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深海巨鯊（二）

灰鯊搖搖頭，道：「沒有。自從上次『聖戰』之後，徒兒就再沒有見過剎亞在外人面前公開動手。所以他的實力究竟到達什麼程度，也只是憑感覺猜測而已。」

看見這個徒弟如此逆來順受，巨鯊天王胸中的怒氣也稍微消了幾分，罵道：「死腦筋。老子向你扔東西，你連躲都不會嗎？還不快給自己『細胞重組』？這條地氈的花式我很喜歡，可不能讓你給弄髒了。」

或許是灰鯊和白鯊這種亡羊補牢的舉動，便確實發生了作用。又或者巨鯊天王根本沒那麼閑得無聊，隨時隨刻也不忘記去掃描三個侄子兼徒弟的思想。所以黑鯊那大逆不道，甚至極有可能給自己招惹來殺身之禍的幾句腹誹，就似乎並沒有被巨鯊天王察覺。他眯起眼睛，嘴角揪動，那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無形之間便顯得又濃厚了好幾分。他轉過話頭，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自己有錯，下次改正別再犯就是。別再在老子面前扮磕頭蟲，嘿，看了就心煩。都坐吧。阿黑，去替為師斟杯酒來，你們也喝一杯。」

灰鯊愕然一怔，回頭看看兩個兄弟，隨即答道：「徒兒今年二十九。二弟和三弟是雙胞胎，今年都是二十七。師父，這些你都知道的啊。」

或許是對這種安排感到滿意，也或許確實因為後悔自己當日的所作所為而甘願接受懲罰。總而言之。從此之後，巨鯊就安心居住于這座特殊的監獄之中，再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過。這些年來，能夠和他見面的人，除去鯊家三兄弟之外，就再沒有第四個人了。而除去指點和教導三個徒弟練功學武，巨鯊就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養魚上面。外面那個足有兩座標準足球場加起來那麼大的巨型水箱，正是他花費十幾年時間所精心打造出來的傑作。那條深海巨型大白鯊，更是巨鯊天王最鍾愛的寵物。

黑鯊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著，快步走過去沙龍旁邊的酒吧，打開酒櫃取出一瓶烈性白蘭地，又從冰箱里拿出四個酒杯分別斟滿了，用托盤托著捧回來，分別送給師父和兩名兄長，最後自己也取過了一杯。仰首將大半杯酒水灌入喉嚨，立刻就覺得有條熱辣辣的火線沿著咽喉一直燒進腸胃裡，說不出的舒服愜意，甚至就連原本憋在心頭的那團火氣，也因此而消了大半。

「廢物！三個都是廢物！」巨鯊天王越聽越怒，一把抓起身邊的書本，向著灰鯊猛地擲過去。雖然他沒催動【磁場轉動】，可是即使只有本身的肌肉力量，其勁道也絕對非同小可。另一方面，灰鯊亦不敢使用超能力量抵擋或閃避，再加上那本書的封面又是硬皮包裝，厚實沉重得和磚頭完全沒有分別。剎那間只聽見「咚～」的輕聲悶響，灰鯊的額角處當場被書本砸出個老大傷口，殷紅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傷口處滲出來，情景絕對令人觸目驚心。白鯊和黑鯊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叫道：「大哥！」手忙腳亂地撕下自己的衣服，試圖替他包紮傷口。灰鯊推開兩名弟弟，向巨鯊天王深深彎腰低頭，道：「是徒兒沒有用，讓師父失望了。」

其實，按照【藍國】的法律，巨鯊天王當年所犯下的種種罪行，便足夠讓他被判處死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巨鯊天王即使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流露出後悔之情，但卻絕不會願意為此而付出生命作為代價。想要置其于死地，就只有凶獸天王親自出手才有可能。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並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另一方面，鯊家是現實主義派系的領軍人物，國內存在著大量鐵杆死忠支持者。一旦凶獸天王當真動手，則國內非得立刻爆發內戰不可。凶獸天王不願意冒這個大險，於是只能妥協，判處巨鯊天王無期徒刑。

巨型大白鯊兇悍無比，而巨鯊天王的氣勢，更是自己那條寵物的千萬倍以上。他那兩道凌厲目光，就彷彿可以將人類的靈魂也看穿，任何大小秘密，都沒辦法可以逃得出他的目光審視。霎時間，鯊家三兄弟同樣噤若寒蟬，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多透半口。空氣忽然間就變成了彷彿漿糊一樣凝滯，令人感覺無比難受。

鯊家三兄弟並肩上前，站成一排並且深深彎腰，向那人作九十度的鞠躬，誠惶誠恐地齊聲道：「師父，徒兒們又來探望您了。師父您身體健康，精神旺盛，實在值得可喜可賀啊。」

當然，黑鯊也就只敢在肚裏咒罵而已。表面上，他當然還是唯唯諾諾，開口賠罪，閉嘴自責。然而這些表面工夫，如何能夠瞞得過擁有絕頂力量的磁場強者？霎時之間，灰鯊和白鯊的四隻眼眸內，都同時閃過了絲絲如臨大敵的惶恐和慌亂。他們下意識地同時踏步上前，將自家三弟擋在身後，各自伸手出去，拚命按著三弟的腦袋，大聲呵斥著說些教訓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如果巨鯊天王確實正在探測黑鯊思想的話，那麼他們這樣做，便多多少少也能製造一點干擾效果。至於效果有多大，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

