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從龍之功

王旦當然知道這傢伙的意思，不過他也不介意：「行，我寫，不過你寇老西兒，要在後邊第一個跟上你的名字。」

再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只要皇族都同意了禪位，小皇帝也只能乖乖的接受命運的安排。

「看你老西激動的。」王旦揉了揉太陽穴，消除了一些疲勞：「其實看著你，我多少也有些嫉妒啊。將來的大宋，你是可以和宰相平起平坐的人物，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手裡的權力，可比我們這些文官要大的多了。」

勸進？王旦手一松，吃了一半的蘋果啪啦一聲掉在桌子上，寇準和王旦互相看了一眼，忽然覺得，自己怎麼還沒有一個女子看得清楚？不過這也難怪他們，到了這份上，大家都覺得謝慕華是肯定要做皇帝的人了。搶著勸進的人，自然是有的，不過他們未必夠得上跟謝慕華去說。能夠在謝慕華身邊說上話的，都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哪怕是三國時候的曹操，部下勸進的時候，還一個勁的不幹，留給自己的兒子篡位呢。寇準倒是真的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不過，你們說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謝相公是不是真的會答應呢？」段語靈笑道：「要是他不答允，你們做什麼都是白搭啊！」

「你沒棋了。」王旦撫掌大笑道：「寇老西兒，認輸吧。」

「哦，最近我的公務不是很繁忙，就閑來無事看看棋譜。不像是你，在朝廷里天天忙的不亦樂乎。怎麼樣，你的事情順利嗎？」王旦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端著放在棋盤邊的茶杯，走了兩步。

當然了，詔書這種東西都是文縐縐的，不過其中的意思，跟這些市斤里的話語，卻沒太大的分別。寇準是心知肚明的，要是謝慕華沒有做皇帝的心，又何必讓自己出來掌握這個監督權呢？這是一整套政治改革的開始，如果不是謝慕華自己坐在皇位上，以雷霆萬鈞之勢推行下去的話，再好的制度，也不可能堅持太久的。

寇準和妻子關係一直十分融洽，段語靈也不跟王旦見外，開口說道：「聽說大軍已經攻克幽州，謝相公揮軍北上，直迫遼陽府。你們這些朝廷大臣本來應該忙碌起來的，怎麼都清閑的可以下棋了？」

寇準笑了笑，自從謝慕華開始叫他寇老西，身邊的人就都學會了，王旦更是一口一個老西，叫得年紀輕輕的寇準，一肚子鬱悶，可是還沒法發泄出來，只得旁敲側擊的打擊王旦：「君子不以貌為美，在閣下的身上真是得到了完美體現啊！」

權臣這才接過來：「既然皇上你這麼客氣，我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做也是不行了。行，你從皇位上下來了，咱們挑個好日子辦個手續。以後，我養著你，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是想勸皇帝禪位？」寇準低聲說道。

皇帝下第三份詔書：「你一定要做啊，反正我是不做了，我看，這天下除了你，也沒人能打理好了，為了天下蒼生，您就做皇帝吧。」

寇準仔細的盯著棋盤看了半晌，無奈的說道：「見了鬼了，以前都是我殺的你屁滾尿流，現在可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小子也翻身了。」

王旦搖了搖頭，思索著說道：「勸進未必要去前線。首先，我們要打好朝廷里的基礎。趙家得了天下不過數十年，太祖皇帝當初的皇位，是怎麼來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大宋建國之後，一直都在征戰之中，南唐北漢西蜀契丹，包括交趾和大理。其實老百姓安定下來的年份並沒有多久，雖然實行了一些制度，但是說要收買天下人的心，還遠遠沒有做到。謝相公現在的權勢，在朝廷里已經是得到了大家的公認。可以說，假如我們去問人，是不是願意奉謝相公為主的話，十個裡邊，至少要有八個是拍著胸脯答應的。」

從龍之功，從來都是這麼耀眼奪目。

不過，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對於小皇帝都是一件好事。能夠留住一條性命的話，難道非要等著有朝一日，被別人拿著刀從皇位上逼下來，一刀砍死嗎？謝慕華不會這麼做，寇準王旦也不會這麼做。但是潘惟吉、曹琮、關定邦……可就難說的很了！

