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204章 落日之都(中)

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

第204章 落日之都(中)

這時約納才懂得大劍士所說的話,高烏遮尊者的實力不愧於幽靈左手的最大依仗。唯一的問題可能來自於兩隻惡鬼無法調和的對立,老僧人將食屍鬼與食髓鬼的戰場遠遠分開,即使這樣,兩隻惡鬼還是遙遙嘯叫著,如果接近一定會爆發衝突。
如今呈現的是一副極其混亂的人間地獄景象。傾頹的樓宇與樑柱間已經長出高高的蒿草,無數破敗骯髒的窩棚點綴其間,如今每一個窩棚都燃起衝天烈焰,每處殘牆短柱旁邊都倒著支離破碎的屍體,滾滾濃煙將晴朗的天空染成深灰色,流矢呼嘯著劃過高天。「阿挪離」行動方一開始,吠陀人就截獲了來自俱利伽羅總部的訊息,鎖定了結界的位置,如蝗蟲般滾滾而來的教兵殘忍屠殺著毫無反抗能力的流民,三十名結界師聯手布下法陣,頃刻間就打碎了第一層結界,正在消磨著第二層結界的能量。
「食髓鬼!」約納也明白摩舌喝臘這句梵文的意思,不禁驚呼一聲。短短几步的距離內,一黑一金兩隻惡鬼已經消滅了數十名黃衣教兵,身後出現一片屍橫遍地的空場,食屍鬼身上的鱗甲刀槍不入,毒液觸之即死,利爪一撓就能開胸裂腹;食髓鬼彷彿有著空間魔法的能力,在敵人背上忽隱忽現,根本捕捉不到運動的軌跡,一名士兵手忙腳亂地向被控制的同伴砍去,食髓鬼卻立刻消失了,這一刀只劈下了同伴的頭顱。
扎和摘星者一左一右護衛著約納邁過那道縫隙,17歲少年眼前一暗,明明是陽光明媚的白天,卻變是幕色深沉的黃昏,一滴熱熱的液體啪地濺到他臉上,約納伸手抹去液滴,手指上多了一抹鮮紅的亮色。在俱利伽羅總部所處的短短時間里,他見到了兩個大般若寺,第一層結界中空曠無比、由巨大廣場與幾棟建築組成的古怪寺廟,和旁遮普獸靈影像中那個建築雄奇、塔樓高聳、僧侶雲集的雄壯古剎。此刻,約納見到了第三個大般若寺、也是僅存於世間的真實的大般若寺遺迹,他一時間無法接收眼前的事實。
忽然間一陣轟然爆炸在前方發生,密集的敵軍中央出現了一大塊血肉模糊的空地,「這邊來!我們是俱利伽羅甘露火行動第四特攻隊,必須擊斃這些結界師保護第二結界的安全!」升騰的火焰中有兩個人影在喊叫。
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一瞬間之後,黑色毒潭裡忽地竄出一隻通體黝黑的可怖魔怪,怪物長得類似人形,身上流動著粘稠的毒液,看不清面貌的臉上有一對通紅的眼瞳,「轟!」魔怪化作一道黑光凌空打斷了九環錫杖的仗柄,沉重的杖頭跌落地面,三名黃衣教兵剛剛驚呼著抽出短刃,怪物就出現在身邊,噗噗噗三爪掏出三顆怦怦跳動的鮮活心臟,塞進口中吧唧吧唧大嚼起來。
「佛奴?你們還活著?」祖塔忽然大聲喊道。
大劍士與影伽藍的刀光劍影一閃再閃,每次鋒芒亮起都有腥甜的熱血飛濺,走在約納左邊的扎口中念念有詞,忽然生出四張面孔、八條手臂,化為面目兇惡的魔神樣貌,教兵們明顯遲疑了,因為那正是吠陀教最高真神梵天的模樣;右邊的摘星者隨手揮灑,用看不見的空氣磚打倒一個又一個敵人。忽然「嘩愣愣」的怪響自身後傳來,三名黃衣教兵同抬著一柄巨大的九環錫杖砸了下來,長達十二尺、重至五百磅的錫杖本該是神廟內的擺設,沒想到強壯的吠陀教兵居然拿來當武器使用。
「扎!摘星者!你們在兩翼,祖塔隨我突擊,高烏遮尊者煩請斷後,我們向東突進!」大劍士簡略地分派道,當先沖入敵陣。幽靈左手的保護者們默契地組成楔形戰陣,以利切為箭頭向敵軍深處突擊,黃衣教兵不斷湧現的方向正是他們要去的方向,如今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當年大雄寶殿矗立之處,從這裏向東經過七重院落、走出大般若寺東門,轉而向東南行走1哩再折向正東,就是摩睺羅伽城的西門。
「是!」幽靈左手的保護者們將約納護在中央,各自戒備。
黃色教兵的潮水中出現了兩個巨大的身影,扛著斬首大刀搖搖晃晃走來的正是兩名魔神檀那婆。
