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凶獸狂刀篇
第107章 月之兇殺——無明天雷斗（二）
正是從那個夜晚開始，本來擁有一個快樂家庭的斷心，和妹妹小雪一起變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也正是從哪個夜晚開始，斷心親手刺瞎了自己雙眼，永遠地拋棄光明，投身於黑暗之中。更加由於那個夜晚，原本機靈聰敏的斷心，非但從此變得沉默而木納，更加染上了口吃的毛病。
「眠石龍」毒素不是那種立刻致命的劇毒。但一經沾上，它就會似跗骨之蛆，死命糾纏不休。中毒以後，整個人也渾身筋軟骨酥，使不出半分力氣。而這種情況，正常情況下至少也需要十分鐘才能解除。而即使時間到了之後，也不是立刻就可以得到恢復，而是會持續性地有好幾天時間都感覺手軟腳軟，大腦昏昏沉沉。除非力量突破超過了二十重天，磁場能量強大到了甚至連「眠石龍」毒素也不能壓抑和遏止的程度，否則，這世上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彈指剎那，兩股狂暴的磁場能量被各自擠壓到極點，終於在極限之前頹然崩潰。毀滅性的衝擊波猶如海嘯山崩，反過來向這祖孫兩人反噬席捲。塵埃漫天，飛沙走石，平整地面被狠狠炸成巨大凹坑，呼嘯暴風之中，一道人影猶如炮彈般向後倒退飛出，正是刀求敗！
刀求敗皺了皺眉，道：「但是，這七年來老夫只要留在島上，那麼我們兩爺孫必定是一齊吃飯的。這樣說來，難道小雪你也陪著老夫，整整吃了七年毒藥？嘿嘿，『眠石龍』毒素的藥力雖然比較輕，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得來的。老夫中毒，頂多是喪失十五分鐘的自由活動能力。而你？卻至少要短命十五年！」
「哼哼，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沒有絲毫意外或驚詫，甚至連站起來的意思也沒有。端坐蒲團之上的鬼牙武神，突然間仰首放聲狂笑。雷霆霹靂，閃電交鳴，甚至連火山深處的隆隆悶響也無法將那笑聲壓下。兇狠、冷酷、暴戾、陰鷙……各種各樣激烈濃厚，甚至比黑夜更加黑暗的感情，統統蘊藏在這陣大笑聲中，洶湧傾泄而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宿命。也或許，斷心兄妹的命運根本從未被改變。那流淌在他們身體之中，屬於鬼牙武神的血脈，根本從一開始，就已經將他們未來的悲慘命運安排好了。但無論如何，一切一切，仍然因為那個夜晚而開始。十幾年來，斷心始終活在這個夜晚的陰影
「從第一天向你下毒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了。但是，無所謂。」小雪淡然倒：「只要能夠殺死你，要我付出任何代價也無所謂。」
那根本全屬假象。忍耐，只為了要積蓄起足夠的力量，以及等待最合適的機會。當時機成熟，斷心就不會再有絲毫餓迷惘、動搖、抑或恐懼。此時此刻，鬼牙火山的峰頂之上，「驚怖大肆兇殺斗」第四兇殺斗場「無明天雷斗」鬥技場，斷心渾身內外殺氣滿盈，更絲毫不加掩飾。其決心之堅定，甚至更過於磐石。
喘息未定，又一道魁梧身影主動闖入了遍地都是高壓電流的兇殺斗場，正是斷心。與此同時，矗立於鬥技場四周的八根金屬柱，感應到已經有兩人入局，預先安排好的程序立刻發動。強烈的超高壓電弧一道接一道地放射出來，只在眨眼之間，已經將整片鬥技場完全封閉。
刀求敗頓了頓，嘴角微微上牽，似不屑又似嘲諷刺，道：「『眠石龍』毒素固然無色無味，可是對於老夫來講，又算了什麼？三分鐘，你們所有的時間，總共就只得三分鐘而已。區區一百八十秒，很快就會過去的。既然要替你們那對沒用的垃圾父母報仇，你們還愣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動手？」
【磁場轉動】力量以每五重天為一個關口。每跨越一關，都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脫胎換骨。「眠石龍」毒素能夠毒得倒十九重天的強者，但對付擁有二十重天的武神，效力就會立刻被大幅削弱。原本預計的十五分鐘時間，已經徹底化成泡影。但無論如何，毒素不會憑空消失，而且也一定還在繼續生效。縱使刀求敗擁有二十一重天，可是他仍然會受到毒素影響，即使壓下了毒性可以站立可以活動甚至可以拔刀斬人，但二十一重天究竟還能夠發揮得出多少，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除非有人落敗戰死，又或者兩人同歸於盡，否則的話，這個高壓電流囚籠，便無論如何也不會打開。這是——困獸之局。