「王兄文采飛揚，字也比我寫的好，這份奏摺，就是王兄來寫吧。」寇準笑眯眯的看著王旦。

王旦長得丑，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不過，丑就丑，男人只要有才華就行。王旦和寇準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又怎麼會在乎這區區笑話呢？兩人說說笑笑，就見大理公主段語靈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過來，笑盈盈的招呼道：「王大哥也來了啊，嘗嘗新鮮的水果吧。」

權臣就說：「這不行啊，皇帝就是皇帝，是天子，我這樣的屁民怎麼能個皇帝呢？」

「偷得浮生半日閑嘛。」王旦嬉笑著說道：「不過，開封府內現在忙的是兵部，是三衙，是樞密院，咱們文官還真是不是很忙，準備功夫都做在前邊了，現在正是要收穫的時候，要忙什麼？」

權臣推辭道：「真的不行啊，君臣乃是天地之間的第一大道。做臣子的怎麼能違逆呢？這不是要遭到天打雷劈的嗎？」

王旦也不客氣，道謝一聲，就坐下吃了起來。

寇準笑道：「我以為我已經夠沒良心了，沒想到啊，你說起這些來，比我還狠的多。倒是不佩服你都不行。」

皇帝先下詔：「這個皇帝我做的不好，你來吧！」

秋風蕭瑟，捲起幾片落葉，晃晃悠悠的飄落在深深庭院之中，「啪」的一聲清響，打破了庭院中的清凈。

「怎麼？你準備去前線勸進？」寇準性子比王旦要急一些，可是寇準也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絕不會亂來。

寇準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王兄，如今我也不跟你開玩笑了。既然是要勸進，就要把握好了時間。謝相公北伐，直逼遼陽府，我猜契丹人不會一個勁的打下去。他們根本沒有那樣的國力。等到契丹人開始求和的時候，我們這裏就馬上勸進。跟官家上書，聯合大臣一起奏請禪位。時間配合的剛剛好。到時候，這件事就辦的漂亮了！」

王旦點了點頭：「是，官家的年紀很小。但是我從謝相公那裡知道一些事，加上這段日子，和官家也有所接觸，官家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思頗為複雜。要是等他長大成人的話，必然會在各個方面奪回自己所有的權勢。這樣激烈的對抗，最終只有死路一條。不如早點禪位，做個富家翁去好了。」

王旦沉吟道：「你說得是，我也是這麼想的，只要謝相公有這個心思。這件事就一定能成。不過，我想，還是提前和宋太皇太后打個招呼吧。還有李太皇太后等人。皇族，是一定要通知到的。」

「一開始總是不會答允的，後來一定是會答應的。」寇準笑呵呵的說道。從來都是這個規矩，權臣想要上位。皇帝就得禪位，要不然就要像曹髦一樣，自己拿著武器去找司馬昭拚命，結果，命是拼了，也沒了，最後什麼好處也沒有。但是權臣也不會心急火燎的馬上就上位。總是要客氣一番的。

勸進這種事，在謝慕華已經掌握了大權的情況下，是一份美差，根本沒有任何危險。寇準倒不是怕承擔責任，而是因為他答應了謝慕華，只管督查官員的事情，建立完整的法制和監管系統，不插手朝政。這樣的事情，就是王旦去做最合適。而且，勸進嘛，將來對王旦的政治前途，是十分有好處的。

「忙……」段語靈看了丈夫一眼，還是說了出來：「你們啊，真是木魚腦袋，都什麼時候，沒有人勸進，難道等著謝相公自己說出來嗎？虧你們還是謝相公的心腹，怎麼一點心思都沒有呢？枉稱了才子之名啊。」

「嫂夫人說得有道理。」王旦慚愧的說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謝相公掌管這個天下，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心底里早就以謝相公為主，可是這話，說不說，分量就絕對不同了啊。多謝嫂夫人提醒。」

皇帝就得再下一分詔書：「你太客氣了，我就覺得你做皇帝絕對要比我做的好，真的，你來做皇帝吧。」

「托您的福，一切還順利。」寇準坐了半天，也覺得有些腿麻，於是走到王旦的身邊：「真是不知道謝相公是怎麼樣想的。一般人，只怕自己的權力不夠大。他這麼做法，等於是把自己手中的一部分權力給徹底割讓出去，將來是不是能收得回來，就難說的很了。不過，謝相公說的也對。眼光是要放遠一點。如果，不能把監督和政體分割開來的話，官吏的廉潔型就根本無從保證。從古到今，老百姓不患寡，患不公而已。公平，公正，公開，這六個字若是做到了，千秋萬世的基業，就真的可以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