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伐
第十四章 絕境（下）
「閉嘴！」謝慕華從腰上取下趙光義御賜的佩劍，重重拍在案子上：「楊延彬，繼續說！」
這次沙河大敗，耶律奚底不聽斜軫的勸告，一意孤行。害得兩千遼國精銳戰死沙場，蕭統倬被亂箭射死。斜軫心中也是憤恨無比，若不是大敵當前，早就寫個摺子送到耶律賢那裡，彈劾耶律奚底了！
「兩萬先鋒大軍里，只有一千余騎兵。既然不能和遼國騎兵正面硬拼，不如以弓弩結陣，以騎兵誘敵。吸引遼軍向我軍大陣移動，以神臂弓殺敵，令敵軍陣型潰亂，方有可乘之機……」
不過就憑這區區兩萬人馬就想攻打斜軫親自駐守的得勝口，未免也太不把這大遼名將、南院大王放在眼裡了吧？就算是大宋引以為豪的名將曹彬潘美，也不敢如此放肆！
孔守正面容一整：「得令！」
耶律斜軫仰慕漢學，精通韜略，無論行軍打仗還是駐守南京之時，都喜歡研讀兵法，那《孫子兵法》早已被他讀得滾瓜爛熟，但還是時常翻閱，每次再讀都會有新的體會。而那本書上不知道被他批註了多少字。
蕭思溫極力推薦，稱讚斜軫胸中才學不可估量。耶律賢為了給皇后和國丈面子，這才勉為其難招來斜軫，當面詢問時政得失。誰知耶律斜軫應答如流，耶律賢大喜過望，以蕭燕燕的侄女賜婚，命耶律斜軫節制西南面諸軍，不久就提拔為南院大王！恩寵有加，一時
這次謝慕華沒有發怒，他就像沒聽見孔守正的話似的，獃獃的看著前方，口中含混不清的喃喃自語：「神臂弓……前……古……」
「進來吧！」耶律斜軫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書卷。他手中正拿著一本《孫子兵法》。
忽然，謝慕華就像想通了什麼事似的，面露微笑，轉過臉來說道：「楊延昭，你說，若是騎兵誘敵成功，神臂弓也能發揮神效的話，這仗你敢保必勝嗎？」
傅潛、孔守正齊聲答道：「謹遵監軍大人號令！」
趙德昭臉色平靜，朝楊延昭擺了擺手。楊延昭會意，退到一邊。
這營帳里的氣氛有些詭異，眾人都不敢說話，看著謝慕華。
耶律斜軫這次出征，將蕭統倬的靈位隨身攜帶，就是立誓要為他報仇，活捉宋朝皇帝。
楊家兄弟齊齊踏前，拜倒在帳中，楊延昭大聲說道：「打仗難言必勝，不過若是大人所說屬實，這仗又是小將指揮的話，打輸了，小將乾脆自己抹了脖子好了。謝大人，楊延昭願立軍令狀！」
……
謝慕華看著傅潛、孔守正：「兩位將軍，你們可聽我號令？」
謝慕華卻是收斂笑容，臉色一板，轉首向趙德昭說道：「王爺，您意下如何？」
「大人！」楊延昭抱拳道：「謝大人，這一仗我軍勝算不大，舍弟提出弓
「大王……」帳外傳來親衛的聲音。
「行軍打仗，小王一竅不通。但憑謝監軍安排！」趙德昭這話並非推卸責任。他宅心仁厚，待人真誠。明知道在座眾人都是因為他才陷入這死局之中，趙德昭也是心有不忍。那傅潛、孔守正有多大本事，趙德昭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已經是死路一條，倒不如用楊延彬的方法，或許能搏出一線生機。
「得勝口？你們想都別想，青沙河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謝慕華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耶律斜軫雖然是大遼名將，但是我謝慕華就要憑身邊兩位楊家虎將，加上多了那一千多年的見識，與你拼個高下。趙光義想要我們為趙德昭陪葬？老子偏要打爛他的如意算盤……
楊延昭補充道：「我軍弓箭手雖然眾多，但是力量稍差，通常用的都是九斗弓，八斗弓，騎兵用的弓更是要比步卒輕上一斗。契丹人騎射功夫相當了得，馬弓不遜於我軍步弓，陣前對射，遼國人的重甲又佔了些便宜……」
孔守正又忍不住了，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一著急頓時站了起來，扯開嗓子大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按你們的說法，這仗是怎麼打怎麼輸……那，那還