剎那間，某種同樣是事先預料不到的恐怖可能性，狠狠地闖進了腦海深處。小雪只感覺渾身冰冷，簡直寒入骨髓。面色蒼白如紙，連半絲血潤
「二十重天。不，是……二十一……重天。」斷心目不見物，但憑著磁場力量之間的感應，他立刻就確定了眼前所發生的事實，並且迅速地接受了它。
刀求敗冷冷道：「昨天沒有，明天也沒有，那麼，你是因為絕望而發瘋了，想要在今天來送死嗎？」
鬼牙武神年輕時固然所向披靡，被當時大地的所有強者，一致公認為真正實力凌駕於終極武神之上，與海虎武神以及無量武神並駕齊驅。雖然沒有強者能夠知道鬼牙武神的真正極限是多少，但被他所擊敗的上代終極武神，卻擁有十五重天。而能夠輕易擊敗這種強者，十八重天是起碼應該擁有的力量等級。
「呵呵，假如你們當真做得到的話，老夫倒也不會反對。就恐怕只是嘴上吹得口響啊。」刀求敗嘿聲冷笑，白木手杖往地面上猛地一頓，要待借力站起。然而，哪怕做夢也意料不到的事情，卻就在此刻突然發生了！存在於身體之內，那股讓鬼牙武神近乎無所不能的強大磁場能量，忽然間就像水蒸氣般蒸發得無影蹤。生平以來第一次，刀求敗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無論怎麼努力，他始終也沒辦法如願站起，就彷彿從脖子以下的所有部分，都已經徹底癱瘓了一樣。
「嘿嘿，垃圾果然就是垃圾。不管再怎麼精心雕琢，始終爛泥扶不上牆。」刀求敗撫須冷笑，道：「你的父母……哦，就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兒子，還有他那個只會阻礙丈夫上進的婆娘？本以為你早把他們忘了，原來這十幾年來，一直都還記在心裏？真沒出息。殺了他們，又怎麼樣？老夫的兒子，老夫當然有生殺予奪之權。而你斷心，身為老夫的孫子，卻想殺爺爺？哈哈，好個大逆不道的小輩。不過，只要你能夠有這個本事，老夫自然也無任歡迎。但是，你有嗎？」
笑聲逐漸低落。刀求敗神色肅然，雙臂交抱，陰惻惻道：「好孫子，斬斷維繫我們倆祖孫的親情羈絆么？好，好，好。那麼……你是下定決心，要造反了？」
「不是造……反，是……報仇。」斷心沉聲道：「替我們……兄妹，被你殺害的……父母……報仇。也替所……有被你……凌辱而死的……無辜人們……報仇。刀求敗，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已經是……非常非常久遠
鬼牙武神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然而，幾十年從來未曾有過的情況，在最糟糕的情況之下出現，霎時間他胸膛中那顆心臟仍然，隨之猛地一陣收縮。刀求敗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立刻就恢復了那一貫的從容鎮定。淡淡道：「原來如此，你們的依仗，就是毒藥。嗯……大概是『眠石龍』吧？想要對付武神級的強者，也就只有這種毒最管用了。不過指望靠這點小花樣就取老夫性命？你們還是太嫩了。」
「不是三分鐘，而是十五分鐘。即使你是擁有二十重天的鬼牙武神，可是已經在身體里積累了整整七年的毒素，短短三分鐘之內，是不可能被驅除化解的。」小雪冷冷道：「從我們兄妹父母被你殺害的那個晚上起，我每天都在計劃著，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將你毒死。七年前，我學會了作飯，並且負責照顧你的飲食。第一次把食物送到你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於是，我開始向你下毒。雖然份量極輕極輕，可是其實你吃下的每一粒米、每一塊肉、甚至連每一口水都沒有例外，裏面全部也是『眠石龍』毒素。而為了今日，我更在昨天晚上的晚飯里，足足下了比平常份量更重三倍的葯。」
這一刀沒有任何精妙變化，簡單到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然而，它卻擁有超越極限的「快」和「強」！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刀求敗那根從不離身的白木手杖，陡然由下而上急遽彈起。杖頭在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之間輕輕一點。「啵～」的震爆巨響猛地炸裂開來，消失的「狼牙」重新顯現真形，刀頭三寸不偏不倚，正好和白木手杖相互抵在一起，相互火拚互撼，赫然旗鼓相當，誰也壓不下誰。
他身不由己，橫掠飛出整整十七八米。雙腳著地，登時就有股超過十萬伏特的高壓電流直衝而上。刀求敗不用伸手去摸就知道，自己此刻已經被逼得落入了「無明天雷斗」的兇殺斗場之中。他「啵～」地重重吐了口氣，無數金黃色磁場能量線憑空凝現，依稀形成鎧甲的模樣保護全身
