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被馬踢了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被馬踢了

枝娘大驚,忙將頭抬起,試圖讓眼淚流回去。可這一抬頭,眼淚卻洶湧而出。
「這裏就是淡老爺的府邸……」馮鎮有些瞠目結舌,孫淡不講究吃穿,平時也很節約。可一個人有錢沒錢,從他的言談舉止就能很容易的看出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濟南大名鼎鼎的,號稱山東第一才子的孫淡就住在這麼一間陋室。
馮鎮自然謹慎地跟在後面,一副忠心僕人模樣。
「呼!」一聲,一條人影沖了出來:「蒼天,果然是我的孫郎回來了。」聲音裡帶著哭腔。
枝娘平日里勤勞慣了,本沒有支使人的習慣,可想起孫淡剛才的話,這才道:「馮大……馮管家。天已晚,是不是餓了,要不你去劈點柴,我幫你們做飯。」
馮鎮上下看了枝娘一眼,然後一提衣擺,「撲通!」一聲跪在枝娘面前就磕了三個響頭:「小人馮鎮,見過主母。」
孫淡心中好笑,馮鎮本就是一個老兵痞,以前還不知道做過多壞事。明朝的士兵地位卑微,軍中充斥著大量囚徒和破落戶,風氣極差。若說馮鎮是老實人,只怕這個世界上還真沒壞人了。老子現在好歹也有功名在身,整個山東都知道我孫淡將來必中舉人,是要做老爺的。到時候,你枝娘就是奶奶了,喊馮鎮大哥,馮鎮敢答應嗎?
這個時候,孫淡才感覺還真是餓了,從吃過午飯到現在,除了剛才在湯婆子那裡喝了碗甜酒,還沒吃過一點東西
在馮鎮的心目中,如孫淡這種從會昌侯孫家那種大宅門出來的,有功名的讀書人,所居住的地方就算比不上孫府,在鄒平縣中居住條件也算是不錯的了。
「不用不用。」孫淡忍住笑,連連擺手。
「小人馮鎮不過是淡老爺府上一普通奴僕,主母若有吩咐,喊一聲就是了。『大哥』二字,卻當不起。」
可隨著孫淡走了兩條街,就斜插進一條只容一人通過的黑漆漆的小巷,剛過去的那個夏天雨水充足,巷中顯得潮濕,撲面一股霉味。
「是。」馮鎮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走到柴多口前,提起斧子就開始劈柴。
孫淡心中雖然歡喜,可見不得女人哭,忙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睛,說:「別哭,別哭,我最不喜歡看到人哭了。你的眼淚若真的掉下來,我馬上轉身就走。」
「我以前不是給你說說過我很窮嗎?」孫淡淡然道:「馮鎮,你跟了我自然要隨我一同吃苦。」
「……」
好不容易從巷子里鑽了出去,眼前總算開朗,可迎面卻是一道黃泥夯築的矮牆,上面長著一叢野草,有幾隻土蜂在夕陽中盤旋飛舞。
孫淡咧嘴一笑,故意開著玩笑,大聲喊:「萬枝娘開門,沒錯是我,你男人回來。」
既然做了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就得呆在一起。
可是,當手摸到門環的那一刻,孫淡突然意識到,對枝娘來說,僅僅是給她錢,讓她衣食無憂並不夠。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並不僅僅是為吃為喝。
孫淡「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把她臉上的淚珠抹掉:「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回家的機會,我若放著這麼漂亮一個老婆不理,轉身就走,不犯傻嗎?娘子,你白凈了許多,也長漂亮了,為夫已經快配不上你了。」
馮鎮已經掃完了院子,走過來向枝娘一施禮:「稟夫人,院子已經掃完了,請問還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照辦。」
枝娘更是花容變色,「孫淡,這怎麼回事。」
「不是不是,他這人懂規矩的很,不會亂來,枝娘你不用擔心。」
很快,飯就做好了。
枝娘看到這一幕,畏懼地躲在孫淡身後,疑惑地問:「孫郎……他……不是武瘋子吧?」
「枝娘別怕,他叫馮鎮。」孫淡忙拉了枝娘一把,轉頭對馮鎮說:「認識一下,她是我家娘子枝娘。」
枝娘低著頭,柔聲道:「孫淡,我們小門小戶,雖然說你前一段日子賺了些錢,可還不至於要請個管家啊。再說了,你也是孫家的一個普通花匠,本就是服侍別人的,怎麼還請個人回家,不怕別人笑話嗎?」
看到自己相公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胸脯看,枝娘面一紅,又想起這一百多天的分別,眼睛一紅,眼眶裡面有兩點波光蕩漾開來。
孫淡朝馮鎮一擺手:「起來吧。」就挽著枝娘的手朝院子里走去。