約納回頭一看,立刻催動法杖席拉霏娜上的攻擊星陣,在一場本不該發生的戰鬥中紅寶石碎裂了,他能夠使用的只有範圍攻擊星陣「流光」,但幸好剛才舍俱尼長老的灌頂之術恢復了他的精神池能量,他所需的只是一定的準備時間。不過在他做出攻擊之前,高烏遮尊者出手了,像枯木一樣毫無生氣的老僧人抬起右手,蛛網樣的黑氣從脖頸爬上臉頰,整隻右手更是變得墨汁般漆黑無比,一滴散發著劇毒氣息的黑色液體從指間掉落,「啪」地在地面上綻開青黑色的漣漪。石板地面如同軟糖一樣融化了,霎時間化為一個深深泥潭,接著一隻長著尖銳利爪、皮膚布滿鱗片的黑色手臂伸出泥潭。
「婆寫喝臘!」高烏遮尊者口誦惡鬼的名字,伸手指向無窮無盡的敵兵。約納聽懂了那句梵文,婆寫喝臘的意思是「食屍鬼」,傳說中以死者血肉為食的惡鬼。「摩舌喝臘!」高烏遮尊者接著抬起左手,左半邊身子泛起耀目的金光,金色的手臂、金色的手掌、金色的手指輕輕一動,一滴金色的液體跌落在地,從金色的深潭裡爬出一隻通體金色的魔怪,金色魔怪也長得類似人形,身上流動著金色液汁,金色的臉孔上嵌著一對幽藍的眼睛。隨著老僧手指的方向,這隻魔怪身形一閃就消失無蹤,接著出現在一名敵軍背上,雙手雙腳摟抱住吠陀教兵的頭顱,口中簌地伸出一條長管刺入敵人的脊髓。「啊……」黃衣教兵慘呼著跪倒在地,臉皮迅速地乾癟下去,霎時間就化為一具皮肉緊繃的乾屍皮囊。
「梵響!我們聽到你和高烏遮尊者回國的消息了!……有機會再敘舊吧!」不遠處的持劍伽藍背靠背使出玖光秘術,「玖光……明王槍……射!」「玖光……影·明王槍……射!」金紅色與幽藍色光焰同時發出,兩條光槍互相纏繞著射入敵陣,穿透幾名敵人的身體后引發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火球升起,碎肉噼里啪啦如雨落下。
占星術士愣住了,方才他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精神力和體力得到了極大的恢復,不由由衷地向高大的僧人鞠躬行禮,可萬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儀式竟然要耗去施術者的生命。可現在已沒機會回頭表示感謝,走在前面的「醜臉」利切沉聲說道:「準備好,我們要出去了,這一路註定坎坷,各自小心!」
「醜臉」利切刷刷刺出兩劍,肉眼幾乎看不清的利劍洞穿了一名吠陀士兵的咽喉,「撲通!」身披黃布的光頭士兵栽倒在地,頸間噴出一陣血雨,迷濛的血霧後面無數面目猙獰的敵人正怪叫著衝來。
「原來這才是持劍伽藍的力量……」約納忽然似有所感,喃喃道:「不同屬性的能量……不穩定、不調和造成的衝突……原來也是一種強大的能量呢……」
這時「醜臉」利切刺倒一名敵人,突然把劍一橫停住腳步,鋼鐵面具映射著火光:「麻煩……」
祖塔上前一步,揮手在乳白色結界中破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空間的界限剛剛打開,紛亂的喊殺聲、兵刃相擊聲、烈火熊熊燃燒聲和呻吟聲就充滿耳廓,焦臭的黑煙隨風而來,「上!」大劍士抽出格鬥細劍,率先躍出了結界之門。
早在梵天主政的第一次毀佛運動中,摩睺羅伽城外的大般若寺就被半神將軍瓦尤率軍攻陷,魔神將軍抬指喚來颶風,摧毀了經歷八百年風雨巍然不動的紅牆金瓦,將大雄寶殿中的金身坐佛化為隨風而逝的微塵。正是這時,祖塔與其他持劍伽藍護送著大般若寺僅存的僧眾向西而去,最終穿越國境成功抵達吐火羅帝國的不過數十人。戰事平定后,大般若寺遺址由於建築物全部毀壞,並未被用作重建吠陀教寺廟,流離失所的流民漸漸在這片斷壁殘垣聚集起來,修建了簡陋的窩棚與窯洞,逐漸形成了一片以寺廟殘骸為生的流民村落。吠陀政權曾經進行過幾次清剿,可殺不盡的流民總是很快重新出現在血洗之地,慢慢摩睺羅伽就將這個貧民窟遺忘在視線之外,就連檀那婆的巡視路線都不再途徑這片無主之地。俱利伽羅正是利用吠陀的視覺盲點,在大般若寺遺址開闢結界作為組織總部所在地,除了少數高級成員外,連俱利伽羅的大多數抵抗者都不知道總部的確切位置,多年來吠陀人從未能找到這處所在。
在走向結界外面的路上,祖塔如此向約納解釋道:「佛教相信『運』是『命』的一部分,剛才舍俱尼長老對你施行『灌頂』之術,就是將消耗自己的生命,增加你的運道,儘管長老是魔獸得道、壽命悠長,但灌頂也要耗去他十年的壽命。心存感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