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新年到（一）

這份強大力量，與其說沒有隱藏的必要，不如說反而很有必要公開給大地各勢力知道。所以，就在「帝紀」5015年的除夕之夜，藍海通過太空通訊衛星，向大地所有勢力發表了電視講話。通知他們東瀛扶桑已經有了新主人的震撼性事實。據說，當時【終極派】的門主，「終極武神」流星好不容易才剛剛結束閉關，正遵循慣例，召集所有門中重要人物齊聚一堂地召開迎新宴會。宴會中突然知道這條消息，「終極武神」當場就把手中酒杯狠狠摔落地面並且砸成粉碎，無從抑制地破口大罵起來。雖然副門主「通天武神」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掌門師兄勸住，但迎新宴會至此卻也已經氣氛全無，終於不歡而散。

※※※

說話未完，突然間就從中斷絕。藍海彷彿被某種怪異力量變成了泥塑木偶，保持著伸手推門，一隻腳跨過門檻的姿勢，動也不動地獃獃凝望著門內情景，瞠目結舌，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狂風不明所以，還以為藍海中了什麼暗算，連忙打亮隨身攜帶的微型手電筒，匆匆趕過來察看究竟。一看之下，連他也呆住了。

「正該這樣辦。」藍海嘆氣道：「雖然已經不能按照承諾那樣好好照顧這位素子夫人，但是將他們合葬的話，這兩位在九泉之下，也會覺得無憾了吧……」

小雪雙眼一亮，立刻大聲叫道：「哥哥，斷心哥哥！我在這裏啊。」迫不及待地越過羅比和孔卡，向著舷梯下跑去。說話之間，那輛氣墊吉普也已經在舷梯之前停下。斷心翻身下車，張開雙臂，將自己的妹妹一把摟入懷內，結結巴巴地柔聲道：「小雪，你……你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

「情之所鍾，可以為其生，也可以為其死。」狂風一邊沉吟著，一邊緩緩道：「我明白了。事情就像我們看見的一樣，素子夫人其實在十年之前就已經去世。她是死在那些修羅武神的仇家手上。可是修羅武神實在太愛自己的妻子了，以至於根本不能接受事實，終於導致精神錯亂。在他意識之中，自己的妻子只是受了重傷而殘廢，卻沒有死。這十年來，他始終留在白泉山上，將屍體當成活人一樣照顧和陪伴。他說觀世音菩薩曾經對他說話……那根本不是什麼觀世音菩薩，就是他自己的潛意識而已。」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沒有半分遲疑，他立即大踏步走過來，主動向鄒九伸出手，道：「請問，這位就是鄒九先生了吧？幸會。我的名字是迪臣，也有人稱呼我為『銀獅』。你們隨便喜歡怎麼叫都沒問題的。對了，還有羅比先生、孔卡先生、以及珊瑚小姐。奉大人命令，我是特地前來迎接你們幾位去見大人的。」

合共二百三十多萬人口，領悟了【電流推動】的武士有兩萬餘人，而擁有【磁場轉動】五重天以下的戰將級精英則高達八千。統領著如此強大的一股力量，藍海的勢力已經可以和【終極派】與【無量派】，還有三眼族及克豹皇城並駕齊驅，只比白家皇族略遜了。

藍海點點頭，道：「這樣解釋就說得通了。如此說來，剛才在我們戰鬥的時候，因為戰況激烈，所以刺激了修羅武神的大腦，令他的潛意識再度清醒過來。而這個清醒的意識不願意再繼續沉淪在虛無的痛苦裏，所以對那個瘋瘋癲癲的自己作出阻撓，終於令我得到了機會破去『風林火山』這著曠世刀招。也就是說……其實某種意義上而言，修羅武神並不是被我擊敗的，他根本……就是死在自己手裡。」

不過，佛教這些東西究竟是如何一直傳承到「帝紀」五千年之後，就和現在的藍海沒什麼關係了。當下他就地挖了個墓穴，將伊達無我埋葬。至於那柄神兵「阿修羅」，則作為紀念品隨手收起。做完這一切，他站直了腰桿活動活動身體，回頭向狂風道：「義兄，我們上山吧。把那位素子夫人接下來之後，我們就一起回去小阪城，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個了結。」

如此情景，實在詭異莫名。霎時間，兩名強者也覺得有股冰冷寒意從腳底下直湧上來，同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憋了半天的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吐出來，藍海喃喃道：「原來……原來素子夫人她早就去世了。可是……為什麼修羅武神他……竟然……」

兩少年與兩少女動身跟上，才走得幾步，一輛氣墊式吉普車由遠而近地向著【白沙號】迅速駛來。車子是敞篷的。居高臨下俯視過去，只見上面除去司機以外，還有另外兩名乘客。其中一位雖然身材高大，可是雙眼緊閉，面上還有道淺淺的十字刀疤。裸露在衣衫之外的雙臂，也是橫七豎八地傷痕纍纍。而他背後更背著柄足有兩米多長，鑲嵌著九個鐵環的巨型大刀。

