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烈火焚情
第十章 納蘭垂死
董嫣然在納蘭玉床前，低低呼喚：「納蘭公子……」
她守著他，悲傷又無奈，聽著他一聲又一聲，喚著他的君王、他的父親、他的兄長。
這一刻，她是那樣的傷心難過，對納蘭玉僅有的一絲不滿都已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為納蘭玉而難過。納蘭玉是真的把容若當做極重要的朋友，才會在垂死之際都念念不忘。只是為了秦國，他不得不捨棄。
容若卻綻開一個有些陰冷的笑容：「我一直沒有回答你，你覺得，從現在開始，不算太晚吧？」
容若與楚韻如，即刻交換了一個眼神，容若眼中的孤寂陰冷盡去，楚韻如也渾若無事地坐下。
逸園外，僅二人可聞的嘀咕聲，漸漸遠去。
納蘭玉床前守護的下人，日以繼夜，照顧服侍，也無不有些昏昏然，疲倦欲眠。然後，就在那一道無限輕柔的風拂過時，眾皆昏昏睡去。
如今的相爺夫人，與他客氣相待，不過相敬如賓罷了。
直到容若停止那瘋狂的述說，楚韻如才輕輕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只要你在做決定之後，不拋開我，走到哪裡，都記得讓我在身旁，便是最好的丈夫了，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納蘭玉一病沉沉，納蘭明也來看過，也面有憂思，可是，這不妨礙他繼續聯結百官，甚至藉著納蘭玉這一病，讓他的心腹以探病為名，入府密談。
曾發生的點點滴滴，誰也不曾忘懷，只是誰也不敢提起。安樂一次也沒有來看他們，他們也沒有對人言及安樂。
董嫣然黯然垂頭。
經歷了黑牢之困、火樓之險的容若，不可能有心情再去欣賞歌舞，就算是九天仙女的歌舞也一樣。只是，詠絮偏偏不一樣。
到了現在，他還在為他的皇上說話嗎？在那個人把他利用到極致，傷害到極致以後，仍然維護著他的君王。那個皇帝在他病後又做了什麼？兩三個無所作為的太醫，一堆無用的藥物，幾道問候的詔令。就連傳說中，最愛護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這一次，竟然都沒有派出內使來問他的病情。
「說他們慘，也有他們洒脫的地方，記得剛才接見我們嗎，那兩人桌子底下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不鬆開，真當我們是瞎子呢！」
他是天之驕子，這一病不起，多少人流水般來探望，有哪一個是真心關切他的生死安危，有哪一個不是衝著相府的權勢與榮耀。那麼多人在他床前哭哭嚎嚎，人人做傷心欲絕狀，個個是一副痛楚難當的表情，又都是演給誰人看。
納蘭玉睜著眼，躺在床上，神智卻完全沒有清醒，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輕輕地說：「我不會好了，我要死了，大哥，我一直想對你說，人傷心的時候，是真的不想活了。」
「在各國最強大，或最繁榮，或最適宜為軍事要衝的地方，都會有魏國的人收集情報。而青樓往往是消息交流最多之處，名妓交往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面對美人，
董嫣然心中悲涼。
納蘭玉終於沉沉閉上茫然的眼，無力地垂下已無法抬起的雙手，低低囈語不絕。
容若笑笑：「我倒也不是自大至此，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不過，從現在開始，利用我的身分，一步步去獲取權力，一點點去奪取利益，即能保證我和我所在乎的人不受傷害，或許將來，也真有機會，去救助天下呢？再不要諸國相爭，再不要死傷遍地，再不要有屠國滅城的慘事，這些，不好嗎？」
董嫣然低頭，眼淚，落在他的額上。
此時此刻，兒子在榻前，命若遊絲地擔憂他的父親，那為父的，不知可是笑語如珠，正與遠客杯酒共歡。
這樣的念頭、這樣的話語，實在不宜被秦王的耳目聽去。
楚韻如微微點頭，回想當初，那一番話，實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笑至極點。
「容若……對不起……為了秦國，我沒有幫你到最後。」
楚韻如微微一驚：「容若……」
