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小人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小人

但是,景姨娘因為是小戶人家出身,天性里有一種小市民的狡黠,一進府之後對孫府當家人劉夫人百般討好,很得劉夫人歡心。狐假虎威,對府中下人們也是非常刻薄。
景姨娘雖然是二房小妾,在府中地位很低,也只比普通奴僕高上一籌。在孫家人的心目中,有的時候甚至還比不上她兒子孫桂。
孫淡心中更覺不妙:「姨娘,劉夫人的院子可不在這個方向,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哦,我倒忘記了,你要去參加院試。這是劉夫人的意思,我也不過是遵照執行,孫淡,你還是脫了鞋下水去挖河溝吧。」
「不對,不對,聽雨樓那邊可沒院門。而且,聽府中的喧嘩,好象是另外一個方向。」孫淡暗道:「景姨娘想幹什麼?」
劉夫人這一說話,孫淡身邊的兩個家丁同時朝孫淡身上一靠,將他擠在中間。
看到景姨娘,孫淡心中覺得很是詫異。他所住的屋子本是孫府下人的居所,而下人的房間多半簡陋窄小,即便孫淡將屋子收拾得再乾淨,像景姨娘這樣的主人根本不可能跑這裏來。
「你想幹什麼?我雖然是花工,可我也是讀書人。」孫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有一股怒火騰騰燃起。
只可惜,她每月的月份也不過一兩多銀子,也就一等丫頭的標準。因此,對權力這種東西,她有讓人無法理解的狂熱,一遇到事,真真要把下人們折騰到夠戧不可。
四人走得更快。
景姨娘沒多少愛好,就愛錢愛權。
「幹活,你想做什麼?」孫淡厲聲喝到。
孫淡雖然不知道景姨娘想幹什麼,可如今時間緊迫,他也沒工夫在這裏磨蹭,便點點頭:「走吧。」提著提籃走了出去。
「多謝姨娘,我先收拾些東西。」孫淡慢吞吞地將文房四寶收進提藍里,也不看景姨娘。
聽孫淡問,景姨娘揮手讓兩個家丁閃到一邊,面上掛著一絲虛偽的笑容:「恩,我知道你要去參加院試。劉夫人有令,命所有學童都到她那裡去集合,再派人把你們送去貢院。你們這些娃娃又貪睡,我得一個挨一個把你們叫起來。」她看了看天色,道:「這天黑得,你們又都是一群孩子,路上若有個閃失,可不好。」
可是,孫淡總覺得不對勁。以景姨娘的性子,她才不回好心來叫孫淡起床呢!再說,孫淡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下人,景姨娘平日里也高傲得緊張,怎麼可能屈尊過來。
景姨娘「咯咯」一笑:「就這裏啦,阿貴阿平,督促孫淡幹活吧。」
夜風很冷,景姨娘身上穿著一件厚繭府綢碎花襖,下巴尖削,在火光中一張臉看起來有些發青。
一看到那兩個渾身肌肉的家丁,孫淡一個激靈,感覺到一絲不妙。
「當然。」景姨娘一臉得意地點了點頭,笑嘻嘻地說:「你是我孫府的花工,我孫家每月可是給了你工錢的。出來扛活,主人家讓你看什麼你就得幹什麼,讓你什麼時候干,你就得什麼時候干,這才是做用人的本分。怎麼,你不願意?」
「哦,劉夫人喲!」景姨娘也不回頭:「學童們都在聽雨樓集合,不是劉夫人那裡。快走,快走。」
「喂,你快點。一個小小的花工,擺什麼派頭,讓姨娘等?」一個家丁瞪著兇橫的眼睛大聲呵斥,說著話就要伸手過來拉孫淡。
孫淡:「景姨娘,難道你不知道我馬上就要去貢院參加院試嗎?這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劉夫人的主意?」
「你叫我現在疏浚河道?」孫淡靜靜地看著景姨娘,一字一句地問。
「哦,讀書人。」景姨娘「咯咯」尖笑起來,眼角的皺紋皺得更深:「可你連個秀才都不是,也沒有功名,而且現在是我孫家的用人。我孫家出錢請你幹活,你自然要聽我們的,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即便學政大人知道了,也拿我沒辦法。」
很快,四人走到聽雨樓邊上。
孫淡哼了一聲:「姨娘,你可要想好了,我是讀書人,你耽誤了我的考期後果很嚴重。我朝以科舉取士,你肆意破壞國家輪才大典,就不怕學政大人知道這事之後,拿你治罪嗎?」
在路上走了半天,孫淡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首先,那兩個家丁有意無意地將自己夾在中間,其次,景姨娘帶著他在院子里彎彎繞繞地穿著,逐漸走到荒僻之處。
「讀書人?」景姨娘譏誚地一笑,說:「阿貴,別動手。孫淡,我們已經在這裏等半天了,收拾好就跟我走吧,劉夫人和學童們都還在等著你呢!」
他強笑著上前施禮:「半夜三更的,景姨娘到我房間來做什麼?孫淡剛好起床,正準備去參加本期院試。」
那家丁見孫淡神色平靜,倒被孫淡唬了一下,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對一個讀書人無禮,心中一驚,訥訥地將手收了回來。孫淡在後世本就是機關公務員,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前幾日即便遇到諸如楊慎、德王、王元正那樣的大人物也不怯場,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氣勢。
她保養得不錯,皮膚白皙,身材窈窕,若從背後看,還真有些像孫佳。只可惜歲月不饒人,她的眼角已起了一絲魚尾紋,薄薄的嘴唇看起來很是尖刻。
眼前一團漆黑,四下寂靜無聲,只一條不寬的水渠,裏面種著荷花。
「不幹什麼。」那個叫阿貴的家丁將一把鋤頭扔到孫淡身前,指了指聽雨樓邊上的水渠:「你是院子里的花工,劉夫人說了,已經開春,這條水溝淤泥實在太多,水流不暢,讓你把河道疏浚一下。」
按說,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實際上,每次考試,家裡都會派人護送的。如孫岳、孫浩和孫桂等直系子弟都要坐馬車坐轎子,一來節約時間,二來也免得他們受了涼,至於孫淡他們,則腿兒著去。
孫淡緊緊地握著拳頭,血湧上臉頰,胸口因憤怒劇烈起伏。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