藍海點點頭，道：「這寺院里陰陰森森的，我覺得很不舒服。咱們正常人已經如此，那位素子夫人身患殘疾，想必感覺更加難受。早點找到她，早點把她送回去，也算是件功德。」話聲甫落，他當先邁步走向寺院後堂。那裡本來是座布置得精巧雅緻的小花園，假如在白天的話，倒不失為陶情冶性，消遣打發空閑時光的好地方。然而此刻山風吹拂，發出了陣陣若有若無，如泣似訴的嗚咽之聲。況且烏雲蔽月，光影朦朧。再配合上假山與花木的嶙峋怪影，竟然令藍海和狂風這種級別的強者，也情不自禁地只覺毛骨悚然。

首先是「三國寶」。他們就是「鬼牙武神」刀求敗、「神風武神」大和神風、以及「修羅武神」伊達無我等三位強者。刀求敗先在鬼牙火山上死於藍海手下。大和神風則在被藍海打敗之後，再被伊達無我所擊殺。而修羅武神自己，也終於因為藍海而得以結束那長達十年的痛苦，與愛妻素子一起長眠于白泉山下。

狂風心裏打個冷顫，強顏笑道：「修羅武神說他的妻子受過重傷，身患殘疾，不能自由行動。那麼想必她的氣血也一定弱於常人，我們倉促間感覺不到，應該是正常的。而且這寺廟的前面也不像有人居住，我們還是到後堂去看看吧？」

狂風點點頭，和藍海一起並肩踏上山道。兩人腳程都十分迅疾，幾分鐘之後，已經走到半山腰的寺院山門之前。寺院之內靜悄悄地，別說活人生氣，甚至連半點聲音都聽不見。無論如何，也不像還有人居住的模樣。藍海疑惑地回頭，向狂風看了兩眼，卻發現義兄的眼神，也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樣。

「六城」與「四道」，原本是地理名稱。分別是屬於南海道的博多城、屬於京畿道的小阪城和安阜城、屬於東海道的大田原城、以及屬於北陸道的春日山城和仙台城。後來，「六城」也逐漸用來指代這六座城市的六大家族。博多城的黑田家，城主黑田秋風及其弟黑田真之，先後在攻打小阪城的過程中戰死沙場。家族後繼無人，就此廢絕。京畿道的小阪城，少城主豐辰修賴同樣死於死於那一役當中，豐辰家同樣廢絕。大田原城的相模家，城主相模早獅在和狂風決鬥失敗后，不甘心依照約定獻出城內五成財富，於是乘著藍海正和狂風發生衝突的時候，出動珍藏的小型核彈企圖將兩名武神一齊收拾掉。可惜事情不成，反被藍海和狂風聯手，將相模家徹底連根剷除，家名亦就此廢絕。

舊的「三國寶」先後離世，藍海則取而代之，成為了東瀛扶桑獨一無二的主人。而在他身邊，還有其結義兄長，來自月球【銀月派】的狂風，以及本身就是「鬼牙武神」刀求敗嫡親孫兒的斷心。這兩大強者被東瀛的二百多萬百姓公認為實力只在藍海之下，卻絕對凌駕于東瀛其他任何強者之上。故此，如今藍海、狂風、還有斷心，就成為了新一代的東瀛「三國寶」。

變化就來自於東瀛扶桑這片土地。「六城、四道、三國寶」。這是東瀛舊有的勢力分佈格局。然而因為一個藍海，舊有勢力格局卻出現了翻天覆地式的巨大變化。當「帝紀」5015年即將成為過去的時候，這片土地也同樣棄舊迎新，走向了另一個嶄新的時代。

另一方面，同樣正在和部屬飲酒歡宴迎接新年的「三眼武神」，在衛星傳輸的全息投影影像里看見藍海，並且聽完他的講話之後，卻是突然哈哈大笑，顯得逸興橫飛地向身邊下屬們連連勸酒。當晚竟罕有地大醉而歸。至於海虎第六城的城主白露寶，原本照例正和過百名的美女胡天胡地。可是在看完藍海的講話后，白露寶竟然一反常態，將身邊所有美女全部趕走，將自己獨自關在書房裡，什麼人也不見。

北陸道上，仙台城的伊達家，城主夜叉的人頭被藍海「借」了去，作為禮物而送給了修羅武神，不消多說，同樣是家名斷絕的下場。而剩餘的安阜城城主織田辛秀和春日山城的城主長木虎之介兩位，則十分地識時務。知道大勢不可違，就沒有再戀棧權位，而是主動向藍海表示投誠臣服。藍海保全了他們的家族和富貴，甚至也保全了他們的部分權力。不少重要事情也放手給他們去負責，算是將他們納入了自己的統治班底之中。至此，東瀛扶桑六城一統。藍海自己坐鎮小阪，兼統轄博多和安阜兩城。春日山城和大田原城交給了狂風，而仙台城則由斷心負責管理。

