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禍福兩相倚
第二十章
本卷是天罡的開篇部分,取名為禍福兩相倚,其意正在於此。其實對於我們現實中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得意莫忘失意時,遭難時又說不定正是一個新機會的起點,人生其實就是一部大小說,淡看生死得失,你將會快樂許多。
青衣人依舊青布蒙面,盤膝坐在那裡,道:「你擔心什麼?」
「師父,神劍山莊沒了,所有的人完全死光了。我記得師父你說過和山莊關係密切,生怕你出了什麼事,這才趕過來!」
飛揚心中悲苦,嗚咽著坐到了霍震廷身前。
飛揚駭然變色。
目睹著神劍山莊在火光中消失,飛揚感慨萬千。難道江湖就是這樣嗎?長江後浪推前浪,各領風騷數十年。自己此去京城上洛,一旦大仇得報,就回到這武夷山中,做一個平凡的樵夫,每日砍柴打獵,勝似在這血雨腥風的江湖名利場中打滾。
飛揚的頭上冒出一層冷汗,猛地在馬股上狠抽一鞭,飛快地向自己以前習武的那地方飛奔而去。九天之上的諸位菩薩保佑,可不要讓自己師父出什麼事,這可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飛奔的馬兒很快將飛揚帶到那一塊密林之中,飛揚一躍下馬,縱身一掠,已上了樹頂,這裏外層的樹林太密,馬兒已是走不過去了。
「師父,你告訴我傷你的人是誰呀?」飛揚急道。
心裏一抖,依稀記得師父說過他和神劍山莊關係非常密切,那麼這次神劍山莊莊主過壽,師父會不會來呢?如果師父也來了,那……那他現在怎麼樣呢?
飛揚淚流滿面,手忙腳亂地替師父擦去血跡,又盤腿坐在其身後,手掌前伸,一股真氣輸了過去。心裏不由一沉,只 感覺到師父身上經脈混亂,本來應當真氣充沛的體內竟是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飛揚搖搖頭。
空地上,飛揚的刀法仍是如同電鳴電閃,猛地大喝一聲,斬風已是應聲而出,漫天刀光發出哧哧之聲,將所及之處的樹木絞得粉碎,刀光還未完全收斂,逐電又是緊接而至,爆出的丈余長的電光將地面打得一片焦黑,周圍數十棵在斬風之下倖存的大樹上,每一棵都在樹榦的正中央多了一個焦黑的園洞,洞口光滑整齊,如同高明的工匠細心雕刻過一般。刀勢一斂,飛揚自空中落下,轉過身來,「請師父……」話語未落,臉色已是大變,鋼刀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飛揚飛奔向師父。
霍震廷搖搖頭,道:「雲兒,報仇之話再也不要提起,對方武功之高,勢力之大,是你萬萬不能想到的。依你師父我的功夫,正面決戰,也落了個戰敗身死的下場,更何況是你了。」
「謝謝師父!」飛揚心裏暗喜。
霍震廷鬆了一口氣,道:「飛揚,混元神功前四重功法霸道,就如同一座活火山,大羅周天劍法也一樣,每一招都凌厲之極,傷人不留全屍,但你一旦突破第四重進入第五重之後,內力就會慢慢平和清正,威力也就俞大,大羅周天劍法也是一樣,傷人于無形之間。你現在練到了第二重,那麼已可以幻化成兩劍了。當你以後每練成一重,你就能多幻化一把劍。這種幻化之劍與虛招不同,都是實實在在能傷人的。但你切切記住,千萬不要輕易在人前顯露,如果讓那些人知道神劍山莊還有倖存之人,定然是不會放過你的。混元神功江湖中人所知不多,對其特 性更是一無所知,就算是你師叔雷嘯天一生之中也從未接觸過混元神功。因為混元神功和大羅周天劍法歷來只為掌門人能練。所以你以混元神功為底子,就算配合再差的招數,也足以在江湖立足了。」
將眾多的屍體一一拖到一起,又從廚房內找到了足夠的各類油脂,饒是飛揚體力充沛,也是累得不輕,手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飛揚的目光一一掃過場中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裏暗自哀悼幾句,手一扔,火把扔了出去。轟的一聲,漫天的火光竄了起來,一轉眼就映紅了半邊天,捲起的火舌很快就將眾多的屍體舔燃,火勢越來越旺,不多時,神劍山莊所有的建築也都被包裹起來,雄視江湖數百年的神劍山莊在這漫天的火光中轉眼間就化為了烏有。
「好,雲兒,讓師父看看你最近武功到底如何了!」
伸手接過盒子,飛揚小心地揣進懷中。
月兒慢慢地升上了天空,林中,一座新壘起的墳頭前,飛揚正力凝指尖,一筆筆在一塊木板上寫著:神劍山莊劍神霍震廷之墓,弟子云飛揚謹立。
如同一個焦雷打在飛揚的耳邊,震得飛揚身軀一陣搖晃。霍震廷,不就是神劍山莊的莊主嗎?他怎麼會是自己的師父嗎?
