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三月二日
第五十一章
「別開玩笑，里佐夫。我可沒這個興致。」
他頭一鬆落回到桌檯上。
「也差不多一樣冷了，相信我。那些暖氣管道從來不工作。不是我亂抱怨，真的，冬天裡，你的卵蛋就像兩粒冰彈子。」
「從美國之音。它說要全力配合你，這是頭等重要的……」
「這人以前從沒看見過那個女人，所以他還記得她。他記得看見她鑽進一部停在街上的斯戈達。而且這女人還買了另一樣藥品，腎上腺素。還有一個針筒注射器。他覺得這很奇怪。我得到的情況就這些了。」
他徑直上到三樓，敲了敲里佐夫的門。一陣門栓和轉鎖的響動後，里佐夫出現在門口。當他一看見路金，臉色立時發灰。
「你看上去對這不大高興？」
「我們得談談，尤里。」
「這不是很多。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里佐夫阿諛地聳了聳肩，「少校是最清楚的，要是我能為莫斯科的人民提供點服務，這會讓我心裡感到踏實。我其實是把它當作為一種社會服務工作，而不是違法亂紀。」
魯穆爾卡挑了一樣模樣古怪的小器具，兩個小小的杯狀金屬勺，裡面襯著皮墊，尾端則是個螺紋絞柄。
「乙醚。你應該聽到過乙醚，一種用來麻醉的化學液體。」
「那人沒注意。」
那座工房樓在列寧大街南邊頂端的旁邊，是戰後才興建起來的，但儘管是幢新建築，看上去卻已經顯得很是破舊了。牆面是未抹上紫金泥的煤渣磚，再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排垂在陽臺下流水凍住的冰串條。
他走到門口，狠狠地瞪著里佐夫。
他是麥西六個星期以前從慕尼黑派遣過來的前烏克蘭黨衛軍上尉。這就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這個人把他帶進這房子時，麥西都差點認不出他了。這人看上去變老了；他的下巴是不曾剃刮的鬍鬚，眼睛裡是那種生活在恐怖壓力下的特有的緊張眼神。
埃姆卡停了下來，路金看見里佐夫鑽出來拿出他的兩隻箱子，並又拆下雨刷，然後鎖上車子。他踏上樓前滿是雪漬的木板階，一蹺一蹺地進入工房樓裡。
魯穆爾卡一步跨近緊捏住他的雙頰，「給我聽著，你這個猶太矮子。我可沒這個耐性和時間來跟你捉迷藏。你要麼招供，不然，我發誓，你在蓋世太保遇到的那些跟接下來你碰到的款待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事實上，利貝爾，我可以跟你保證你是永遠出不去了。」
魯穆爾卡絞緊著螺柄，那器具包著利貝爾的右睾丸夾緊起來。
這是種極度之至、令人虛脫的痛苦，利貝爾只感到像是個電極頭觸到了他的脊梁骨底下。他的腦袋都要被這劇痛給炸裂了，他只看到眼前金星亂爍，並感到胃在翻湧著。
此刻他正跟一個拎著購物袋的女人在爭論著價錢。那女人拿著一罐有點凹癟的桃子罐頭試圖還價。里佐夫只是穩坐在那裡微笑著，笑嘴裡露出一口金燦燦的假牙，真可謂笑滿金口，他只是一個勁地搖著頭。最後那個惱怒的女人性子一發作揚臂將那罐頭扔入灌木叢裡，嘴裡不住地嘟罵著，然後別轉身子走了。站在樹底下的其他人都哄笑起來，里佐夫朝他們咆哮著，然後一蹺一蹺地過去將那罐桃子罐頭又撿了回來並朝那女人的背影咒罵著。
那人花了幾分鐘的時間描述了這地方的位置和結構排布，然後麥西問道，「它離這裡多遠？」
里佐夫聳了聳肩，「我只是聽說有些非法打胎的診所從黑市買這東西。」