戰艦船艙內有完善的氣溫調節裝置，故此無論何時也是溫暖如春。而外面卻一片冰天雪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這強烈無比的反差，即使擁有磁場力量護身，也很難立刻就適應得過來。霎時間，站在最前頭的兩名少年——羅比和孔卡——忍不住同時大大地打了個噴嚏。後面的珊瑚還有小雪兩名少女，則不約而同地將身上的皮裘裹緊。反而鄒九愜意地深深吸了口冰冷空氣，笑道：「是下雪啊。真懷念，我可是好久都沒有看見過這麼漂亮的雪景了啊。」說話之間，率先就邁步行出艙門，沿著舷梯向下走去。

「帝紀」5016年的大年初一，一股強烈寒流從西伯利亞高原吹起，向著南方呼嘯而下，迅速將大半個亞洲都捲入其中。東瀛扶桑全境，從午夜開始就降下了鵝毛大雪。到旭日東升之際，已經積累有足足半米多深。然而，這點雪阻擋不住人們大清早地從床上起來，帶同一家老少前往附近的神社參拜祈福。同樣也阻擋不住小孩子們帶著無憂無慮的歡笑聲，在雪地上來回奔跑嬉鬧。更加阻擋不住……飛空戰艦橫越沙漠與大海，從藍武城飛向東瀛扶桑。

小阪城是東瀛扶桑第一大城，城外當然設置有機場。按照機場燈塔指引，【白沙號】飛空戰艦徐徐降落。灼熱氣流從從噴氣口內噴出，不但令停機坪上的積雪被當場化盡，連帶機場四周的氣溫，也短暫地得以稍微提升。只不過，區區一艘戰艦，仍不足夠和西伯利亞寒流的威力相互抗衡。所以，當機艙大門打開之時，陣陣寒風便立刻呼嘯吹拂，往艙門之內狠狠倒灌進去。

※※※

「其實早在十年之前，素子夫人離世的那個剎那，修羅武神就已經死了。之後這十年之中，活在白泉山上的，只不過是具行屍走肉而已。」狂風感慨地又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至少，他們兩夫妻終於可以在黃泉團聚了。義弟，我們把這具骸骨抬下山去，和修羅武神的屍首一起合葬吧。至於這座寺院……乾脆就放火燒掉算了。」

四周的氣氛令藍海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究竟。強行按下心中不安，他舉目左右顧盼，只見右側似乎是間廂房，當下就是一喜。向狂風打個招呼，隨即快步向前，伸手出去推門，同時凝聲道：「素子夫人，您在裏面么？我們是修羅武神的朋……」

【白沙號】飛空戰艦，原本隸屬於海虎第六城。在白家皇族的艦隊規格當中，是第三級別的常規戰艦。艦上標準人力配備為三十戰將、三百武士、以及三千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士兵。擁有單獨出入大氣層以及太空航行的能力。即使只開動它三副引擎的其中之一，要跨越千里死亡大沙漠以及海洋這兩重阻隔而到達東瀛扶桑小阪城的上空，也不過只花費了約莫五十七分鐘而已。

武神時代的「帝紀」5015年，終於也要結束了。對於大地上絕大部分人民而言，這是十分平淡的一年。雖然這一年之中，也曾經發生過不少局部爭執，死了不少人，滅了不少部族。但總體而言，大地整體的勢力格局，並沒有產生什麼特別的變化。可是他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來那最大的變化，竟然是好物沉歸底，直至除夕之夜，才恍若平地一聲雷地轟然出現。

手電筒雪白光芒照耀之下，赫然只見房間內窗明几淨，布置得十分整齊雅緻。梳妝台、衣櫃、卧床等傢具也無一或缺，是最典型的女子房間。此時此刻，在卧床之前，正停放著一部用木頭造的輪椅。那輪椅之上，有道人影端坐不動。身上衣履光鮮，打扮整潔，顯然每日都有替換整理，受到最精心細緻的照顧。毫無疑問，她就是伊達無我的妻子，十年前那批修羅武神的仇家們所下手報復之對象，素子夫人了。然而，這位素子夫人卻根本不是活人，甚至連一具還有血有肉的屍體都算不上。它實實在在，就只是一具雪白骸骨！剛死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變成這個模樣。顯而易見，這位素子夫人已經死去了至少……十年！

整整三個多月時間，對於斷心和小雪這兩兄妹而言，是有生以來分開得最長的一段時間了。重逢的喜悅霎時間充斥心頭，眼眶內不自覺地就淌下了淚水，剎那間，小雪只懂得死死摟住哥哥的肩膀拚命點頭，竟然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旁邊那位滿頭銀白色頭髮，架著副太陽眼鏡的乘客則聳聳肩，把目光轉移，來向其餘人等掃視了一遍，終於定格在鄒九身上。

經過連番整頓和人事改革，東瀛大地的格局，至此為之煥然一新。假如說，之前的「六城」是六根分別張開的手指，那麼在「帝紀」5016年到來之際，這六根手指就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只要藍海一聲令下，那麼這隻堅固有力的拳頭，立刻就會毫不猶豫地，往著藍海希望它去的方向狠狠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