鯊家兄弟的恭維與問候聲中，沙發上那人放下書本，抬起頭來望向自己這三個侄子兼徒弟。燈光之下，只見他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兩道生長著無數荊棘倒刺的黑色騰蔓，在他眉心處扭曲著相互絞纏，形成了其個人所獨有的戰紋圖案。雙眸內精光閃爍，全然沒有半分老態。上唇與下巴處留著一圈經過精心修剪的漆黑短須，襯托出了他所擁有的無尚威嚴。與此同時，他的嘴角即使在最自然之狀態下，也永遠都會微微向上牽起，流露出絲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而就是這絲笑意，令他無論與任何人交談說話，都顯得活像一條隨時也可能兇狠地撲上來，將對方活活撕成碎片再生吞下肚的深海巨型大白鯊。膽子略微小一點的人，甚至不可能站在他面前，說出一句哪怕稍微完整的話。哪怕可以說與他是最親近的鯊家兄弟，也不能例外。

雖說是終生監禁，不過實際上，一位力量達到當世最強極限二十五萬匹境界的強者，只要他自己不願意，那麼世界上就沒有任何監獄可以困得住他。所以不管這座位於【藍國】底層的大監獄戒備再怎麼森嚴也罷，其實它也只具有某種象徵性的意味罷了。與此同時，與其說這裡是座監獄，還不如說它是座巨型行宮還更加貼近現實。在這座佔地超過五十萬平方米的豪華宮殿里，無論巨鯊天王想要什麼，包括華衣美服、美酒美食、絕色美女……等等等等的一切東西，只要他提出要求，都可以立刻就享受得到。

所謂棍棒出孝子，嚴師出高徒。玉不琢則不成器。這幾句地球上舊西曆時代的老話，灰鯊和白鯊兩兄弟也不記得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從什麼書本上看回來的了。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於這幾句老話的認同。師恩深重，故此兩兄弟對於自己的師父，從來就只有滿腔感激之情，而絕無半分怨懟之意。而現在，灰鯊更加要到師父點頭許可之後，才肯使用細胞重組的力量，去治療自己額頭上的傷口。

巨鯊天王隨意呷了兩口，依舊懶洋洋地道：「剛才你們下來的時候，好像說過什麼藍毛小子之類的話。是指我那小師侄藍海，沒錯吧？嘿，三隻都是廢柴。上次只不過是叫你們去將那小子帶過來，讓我好好看他幾眼而已。這麼簡單的事，居然都做不到？草！老子這二十幾年來給你們做師父，你們究竟都學到了些什麼？吃飯還是放屁了？說起來嘛，這兩樣倒確實是老子的拿手好戲。不過如果只學這麼兩樣的話，老子幹嗎還要收你們做徒弟，而不是收三頭豬做徒弟了？嚇？」

「【藍國】第三個掌握有二十五萬匹力量的人？」巨鯊皺皺眉頭，稍微放鬆了口氣，問道：「有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好半晌過去，巨鯊天王終於輕輕低哼了一聲，將這份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默主動打破。他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斜躺在沙發上，冷冷道：「老子今天心情本來不錯，都是被你們幾個小崽子給破壞了。阿黑，剛才你在外面說什麼混賬話來？藍天是我師弟，也就是你師叔。哼，誰教你可以對長輩這樣沒規沒矩的，嚇？你師叔是窩囊廢？那麼你自己又是什麼？有本事，你也去開發一台『皇極驚世』來看看啊！草你媽的王八蛋！下次再讓老子聽見你說自己師叔的壞話，看老子不扒了你皮，明白沒有？」

「操，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也不想想，藍天究竟是怎麼死的？當真那麼重視自己師弟，你幹嗎又將他老婆和妹子都一起干爆了？哼，自己本身都上樑不正，居然還好意思來說我這下樑歪？死老不死，活該你一輩子將牢底坐穿啊！」黑鯊滿腔都是憤憤不平，幾萬個不忿不服。脾氣一上來，甚至連自己的思想很可能會被巨鯊天王感覺得到，也完全想不起來了，只顧得在肚子里亂罵一氣。

巨鯊天王向來喜怒無常，對幾個徒弟動不動就是打打罵罵。鯊家三兄弟從小就沒少吃這些皮肉之苦。這麼多年下來，也都習以為常了。不過同時，巨鯊天王在教導徒弟學武的時候，卻也頗能克盡為人師表之職責。非但傳授武學的時候從來不作半點藏私。而且在具體修行細節方面，也總能夠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進行詳細講解和示範，直至三個徒弟真正得到領悟為止。

