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春夢了無痕
第十九章 聽濤別院
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踱了幾個圈子,宛兒開口了:「我叫董宛兒,想必天羅女前輩肯定是沒有聽過我的名字的。」
天羅女一時驚怒交加,她死倒是不怕,但這種侮辱人的手段,前所未聞,要真是變成了這樣,只怕連自己的師門也從自別想在江湖上抬起頭來。不由破口大罵:「妖女,你一定不會得到好死,死了也得在地獄中下油鍋!」
頓了一頓,又道:「飛揚,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呢?這裏只有這三間小小的精舍,能有什麼我們想要的東西呢?」
天羅女格格一笑:「好妖女,你卻試上一試,看看能不能讓我屈服?」
飛揚心中卻是一沉,依稀記得師父臨死之間,嘴裏吟頌的不正是這首詞嗎,怎麼同樣的一副詞在這裏也掛著?不及細想,側身向兩邊瞧去,卻見兩間小一些的精舍一個明顯是廚房,另一間卻是放著一些鋤頭之類的農具。兩人在房中轉得幾轉,仍是一無所獲,林鈺泄氣地向床上一座,恨恨地道:「看來這裏不過是莫逍遙懷舊的地方,又哪有什麼值當的東西了,天羅女再耍我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林鈺憐惜地看一眼飛揚,道:「飛揚,不是我們笨,是此人城府太深,謀化了數十年的計劃,豈是我們幾個月就能看透的,以有心算無心,當然是無往而不利,現在我們不是找到了她的老巢了嗎?」
眼前方園數百丈,密密麻麻地儘是桃樹,眼下雖然是枯枝敗葉,但可以想像當陽春三月之時,這裏桃花盛開時那種壯麗的景象。三間小小地用木板搭建起來的精舍與聽濤居中其它地方的建築風格真是格格不入,外面是極盡奢華之能事,但這裏卻是洗 盡鉛華,仆素的讓人吃驚。
莫問不知宛兒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他是服從宛兒慣了的人,當下也不作聲,手一揮,廳里的幾條大漢立時躬身退了出去。
天羅女徹底被擊垮了,雙手捂住臉龐,淚水涔涔落下。
宛兒微微一笑,倒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一下子開口了,既然開口,那就好辦多了。當下轉了一個身,道:「是啊,我的名聲是不好,這蛇蝎心腸四字考語嘛,倒也是貼切的很,對待我的敵人,我是從來不擇手段的。」伸手在天羅女面前一晃,一枚藍汪汪的毒針帶著一股淡淡的腥氣掠過天羅女的臉龐。
飛揚笑道:「往往不可能之處就是最可能的地方,也許這房中還另有洞天呢!」兩人舉步向精舍走去。
「左三右四,逢五直行!」
林鈺笑道:「這倒好像是熱戀中的情人寫的一首詞呢,倒是想不到六王妃還有這樣的風流韻事,卻是不知她的情人是誰,肯定不是六王爺了!」
天羅女委頓在大廳一角,眼睛緊緊地閉著,無論怎樣威逼利誘,她始終是一言不發,暴跳如雷的莫問已是準備開始對她大刑伺候了,只是可惜猛虎堂總部已被官兵拔除,一些精於刑法的老手也是跑得跑,抓的抓,一時之間竟是對這個天羅女無可奈何。
正當主持問話審訊的莫問等人一籌莫展之時,一身便裝的宛兒慢慢地踱進了大廳,掃了一眼眾人,默不作聲地坐在大廳正中的椅子上,歪著頭看著一臉漠然的天羅女。
宛兒淡淡的一笑:「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只是你沒有找到罷了,她不開口,只是因為你沒有切中她的要害而已。」
「進三退一,逢七轉右!」飛 揚輕輕地叮囑林鈺道,兩人小心翼翼地踏進林中,進三步就退上一步,連走次株松樹后立即轉向右邊,兩人眼前一花,心中一驚,陡地發現自己已是不在松林中,而是處在一片巨大的假山石林當中。兩人暗自點頭,天羅女說得不錯,這裏要不是知道機關,不論怎樣用盡心機,也是找不到的。
宛兒冷笑道:「自從我踏入江湖,殺第一個人開始,就沒有想過善終,反正到了地獄之中,還有殺人如麻的前輩你相陪,我也不嫌寂寞。哈哈哈,你以為完了么?沒有,你知道嗎?我們猛虎幫下可是有不少的行當的,等前輩裸奔之後,我再將前輩你送到最繁華的青樓里去,然後在江湖上廣而告之,我想前輩在江湖上的仇家是不會介意專門來會會你的,說不定過得幾年,昔日江湖上殺人如麻的天羅女就會變成名聞煙花巷的大紅人呢?」說到後來,宛兒已是聲色俱厲。
天羅女霍地睜開眼睛,嘿了一聲,道:「何止聽過你的名字,簡直是如雷貫耳,陰險狠毒,蛇蝎心腸,用毒之術出神入化,只是名聲不大好罷了!」
林鈺氣哼哼地道:「那女魔頭的話,你也這麼相信?」仰身便向床上躺下去,堵氣地道:「你慢慢地找吧,這裏就這麼大點地方,不能有什麼玄機么?」兩臂伸展,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一直握在手中的夜雨隨手往床角一放,斜著身,眯著眼,看著飛揚仔細地檢查著屋中的每一件東西。
看著神色大變的天羅女,宛兒暗自得意,接著道:「到時要是有人命令前輩你脫光了衣服,在上洛的大街之上裸奔,我想以前輩的容顏和曼妙身材,一定會引得萬人空巷 !到時前輩的朋友們也說不定會跑來看上一看哦!」
飛揚搖搖頭,道:「看我們來這裏之前的那些神秘莫測的布置,天羅女沒有說假話,可能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罷了!」仍舊仔細地在房中尋找著。