學得武功的飛揚巧救林鈺,並得美人青睞,身入仕途,春風得意,可謂是福,但轉眼之間卻為此家破人亡,身陷囹囫,不得不流亡江湖。
飛揚大哭道:「師父,我已將混元神功練到了第二重了,只要等你好了,合你我師徒二人之力,不怕不能將仇人打敗。」
霍震廷臉上微露訝色,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練到第二重足足 用了五年功夫,不想你一年不到就已達到了現在這種境界。真是老天有眼,還給我神劍一脈留下了這樣一個武學天才,我神劍一脈後繼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策馬緩緩向外走去,看著這鬱鬱蔥蔥的密林,飛揚忽地心中一動,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招呼自己,是那麼慈祥,那麼親切,但又透露出焦急、和無窮的希望。
「當我與這人決戰時,我本身的混元功和大羅周天神劍都已練到了第七重,可我和此人一交手,就立即知道不敵,迫不得已,師父捨身祭劍,強行突破第八重,使出了最後一招,可到底,也只不是讓他受了一點輕傷,可師父卻活不長了!」
「好,好,好!」霍震廷欣慰地道。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給飛揚,道:「雲兒,我還有一件事託付於你!你拿著這個盒子,以後要是遇到了一個持有和這個盒子中東西一樣的女子,你告訴他,二十年來,我無日無夜不將它放在最貼身的地方。告訴她,是我對不起她。請她看在我死了的份上,原諒我!」臉上反常地出現了一片潮紅,霍震廷悠悠地說,雙眼看向無盡的遠方,目光之中充滿了深情、悔恨,和那無盡的惆悵。
「師父,當時你也在那裡?」
「與我決戰的就是第四人!」
緩緩地解下包住頭臉的青布,一張青癯的臉孔出現在了飛揚的面前,讓飛揚大吃一驚的是,師父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角尚凝結著未乾的血跡,「師父,你受傷了?」飛揚失聲道。心裏一片亂麻,師父武功之高他是很清楚的,在他們這種境界,不受傷則已,一旦受傷,則肯定非同尋常。
霍震廷 道:「雲兒,沒有用的,我以身祭劍,全身的功力此刻早已散盡,活不了多久了。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飛揚慌了神,一迭聲地答應道:「師父,我答應你!」
青衣人微笑一下,卻沒有回答飛揚的問題,仍是自顧自地說道:「師父姓霍名震廷。」
頓了一下,接著說:「雲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師父的姓名和相貌嗎?今日師父就告訴你。」
「記得,師父,是馭意,師父說過,當今天下能達到此境界的不過三人,而且都不知所蹤了!」飛揚答道。
「這真是天意啊!」青衣人仰天長嘆道:「當年我見你在這裏舞劍,天資之高,實乃我生平僅見,心下動了愛才之心,又見你對山莊怨恨頗深,於是蒙面隱藏了身份收你為徒,心中實是想慢慢開導於你,一旦你心中沒了這股怨憤,就向你公開身份,帶你回庄。嘿嘿,沒想到,我還沒有等到這一天,神劍山莊就毀於一旦了!」一陣咳嗽,霍震廷又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飛揚含淚答道:「是,請師父指點。」站了起來,手腕一翻,鋼刀已是在手。
「所以,飛揚,就算你將混元神功和大羅周天劍法練到最後一重,如你不能堪破這一層境界,你仍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所以,師父不要你報仇,師父只要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娶妻生子,將我神劍一脈傳下去就夠了!」
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飛揚站起身來,決然地向林外走去。天上,一冷清月慢慢地隱到了雲中,天色驟然暗了下來。
長吁一口氣,飛揚一掠而下,幾步跑到青衣人跟前,單膝跪下,「師父,你沒事就好了!徒兒可擔心壞了!」
看著飛揚在林中展開身法,刀法如 電,刀風所及之處,無不應身而落,霍震廷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雙目緩緩閉上,頭慢慢地垂下,竟是溘然長逝了。
「不,師父!」飛揚大叫道。
「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武學的最高境界嗎?」霍震廷問道。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小飛揚被逐出神劍山莊,失去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和收入,似乎是禍,但由此卻得到莊主青睞,學得一身其他弟子不可能學得的功夫,並由此改變了自己的生活,似乎是福。
片刻功夫,飛揚已是來了林子正中央的那一塊空地之上,一眼就望見,自己日常練武的地方一個青衣人正席地而坐。不是自己師父還會是誰,飛揚心中一陣狂喜。
青衣人苦笑一聲:「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林鈺林中遇險,可謂是禍,但由此而遇飛揚,兩心相知,兩情相悅,又可說是福。但好景不長,正因為她對飛揚的傾心,導致了飛揚一家的慘劇,最終自己以身殉情,生死不知,不可謂不是禍了。
霍震廷搖頭道:「雲兒,你知道我與此人決戰時混元功達到第幾重了?」
飛揚眼見師父此時如同在囑託後事,不由悲從中來,嗚咽道:「弟子知道了!」
重重地將木板插在墓前,飛揚雙膝跪倒:「師父,弟子騙了你,弟子一定會找到仇人,為你報仇。為神劍山莊報仇。就算弟子武功不如此人,可弟子就算不擇手段,也一定會將仇人的人頭帶到你墓前,師父,你在九泉之下,保佑弟子吧!」
「師父,究竟是誰傷了你?弟子定要將其碎萬段!」
「答應我!」霍震廷聲色俱厲,雙眼緊盯著飛揚,心情激蕩之下,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將出來。
寫在第一卷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