術貌似有點詭異……」
東方人吹滅蠟燭,拉起薄被閉上眼睛。占星術士躺了半晌,覺得沒什麼睡意,羅斯·羅斯的話響起在耳邊,她說到達東南邊境之後下一個提示就會出現,那麼提示在哪裡呢?
少尉眼神空洞地望著他,然後招招手。一扇房門打開,另一名少尉走了出來,約納以前可沒發現,這兩個人的眼神都像丟了魂似的毫無活力,跟死魚的眼睛似的。扎林庫伯和扎林庫特肩並肩站著,兩隻手拉在一起,忽然右邊那個人的身體開始變軟、融化、彷彿粘稠的液體一樣從軍服的每個縫隙里流淌出來。
東方人躺在旁邊的行軍床上,枕著雙手悠然道:「今天是12日,明天是13日,我還沒有到達巔峰狀態,倒是不急著離去。你不是要去埃克巴塔納嗎?介不介意我去湊湊熱鬧?」
獃獃地站了半晌,約納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丟下一句話:「我想我需要休息。……再見。」
扎林庫奇怪地瞧了他幾眼:「誰告訴你我能分裂成兩個人?」
約納頭痛欲裂地捂著腦袋:「你能夠分裂成兩個人?兩個人能夠各自行動、說話、思考?這怎麼可能?」
約納愣了一下,「那另一位少尉……」
占星術士心驚膽戰地看著面前陌生的男人:「這也不是你原本的模樣對不對?你的名字到底應該叫什麼?」
根據以賽巴因克大帝的調令,彌亞斯的任務是率領兩個騎兵隊巡視邊境十二城,做出關於戰備狀況的評估報告;約納是負責埃克巴塔納地區防務,擁有三個騎兵隊的指揮權。宴會剛結束,少校就將兩人麾下的騎兵隊隊長集中在教場接受新任指揮官檢閱,約納微笑著挨個向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問好,彌亞斯倒是顯現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氣度,簡單揮揮手,準確叫出了自己指揮的第二、第九騎兵隊隊長的名字。
「對了對了。」阿賽忽然眼睛發亮地坐了起來,「我們明天乘坐駝鷹飛過去怎麼樣?你的第十三飛行騎兵隊有不少強壯的駝鷹呢,飛著去埃克巴塔納的話,應該一小會兒就到了!」
東方人一拍床板:「當然啦,飛騎兵突襲可是吐火羅的一張戰爭王牌呢。想象一下翱翔在天空的美妙感覺……你這輩子難道不想嘗試一下飛翔嗎?」
「都是我。」扎林庫點點頭,「——準確地說,部分的我。我是來自瞿維什提的古老血脈繼承人,這是我的能力,不用害怕。」
「啊!」約納驚駭地大呼一聲,後退兩步捂住嘴巴,「這是怎麼回事?」
「晚上好,扎林庫……少尉。」約納含混地說道,希望對方沒聽出故意模糊的最後一個字。
「喔喔。信仰的力量……很偉大吧。」隨著旅程接近神秘的古國,有關耶空的熟悉名詞也越來越多,約納不禁又想起那名高瘦而沉默的夥伴,為了再造薩茹阿斯瓦提的軀體而走遍世界的男人。如今他會在哪裡呢?
「呼,倒是不介意啦……」約納偷偷地出了一口長氣,放下懸了半天的心臟。這裏已經是阿賽與他共同旅程的終點了,東方人隨時可能離去,這些天來經歷了不少事情,這個充滿秘密的東方人是個博學、有趣、可信的好夥伴,約納巴不得與他多共處幾天。
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乾脆趿上拖鞋,穿著睡衣到外面轉轉。這棟樓是為軍官準備的宿舍,以白色立柱和拱頂搭建的二層平台顯得十分優雅,月明星稀,涼風陣陣,這是個宜人的晚上。欄杆邊站著一條筆挺的人影,不知是扎林庫伯還是扎林庫特的少尉「砰」地立正向長官敬禮,「晚上好,中校!」
一路上,兩位少尉其中的一個就一直守衛在他左近,占星術士忽然想起阿賽的話,幽靈左手的保護者「可能就在對面。」再聯想到羅斯小姐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們有權利回答你任何問題。」約納決定做出試探。
「那『醜臉』利切和祖塔,他們來了嗎?」約納提起熟悉的名字。
一時間有太多的新名字進入腦海,約納還沒來得及把第四、第五騎兵隊和第十三飛行騎兵隊隊長的姓名和長相對上號,檢閱就結束了,少校在後面的營房中安排了整潔乾淨的宿舍,邀請遠道而來的貴賓們早點休息。
梳洗完畢,撲通一聲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占星術士迷迷糊糊地盯著天花板:「真是混亂的一天那……阿賽,我們明天怎麼安排?你要離開這裏去往吠陀嗎?據說從這裏步行一個小時就能到達國境,去往吠陀首都摩睺羅伽也不過一天的車程,我想我能幫你找到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