世事變幻無常。不管事前作出了怎樣縝密細緻的計劃，但當這計劃在現實中實施的時候，卻肯定會出現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變數。有變數不要緊，要緊的是如何將這變數帶來的影響壓到最低限度。先前還想等待藍海趕來，兩人聯合起來，在絕對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真正出手。然而此時此刻，已經不能再等了。
之後，雖然刀求敗的【用心斬】日益精進，但是隨著年齡不斷增長，無可避免也會出現精力衰退的現象。所以小雪和斷心進行籌劃的時候，下意識地都以十九重天作為刀求敗力量的極限。但是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原來鬼牙武神的真正極限，竟是二十一重天！
「昨天沒有，明天也……沒有。但是，今天……就有了。」斷心絲毫不為所動，凝聲道：「要殺你。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就只有這樣？斷心，你實在太天真了。」刀求敗啞然失笑，道：「即使條件相同，可是老夫的力量仍然比你強，戰鬥經驗也比你豐富，刀法比你更高明。不管什麼條件，老夫都遠遠凌駕你。賭一把？老夫沒有教導過你，十賭九輸嗎？」
說時遲那時快，斷心反手向背，「嗆啷啷～」清脆鐵環撞擊聲中，「狼牙」猛然出鞘。他斷聲大喝道：「小雪，趴下！」血紅色邪狼氣勢轟然透體釋放，【磁場轉動】十四重天！神兵切割虛空，速度看似不快，然而刀刃的面前，卻突然憑空凝現出一堵白霧牆壁。
看似完全沒有防備的姿態，但斷心卻沒有試圖上前揮刀突襲。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這裏，靜靜聆聽著祖父的狂笑，就彷彿是塊沉默的岩石。然而，他所站立的架勢卻近乎完美，連一絲一毫的破綻都沒有顯露。本應鋒銳凌厲的殺氣深藏內斂，乍看之下，竟似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分別。
「沒有。」斷心直截了當地搖搖頭，凝聲道：「十年……苦練，雖然我已經……擁有……武神級的力量，但是，和你……相比，仍然……存在著……巨大……差距。要殺死……你，這份能力我……昨天沒有，明天……仍然也……沒有。後天，大後天……很可能……永遠沒有。」
然而顧此失彼，和斷心硬拼一招。所承受的強大衝擊未曾消卸得凈盡。餘波所致，雙腿膝蓋發軟，幾乎就要跪倒當場。幸好白木手杖及時點地，堪堪支撐住。可是胸膛內氣血翻
「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哈哈，很有把握啊。」刀求敗似乎全沒把這個孫子放在眼裡，好整以暇地問道：「有什麼特別理由嗎？說出來給老夫聽聽。」
「啊哈，好，實在好得很。」刀求敗長聲獰笑，點頭讚賞道：「不愧是老夫的孫輩。夠狠、夠絕、夠毒辣！可惜你們始終仍是低估了老夫。要取老夫性命？嘖嘖，你們還未夠班。」話聲未畢，他突然長身起立，整具身體站得穩如泰山。小雪的眉宇五官登時為之一僵，雙眸急遽收縮，脫口道：「不可能！中了『眠石龍』的毒，即使再怎麼強，也至少會有十五分鐘時間無法活動啊。除非……除非……」
打破宿命束縛，讓自己兩兄妹從這場漫長得彷彿永無止境的夢魘中解脫出來，就在今日，就在眼下。
斷心緩緩抬手，作勢拔刀，道：「因為……天上在……打雷。雷聲……會……降低……你的聽力。而且，『無明天雷斗』的……場地，也會……不定時地……將……儲蓄好的雷電……發射出去。雖然……對我……同樣……也有……影響。但是，我願意……賭一把。」
「爺爺？我沒有什麼爺爺。除了殺害我們兄妹父母的仇人這個身份之外，你對我們來講，根本什麼都不是。」話如其名。小雪此刻說話的語氣，當真也像雪般冰冷。她淡淡道：「為了今天，我們已經等待得太久了。刀求敗，今天，你將會像豬狗一樣被宰殺。」
音障！當白霧牆壁被「狼牙」狠狠砍破之後，震耳欲聾的爆破轟鳴之聲，立刻就被徹底釋放。長逾兩米，厚似門閂的巨型大刀，更隨之在斷心手中消失不見——更正確而言，是在人類的肉眼視線中消失了。鋒銳凌厲，無堅不摧的刀氣卻無視一切變化，只管瞄準了刀求敗，攔腰橫斬。
「十賭九輸，但始終還是有一勝的機會，對嗎？」另一把清朗的聲音，忽然間插入了正相互對峙的兩祖孫之間。淺藍色發箍、清湯掛麵的娃娃頭、白色短袖衫、棉布裙子、還有白色帆布鞋。一派楚楚可憐小清新的模樣。然而，在她那眉宇之間所流露出來的決心與殺氣，卻決不下於斷心。刀求敗面色一沉，循聲回頭，厲聲道：「小雪，連你也要造爺爺的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