那個人不會來了。上一次，到處傳納蘭玉傷重待死，他中計來探，而今，縱天下人都知道，納蘭玉病重垂危，他也不會再相信，不會再來探望。
楚韻如不會說，她是怎樣在萬般無奈后，流著淚求安樂，不要把容若一個人留在黑暗中。容若也不會說，他在得到慰藉之後又是如何竭力推開，請求安樂去勸解隨時會被焦慮折磨至發瘋的楚韻如。
「分身之一？」
「快請她進來。」
楚韻如猛然站起：「容若……」
董嫣然輕輕拭去納蘭玉額上的汗水，悄悄伸手抵在納蘭玉胸口，柔和的內力，水一般輕輕撫過那酸痛的身體。
她柔聲在納蘭玉耳邊說：「好，我知道了，我不恨他，你放心……」
「大楚使臣已經到了京城，公主令奴才來轉告這個好消息，請容公子和容夫人耐心等待，相信近日必有轉機。」
納蘭玉幫了她那麼多忙，她卻什麼也無法為納蘭玉做，只能偷偷躲在一旁，看著這裏人來人往，哭喊震天。她只能在所有人疲倦至極的時候，才能悄悄現身出來，在這朋友的床前，略做守候。
她在燦爛陽光中微笑施禮：「拜見容公子、容夫人。」
相爺夫人，自享她的尊榮富貴，各位姨娘，自有她們的閑暇取樂，探病的若干大老爺、大人物自有他們的花天酒地。到最後，一直留在納蘭玉床邊的，竟只得幾個貼身的小廝、丫環罷了。
為了秦國，納蘭玉捨棄了他能捨棄的一切，為了秦國，他與父親為敵，他與兄長義絕，他與朋友情斷，為了秦國，他毀了他自己。而秦國百姓，視他為橫行霸道，放浪無行的紈絝子弟，秦國官員認定他是以色媚上的男寵國賊，秦國的史官把他的名字列入幸臣傳，與歷代皇帝男寵嬖童並列，註定了千秋萬代，在秦國的民間傳說和
「說是貴人，可是又被皇上關起來；鬧出那麼大的事，說是罪人，逸園這裏的下人卻一個也不許怠慢。聽說上一批人，就是因為服侍不力，全被打死了。」
容若微微笑笑，算作認可，只是笑容雖極力歡欣，卻終究有些無力。
容若微笑著搖搖頭：「韻如，還記得，在飛雪關中，你曾對我說過的，一統天下的話嗎？」
對容若來說，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是一種虧負，對於楚韻如來說，無論容若作何選擇，她都已經沒了立場去贊同，或阻攔。
為了不致使詠絮的來訪顯得突出，安樂派來的其他的歌舞樂工，他們也沒有拒絕。
多少次悄然隱身，聽到那骨肉之間刺骨刺心的對話，再看人去后，納蘭玉面對她強然的歡笑，她心中何嘗不惻然。
他這般昏昏沉沉，與其說是病勢如山，倒不如說是，他自己不願醒來。
可即使是神智全失，他依舊會伸出手，無奈地想要在虛空中，為他的人生抓住什麼：「娘，我好冷啊！」
她強忍著傷心，輕輕拍著納蘭玉的肩頭，如母親呵護幼兒：「好，你別擔心，你爹會聽勸的，好好安心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外間傳來下人一聲傳報：「公子、夫人，詠絮娘子到了。」
兩名傳話太監，施禮告退，退出逸園老遠，方才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容若。」楚韻如厲聲打斷他的話，眼神中的嚴厲，令得容若驚震。
在外人看來，容若夫婦依然是無心欣賞歌舞，只不過是不忍拂逆安樂的一番好意罷了，誰又能猜得出，這其中隱伏的心機來。
容若還記得，當初與蘇俠舞在月影湖底的對話。
前方明明擺開猙獰的陷阱，當事的三人，誰也不想認命，誰也不願屈從，那樣竭力地掙扎、無力地抗爭，心頭卻分明知道，逃不脫，避不去，已定的命運無法改變。
楚韻如淡淡笑道：「我們知道了，你們去吧！」
董嫣然聽得傷心難過。
容若朗聲一笑：「怕什麼呢？被聽到了有什麼關係，秦王要的就是這樣的我啊，我若無所求，他也無從下手，我若有所念，就有可能和他合作，他就可以打出楚王的大旗來亂楚了。當然，做為報答，我也可以得到很多實際的利益，各取所需，有什麼不好？」
在無邊黑暗中掙扎了很久很久，方得到一點微弱的力量相助，看到前方，隱約的一線光明，納蘭玉竭盡全力地睜開眼，矇矓中，見眼前彷彿有一張絕美的面容，憂急的容色。
這個大秦京城最囂張的紈絝子弟，此時柔弱無助得如同一個哭喊著呼喚母親的孩子。
「你就做皇帝的忠臣去吧！」
那樣淡漠的聲音，無悲無喜，聽得董嫣然眼中酸楚，幾至淚下。
只是，雙方誰也騙不過誰。
心頭莫名地一酸，她澀澀地開口：「容若……」
容若從不曾說，若不是因為楚韻如，他不會在黑暗中瘋狂得
太陽早已高照半空，納蘭玉卻還在床上，暈暈沉沉，人事不知。
「你怎麼可以做到分身於四方天地呢？」