楊延昭卻和弟弟有不同的看法，當即搖了搖頭：「可惜神臂弓過於遲緩笨重。而一千騎兵里能和皮室軍相當的只怕唯有驍騎軍的三百將士，誘敵，也要能誘才行，我只怕這千余騎兵，誘敵不成，反倒被遼軍一口吞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
「傅潛！」
斜軫不止一次告訴部下，這漢人兵法博大精深，千萬不可以為遼國兵精就目中無人。須知從古到今，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的戰例比比皆是，大遼雖然對中原各國勝多敗少，但是也不可大意輕敵。自古驕兵必敗，打仗從來沒有必勝的，哪怕是兵力懸殊達到十倍，也未嘗就打不贏……
「得令！」
楊延彬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趙德昭，深吸了口氣：「我軍利在弓弩。神臂弓射程遠、威力大，是對抗遼國騎兵的第一利器。但是神臂弓移動不便，兩次射擊之間耗時太長。往往只能對遼軍形成一次打擊，遼軍騎兵就已經衝到陣前。」
「恩！」耶律斜軫點了點頭。
帳門一掀，一個彪悍的武士走了進來：「大王，耶律學古將軍回報，明日與大王合擊青沙河宋軍，一切謹遵大王號令！」
「蕭統倬，你是我大遼勇士！你的仇，哥哥一定要給你報！」
這青沙河的宋軍，他早已打探清楚，兩萬宋軍中只有少數騎兵。領軍大將是傅潛、孔守正這樣的一勇之夫。武功郡
在沙河一戰，拚死斷後以身殉國的蕭統倬，跟斜軫從兒時起就是好友。雖然蕭統倬官職不高，但卻和斜軫情同手足。兩人妻子懷孕時，曾經指腹為婚，後來果然誕下一男一女。平日里斜軫和蕭統倬還相互以親家相稱。
楊延彬點著地圖：「若要取得勝口，眼前這兩股遼軍必須要先行擊潰，否則的話，就算我軍強突到得勝口，得勝口的守軍居高臨下，騎兵衝擊，身後兩支遼軍內外夾擊……只怕會有全軍覆沒之虞！」
「楊延昭，我命你總領全軍，自我以下，所有人聽你號令。如何安排作戰，由你一力承當。任何不聽號令者，你可先斬後奏！」
耶律斜軫捏緊了拳頭，他年紀剛剛三十，少年成名。十年前，遼主耶律賢剛剛即位之時，蕭后蕭燕燕的父親、蕭思溫便一力向耶律賢推薦耶律斜軫，說他有經國之才。不想耶律賢並不看得起他，只是淡淡的說：「聽說過，只不過此人豪放不羈，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從小官做起？」
耶律斜軫將一碗酒倒在蕭統倬的靈位前。轉身向親衛大聲喝道：「傳令三軍，三更做飯，五更出發，天亮之後，我要皮室軍的鐵蹄踏碎宋軍大
傅潛急忙踏前一步。
謝慕華冷冷的看著楊家兄弟：「楊延彬，我命你挑選五百騎兵，若是步弓拉不開兩石者，統統降為步卒。步軍兩石以上臂力、能騎馬者任你挑選。隨時聽我號令！」
傅潛、孔守正難得的對望了一眼，終於閉上了嘴巴。現在謝慕華是監軍，武功郡王都要忌他三分，又有尚方寶劍在手。要說惹怒了謝慕華，治他們個罪名，先斬後奏的話，那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
耶律斜軫身材高大，容貌清秀，卻有一股攝人的威嚴。部下對他都是敬愛有加，不過耶律斜軫治軍有方，軍紀嚴明。他統帥的南院諸軍，驍勇善戰，深的如今大遼國皇帝耶律賢的信任。
「好！」謝慕華雙手捧起尚方寶劍，站得筆直，厲聲道：「孔守正，我命你帶領神臂弓手和弓箭手，隨我連夜操練！」
謝慕華點了點頭，楊家兄弟說的都是實情，以步制騎是因為宋代沒有北方和西北兩大戰馬出產地，不得不提出的戰略。若是以戰鬥力而言，精銳禁軍並不亞於遼國騎兵。只不過騎兵機動性強，來去如風，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動權，要打就打，要走就走。步兵追擊騎兵？那是笑話。事實證明，在火器沒有問世之前，游牧民族對農耕民族是壓倒性的優勢。所謂以步制騎，只不過是空中樓閣、海市蜃樓而已……
「得令！」
謝慕華面色森嚴：「你帶領五百本部軍馬，護衛武功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