黑鯊肚子里的狠話還未講完，忽然之間只覺得肋骨被人猛力一撞，痛得當場窒住了呼吸，腦里隨即變成空白一片，自然更不用說什麼胡思亂想地大發牢騷了。而用手肘悄悄撞他這麼一下的人，就是坐在他身邊的白鯊。這下小動作做完，白鯊不動聲色，道：「師父，您老人家別生氣。我們三兄弟天分都不好，這是事實。全靠了師父的悉心栽培教導，我們才能夠有今日。而您要問我們憑什麼，那麼沒有其他，就憑您老人家站在身後支持我們三兄弟啊。藍海小師弟這一年來確實進步很快，不過只有二十萬匹左右的力量，大哥和我還是有把握可以壓得下他的。這次『聖戰』大選，最有機會威脅得到我們的人，始終還是剎亞。多年以來，他便始終給人以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我和大哥都很懷疑，很有可能，他已經成為繼凶獸天王和師父您老人家之後，【藍國】第三位掌握了二十五萬匹力量的強者了。」

灰鯊挺著腰桿在沙發上坐得筆直，凝聲道：「那是因為當時還有剎家兩兄弟，以及藍姬天王在場。有些說話……您知道，不方便在他們面前和小師弟講。所以實在沒辦法可以勸得動小師弟，讓他跟我們一起來探望師父您老人家。而且，凶獸天王、段霹靂、能量、赤獸他們幾位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也都來了。無論如何，沒能完成師父您囑咐的事，實在非常對不起。」

白鯊也是和兄長一樣的坐姿，介面續道：「而且小師弟失蹤了那麼久，這次回來雖然依舊處於失憶狀態，可是力量方面卻增長了很多。甚至比三弟還要更強，不在我之下。應該是在外面有了些什麼奇遇吧。原本咱們還打算萬一說不通的話，就要持強動武，硬把人搶過來的，結果……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好，你是二十九，阿白阿黑是二十七。但是你們又知不知道，老子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早就掌握二十五萬匹的極限力量，並且已經踏入百份直一百的『完全完全境界』了？」巨鯊猛地一揮手，示意禁止鯊家三兄弟開口分辨，冷聲嘿哼著，厲聲續道：「當然，老子是幾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要和老子比較，那也實在不公平，就不為難你們幾個了。可是你們的小師弟藍海呢？他從【藍國】『失蹤』之前，分明才只有十五萬匹。可是出去才一年左右，回來就狂飆到二十萬匹以上。對比下小師弟，這一年以來你們自己究竟有多少進步了，嚇？！這些日子以來，你們都在混吃等死嗎？就只有這麼點本事，你們說，究竟還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在『聖戰』之中勝出，坐上『天王之王』的寶座了？」

看著灰鯊額頭上的傷口，花費了大概五、六秒的時間才能收口和重新恢復如初，巨鯊眼眸內又流露出了不滿的神色，罵道：「小小傷口，居然還要花這麼長時間才能治療得好，說你們幾個不是廢柴，有誰能相信了？哼，我那死鬼堂弟倒是聰明，早早就把你們幾個塞給我來管教。否則的話，你們幾個非得再把他氣死一次不可！灰鯊，你自己說說，今年已經多少歲了？」

巨鯊句句都在捧高藍海，字字都在貶低自己三兄弟，聽得黑鯊心中又是滿肚子的不高興和不服氣。忍不住再度暗暗咒罵起來：「死老頭子，也不知道究竟又發了什麼瘋。口口聲聲叫那個藍毛小子做我們的小師弟，草！難道你以為人家真會當你是師伯嗎？你只是他的殺父殺母大仇人啊！還拿我們幾個跟他比？比個毛線！遲早有一日，老子定要將那個該死的藍毛小子煎皮拆骨，屍體剁成肉醬拿去喂狗！」

大門內和先前不同，這裏再沒有什麼海洋生物，僅僅就是一處布置得相當精緻的寬敞客廳而已。柔和橘黃色燈光從頭頂灑落，照耀著位於房間中央的沙龍。柔軟又舒適的沙發上，一道健碩身影半坐半躺，手裡還捧著本厚如磚頭的書本，正在讀得起勁。他腦袋上連半根頭髮也沒有，簡直禿得發亮。燈光之下看起來，就頗有幾分滑稽的意味。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三兄弟非但不敢發笑，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多喘半口。

兩名師弟先後慘死的刺激，就令巨鯊從當時那種癲狂狀態之中清醒了過來，並且表現出非常明顯的後悔，主動從「天王之王」的寶座上退了下來。不久之後凶獸天王回國，判處了自己的大徒弟終生監禁之刑。

他就是【藍國】前任「天王之王」、凶獸天王段千山的開山大弟子、剎嚴天王與藍天所曾經最敬重的大師兄、被譽為假如力量水準相同，則武學修為絕不在當年「大白鯊」天道之下的絕世強者——巨鯊天王！當年，他因為一個至今也沒有人可以知道的原因，竟然對兩名師弟的妻子先後下手，將其姦殺。剎嚴天王氣憤不過而向大師兄提出挑戰，結果被扭斷脖子，當場死於非命。藍天見報仇無望，也在絕望中自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