與其說他是連番打擊而病，不如是說，這麼多年來，他輾轉在皇帝、父親、兄長，三方之間，受盡委屈，忍盡苦楚，人前帶笑，人後泣血，早就積鬱至極，而在這連番變故之後，全部勾起，致使身體、神智都吃不消。
在黑牢之中，他有多少次自嘲自諷自瘋狂，縱然被安樂的關懷救醒，但那曾經萌生的陰冷念頭，卻還是牢牢扎在心間，再也不肯離去。
女子的心，總是柔軟的，女子的心，總不忍一個明珠美玉般的少年，就這樣毀滅在眼前，女子的心，總禁不起這樣病弱的人，在面前，一聲聲悲傷地呼喚那永遠不會應答他的娘親。
他微笑，那樣坦然，那樣平和，卻讓楚韻如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心頭湧向四肢百骸。當初，這是她的願望，為什麼如今，卻只覺心冷身冷。
「聽說沒死，不過，也打成了半死。管他死沒死，反正這兩人嚇壞了，聽說在逸園裡，連話都不敢再和下人說一句，能避人就避人，逸園僕從如雲，卻總被勒令躲得遠遠的。」
楚韻如微微皺眉：「容若，這裡是秦宮……」
「是我的錯，也許，從飛雪關一役開始，我的決定，就是最天真、最可笑，是瘋狂的錯誤。」閉上眼，容若終於叫出一次心聲。
她儘力讓聲音溫柔如水：「傻孩子，容若永遠不會怪你，每一個楚國人都感激你。」
他的病不是傷身，實是傷心，那麼多太醫治不好，那麼多靈藥沒有效，不是因為他病得重，而是因為，他真的太累太傷，真的不想活了。
當朝權相領著無數人馬，赫赫揚揚，鼓樂喧天，笑語殷勤地去迎接大楚國的使臣。而相府之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因為納蘭玉的病情，而使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沉沉寂寂。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他此刻昏然迷亂的神智。
「虧得公主為了他……」
容若可以確定詠絮是蘇俠舞的身外化身之一，基於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而如今容若最大的敵人是秦王這一事實，容若需要一個可以讓詠絮經常接近自己，以便必要時和蘇俠舞通訊息的理由，所以，並沒有拒絕安樂的好意。
多少個夜晚，她都不能入睡，必得在裝睡哄他入眠之後，才悄悄睜開眼，痴痴望著他，直到這時，才能夠確認，他回來了，直到這時，才敢這樣不錯眼地凝視他，唯恐再次失去他。
而這樣的捨棄，才更讓董嫣然悲傷。
董嫣然忽的一陣傷心起來，雖然對納蘭玉隱瞞真情有所不滿，但畢竟相處了這段日子，彼此都是可信可托的朋友。這幾日，她偷偷隱在暗處，親眼看他如何在重重打擊傷害下，一病不起，如何輾轉病榻，病勢漸沉。親眼看，那如同明珠美玉般的少年
他的聲音那麼低微，低微得以董嫣然的聽力，也不得不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才能隱約聽見。
她沒有問容若，那些黑暗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這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是因何而來。容若也不問她，那段為他而日日憂急的歲月是如何熬的，那因為內傷不調，氣息不順，而時時過份煞白，或過於潮紅的臉色到底為何而生。
楚韻如心頭一陣傷楚，難過得說不出話。
床上的人青白的臉色，昏迷中漸漸流露痛楚而蹙緊的眉，是什麼樣的痛苦，讓人在失去知覺后，還會這樣痛楚難當。
這一次，她依然沒有機會說完她要說的話。
楚韻如心中微驚：「容若，你……」
納蘭玉不知董嫣然的憂傷，也聽不到董嫣然的回應，他只是本能地，憶起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本能地一聲聲呼喚：「大哥，我要死了，我想要見你。」
沒有人回應她。
於是，即使是最恩愛的夫妻之間，也只剩下了強顏歡笑之後的沉默。即使他們在最後也不肯放開彼此的手，卻終究連最簡單的談話，也都有了顧忌。
「為了那個皇帝，你做盡荒唐事，不但自毀前程，還讓我沒有面目見人，你，你……你真是納蘭家的好兒子。」
「娘，我好冷，好冷……」
逸園裡，楚韻如柔聲道：「七叔有經天緯地之才，既然派了人來，必有用意，或者真有巧計，助我們脫困呢！」