歸鄉情更怯,不敢見佳人。
「到了,就是這裏。」孫淡伸手摸著門環,透過木板門寬大的縫隙就看到院中有一道清麗的窈窕身影,心臟卻不爭氣地跳了起來。
枝娘嚇得驚叫一聲,連退了幾步,險些絆倒在門檻上:「你你你,你是誰?」
「我知道我知道,到時候我就裝成貴夫人哄他就是了,孫郎你放心。」枝娘說著話,嘆息一聲,「看他情形,有些像臆症,要不請個神婆給他看看。」
枝娘「哇!」一聲就哭出了聲:「我眼淚落下來了,孫郎你別走,別走。」
院子外二人的對話驚動了院子里的枝娘,一隻晶瑩的眼睛突然出現在門板的縫隙後面,倒將孫淡嚇得退了一步。
他本就武藝出眾,一把小斧在他手中靈活得像是繡花針一樣。只見院中刀風撲面,寒光閃閃,須臾,一大堆柴和就被他劈成一尺長短兩存粗細。
「討厭!」枝娘破泣為笑,正欲撲進孫淡懷裡享受那片刻的溫存,可剛一抬頭就看到孫淡背後伸出一張古銅色的國字臉。
魂牽夢繫的聲音在門後傳來,聲音裡帶著一絲驚喜:「可是孫郎回來了?」
枝娘聽孫淡說起這些,眼圈一紅,道:「孫郎做得對,馮鎮也是苦命人,看他面相也是個好人。休說我家現在不愁吃穿,就算像以前那樣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也不能看著他去餓死的。孫郎你放心,枝娘不會因為家裡多了一個人就心懷不滿,我會拿他當大哥看的。」
一邊走,孫淡一邊小聲對枝娘說:「這個馮鎮是我剛收的家人,以後就要同我們生活在一起,以後管家的事情你可交給他。」
「大哥倒沒必要,就一點,這個馮鎮經常會犯傻,時不時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娘子到時候無需驚詫,坦然受之就是了。對了,他進了我家,一直以為我們家是高門大院,我是大老爺,你是貴夫人,每日都要大禮參拜,若不答應他。他便以為你我要趕他出去,肯定要尋死覓活。他這人身高體壯,屋裡有是粗重活兒,儘快吩咐他就是。只要一忙,他就沒空想那些悲慘的往事。」
孫淡忙看過去,枝娘胖了一些,也白了一些,胸脯比起上次又大了許多。目測尺寸起碼三十三C。這個時候的枝娘才真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在以前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而已。
巨大的歡喜讓裏面那個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問:「孫郎,真的是你嗎?」
因為孫淡突然回來,枝娘忙洗了塊臘肉,又去外面買了一罈子酒回來。
孫淡苦笑,他知道現在在怎麼解釋,枝娘也不會相信。早知道如此,當初進孫府讀書的事情就應該告訴她了。一個謊言需要用一百個謊言掩蓋,這事弄得真是一團糟啊。
「也不算是瘋子吧。」孫淡故意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好一陣壞一陣,一發瘋就喊他死去的娘子和娃娃的名字,怪可憐的。可就因為這樣,府中也不能留他。但是,馮鎮一個外地人,腦子又經常犯糊塗,趕他出府不是看著他餓死嗎?為夫我也是心一軟,就帶他回來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有些閑錢,大不了吃飯的時候多加一雙筷子。」
可事實同她的想象有很大出入。
這下枝娘更是驚愕,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馮大哥還是快點起來吧。」
「啊!」枝娘嚇得張大嘴巴,半天才畏懼地看了一眼正提著笤帚打掃院子的馮鎮,怯生生地問:「他不會是瘋子吧?」
自從院試一別,迄今已經三個多月,整整一個夏天,也不知道枝娘過得如何。好在孫淡離開縣城去濟南的時候給枝娘留了一大筆錢,她的生活應該沒任何問題。
在路上走了一天船,好不容易從濟南到了鄒平,剛才有在湯婆子甜酒攤上耽擱了那一陣,不覺已到傍晚。
馮鎮一抱拳,也看不什麼表情:「馮鎮生是淡老爺的人,死人淡老爺的鬼,這條命已經賣給你了。休說吃苦,就算把這條命給老爺,馮鎮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家中多了一口人,枝娘多下了一把米,本以為夠吃的。
孫淡忙道:「枝娘,是我,我回來了。」
他只得小聲在枝娘耳邊道:「馮鎮他本是南方人,家裡遭了兵災,一家人都死在戰亂之中。迫不得已,流浪到北方。孫府見知道他可憐,又見他有幾分力氣,就收進府中當馬夫。可是,前一段時間,馮鎮喂馬的時候被馬蹄踢中了腦門,人就開始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