莫問一愣,不解地看向宛兒,宛兒神色不動,淡淡地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單獨和她談談!」
正想出言嘲笑幾句,猛地覺得身子一震,躺著的床身竟慢慢地向上升了起來,林鈺猛吃一驚,一掠而下,叫道:「飛揚,快來看!」其實不等他叫,飛揚已是掠到了跟前,兩人眼睜睜地看著床越升越高,直到約莫有了一人多高,才停了下來,床下,一條清一色大條石製成的台階一路向下,轉了一個彎之後,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之中,兩人面面相覷,互相對視片刻,忽地都是一聲歡叫:「在這裏了!」
「你知道就好!」
一個時辰過後,宛兒微笑著拿著一張圖紙滿意地走出來,門外,莫問等人正一臉欽佩之色,但其中卻又夾雜著恐懼等複雜情感不一而足。屋內,天羅女的哭泣聲仍是清晰可聞。
搖搖頭,飛揚道:「明月宮主當真是世上人傑,我們在聽濤居中住了這麼長的時間,對這裏竟然是毫無所知,想必那時,明月宮主一定是肚子都會笑破,笑我們這群傻子真是笨得到了家了!」
兩人此時已是信心大增,左跨三步,右跨四步,抬眼看時,不由一楞,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半邊淹沒在一座池溏當中,兩人互看一眼,飛揚忽地踏前一步,直直地對著假山走了過去。不等林鈺有什麼反應,飛揚忽地就從她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大驚,幾欲驚呼出聲,半 晌也不見有什麼反應,一咬牙,也是直直地向前行去,一腳踏上前去,剛剛一接觸到假山,假山忽地消失不見了,眼前一片白茫茫,向前猛衝得兩步,眼前忽然開朗,一抬眼,不由又驚又喜,飛揚正站在身前兩步之處,看著面前的一座精舍發獃。
莫問一見宛兒,立時便像見到了救星一般,氣哼哼地道:「副幫主,這個魔頭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無論怎樣就是一言不發!」
啪的一聲,宛兒將紙筆猛地拍到桌上,「你不想我這樣對你的話,就最好將我們想知道的東西乖乖地寫下來!」
走進精舍,兩人不由又是一楞,房中簡樸到了極致,稍大一些的正中間的那間裏面,除了一張書案,一張木床,幾把椅子外仍是一無所有,書案之上倒是筆墨紙研齊備,可惜全都是空白。床上鋪著的被褥居然全是麻布所制,牆壁之上,掛著一副字跡娟秀的字,卻是一首詞:含羞依醉不成歌,縴手掩香羅。偎花映竹,偷傳情意,酒思入橫波。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愁何。
天羅女顏色一變,大凡女人,都是極愛惜自己容顏的,越是以美貌自負的,就越是珍愛羽毛,天羅女臉上顏色變幻,半晌咬牙道:「落到你的手中,我早已知道沒有什麼好下場,散功便散功罷,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人最終還不是要死嗎?死人管他什麼顏色美醜!」
天羅女眼皮向上一翻,挑釁地看了一眼宛兒,隨即又閉上,莫問大怒,狠狠地一腳踢去,立時將全身功力被封逼的天羅女踢到了牆角,正待跟上去再踏是幾腳,宛兒已是擺手道:「莫問,你怎麼能這麼粗魯呢,怎麼說這 天羅女也是武林前輩嘛!」
宛兒笑道:「這葯服下去,有幾個功能卻是要先給前輩解釋解釋,首先,它會散去前輩的全身功力,但卻是有一個好處,前輩的如花容顏是一點損失也不會有的。不過嗎,服了此葯之後,腦子嘛肯定是會受到損失的,變得有些痴獃了,別人叫你做什麼,你會毫不猶豫地做什麼。」
夜,三更,沒有月亮,狂風呼嘯而至,正所謂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飛揚和林鈺兩人一襲黑衣,鬼魅般地出現在聽濤居里那黑壓壓的松林里。一閃身,兩人已是沒入林中。穿過一大片松林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松樹逐漸稀疏,但一棵棵卻是大上了許多,就連最小的也有合抱粗細。
宛兒忽地咭的一笑,道:「前輩今天多大所紀了,怎麼看起來仍舊這麼年輕,簡直就像年輕的婦人一般,嘖嘖,艷色誘人啊!」伸手在天羅女臉上一擰,格格笑道:「仍舊是這麼有彈性,只怕是那些二八佳人也不過如此吧?不知道一旦散功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嗯,鶴皮雞顏那是肯定的了,只怕到得那時前輩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連你的臉都看不到了吧!」
宛兒不置一詞,收起毒針,道:「我知道前輩是視死如歸之人,這以死相逼嗎?倒是嚇不著前輩你的。」
宛兒一愣,倒是想不到這看似柔弱的天羅女如此強項,腦中念頭一轉,笑道:「是啊,死去已是萬事空,什麼都不用顧忌得了,不過晚輩這裏剛剛發明了一種新東西,前輩這麼不怕死,倒是正好拿來試上一試?」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在天羅女面前晃上一晃,笑嘻嘻地放在桌上。天羅女眼光閃爍,看著宛兒只是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