他至死都會呼喚他們，而他們，則全部捨棄了他。
容若微微一笑，笑容在清晨有些陰冷慘淡的陽光中，顯得異常詭異：「韻如，你知道嗎？人人都以為，我是為保護飛雪關而自陷絕地，人人都以為我是為了性德才一心要到秦國來，性德身處困境還時時顧念我，飛雪關從將軍到士兵，都對我感激莫名，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我一個瘋狂的、想當然的念頭，才用楚國，用我自己，甚至，用你來冒險，來賭一個未來，來賭我後半生的……」
他說著冷，額上卻不斷有汗水流下來。董嫣然忙取了床前手巾，輕輕為他拭汗，聽得他無助地一聲聲喚娘，心裏無限難過。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公主為了他們，連心都操碎了，他們倒是好，一個謝字也沒有。」
他是天子第一寵臣，他是大秦權相獨子，如此光鮮的名位下，有多少破敗不堪、多少凄涼無奈。他在這裏，一聲聲叫著娘親，有誰還記得，他一生不曾見過那個一生下他，就因難產而死的母親。
只不知納蘭玉身死魂滅之時，那個被他至死呼喚的兄長，可會心頭一動，感覺到一縷憂傷。
他掙扎著囈語：「娘……叫爹別爭了……不要斗……孩兒要去見你了，我再也不能在皇上那盡量幫他了，別和皇上……斗，他鬥不過……皇上，答應過，要我放心，爹……不要再……」
納蘭明不是不疼愛這唯一
這個少年，在一點點死去，那麼多綺羅富貴、綿綉繁華，都救不得他，留不住他。那些站在權力最高處的人、那些擁有驚世之力的人、那些曾經呵護寵愛他的人，全都離他而去。
自容若被安樂救回來，她在他暈迷后，守護在床前，直到他醒來，他們之間，既沒有訴過苦，也沒有問過苦。
「好好好，自來忠孝難兩全，老父的生死、家族的榮辱，在你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這日子過得，可比坐牢還慘。」
納蘭明也是一代人傑，不知可能看出，納蘭玉如許犧牲、這般委屈，為的何嘗不是想替納蘭家免禍消災。
病榻上的人，聲聲喚著爹，他的爹卻已到城外，滿臉笑容迎接遠來之客，佳肴美酒，要做竟日之歡。
「這並不難，我有一群替身，容顏、氣質，與我都有九分相似，再略加化妝易容，便可以替代。」
容若平靜地點點頭，也看不出什麼歡喜之色來。
他輕輕地說：「韻如，我是不是真的錯了，我以為放開權力，可以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開，卻忘了，沒有權力，只能任人魚肉，不但救不了自己，甚至保護不了自己所珍惜的人。我早就應該放棄這可笑的痴狂執著，站起來，竭盡全力去把握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不問，不是不關心，而是因為，有的傷口太深，有的痛楚太重，以至於害怕去碰觸，只好強作漠然，彷彿什麼都不存在。
廳門前，一個絕世佳人乘著陽光，徐徐而入，一身清華衣飾，被陽光籠上耀眼的金環。
他恍恍惚惚低聲喚：「安樂，皇上其實也很難過，你不知道，他很痛，很痛……」
「我呸，不知羞恥，就算是夫妻，這也是不像話了，又不是大晚上，躲在私房裡，見人時也這個樣子，太不把咱們當回事，也太看不起公主了吧！」
潛伏在相府的這些日子，她看過多次納蘭明沉著臉對納蘭玉的訓斥指責，納蘭玉多次爭辯，得來的是冷遇，是譏嘲，是漠視。
董嫣然黯然無言。
連太醫都說納蘭玉情況危險，可是他依然正容厲色，聲稱國事為重，親去迎接楚使。是真的公而忘私，還是更加好奇楚國使臣的態度，以及蕭逸的立場呢？
總是隱約顫抖著，不肯放開她手的容若，夜晚必要點了滿室燭火，才能安睡的容若，稍有動靜，就會滿身大汗醒來的容若。以及每一個夜晚，驚醒之後，都可以看到的那雙憂愁焦慮的美麗眸子。
納蘭玉的神智昏昏亂亂，只覺那聲音無限溫柔關懷，必是生命中最最關愛他的女子。
「是，我也不必妄自菲薄，像我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如果只為了濟州一地而浪費光陰，大可不必。我有很多身分，或青樓名妓，或一代才女，或名門閨秀，或江湖俠女，俱都交遊廣闊，地位絕對不低。」
皇家的恩義，原來竟微薄如斯。
容若不錯眼地望著楚韻如，眼神里隱隱的瘋狂、深深的悲痛，漸漸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