他在這髒汙的地下間裡剛醒過來，他想坐起身來，卻發覺他不能。他是躺在一個金屬臺上，手腳全部被皮帶紮住。
「你知道在莫斯科怎麼得到乙醚嗎？」
「我是說到做到的，別讓我失望。一個小時。這是生死
然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他的臉。耳光、拳頭打得他的頭擺轉個不停，到了最後又將他打昏過去。當他醒過來後，這一切又重新開始，這一次是用上了橡皮管，直到他又再一次地被打昏過去。
魯穆爾卡走近來，利貝爾驚駭地睜眼看著，那個小器具一下伸到他的陰囊下，隨即合攏上了。
「灰色。」
他全身發痛，下巴也感到脫了臼似的。他舔了舔他嘴唇上的血。那兩個人不顧死活地對他施以拳腳，對著他的腰部和胃部不住地猛擊和狠踢，直打到他痛得昏死過去。
里佐夫迅速掃了一下這骯髒、窄小的住房，腔調油滑地應答道，「當然，我熱愛這裡。」他看見路金的臉色不對勁時，便忙改用恭敬的語氣答道，「住得不很舒服。」
「乘計程車的話，是半個多小時。但我建議我們還是乘公共汽車的好。這樣更保險而且不引人注目。一個小時應該可以到那兒了。瑟吉可以載我們回來。」
「里佐夫，你那腦袋瓜放明白些，我來這裡可不是跟你說笑逗著玩的。」
「瑟吉現在在那裡，監視著這塊地方。從目前看起來，住在裡面的人還沒有撤離。」
「好好想一想。像你這樣的老狗是禁不起幾下折騰的。去跟你的黑市朋友好好談談。用上你所有的聰明和狡猾。要是有人在近幾天裡買過乙醚，我想要知道這方面的情況。」
路金手一鬆，小衣服掉回到箱子裡，「坐下，里佐夫。」
「我肯定審判官是不會這麼認為的。只要有利可圖，里佐夫，你會把你的老祖母也給賣了。你是個無藥可救的無賴。」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咖啡色瓶子，將它放在桌上。
「一樣我們從沙皇祕密警察那兒借來的小玩意兒。他們覺得這東西最有效。它是睾丸夾。知道它作什麼用嗎？旋緊這個柄，它就可以緊到將一個男人的睾丸夾裂。把它們一裂為兩瓣。不過這要慢慢地，很慢很慢地，很痛苦很痛苦地。我們就來試試這個，好不好？」
汗珠從利貝爾的臉上滾落下來。他嘶啞著聲音說道：「我跟你說了，你完完全全搞錯了……我是一個守法、無辜的人……你的上司要知道這一切。」
「我知道乙醚是什麼。」里佐夫指了指那瓶子，「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個烏克蘭人哼聲笑著，「慕尼黑就像是前輩子的事了，但我們很幸運混到這個地步。你的那個跛腳芬蘭飛行員把我們扔在離我們的目標區兩英哩遠的地方，他媽的在一個沼澤地裡，花了我們半個晚上走出那泥沼地。我想那王八蛋是故意的。」他聳了聳肩，「可我們還是活得好好的，這才是重要的。我們兩個人都找到了工作。算你運氣好，瑟吉正好是個送貨司機，所以他能借到一輛廂型車。到目前為止，你們的人給的那些證件還管用，還沒有人來找過我們的麻煩。」
路金只是在一旁冷眼瞧著，過了一會兒，里佐夫收拾起兩個破箱子，走出公園大門來到那輛生鏽了的埃姆卡，他走起路來一起一落像是長了兩條彈簧腿。里佐夫將箱子鎖在車子的行李箱裡然後轉到車前面。他從大衣裡掏出兩個擋風玻璃的雨刷，將它們裝回到雨刷桿上，然後便鑽入了埃姆卡。
路金肩膀一頂從他身旁撞了進去。
他看見停在對面街上那輛生了鏽的綠色埃姆卡，但卻沒有里佐夫的影子。
帕沙沒理睬這個問題。
魯穆爾卡轉身對著那兩個人點了點頭。一個人將他的口封上，而另一個人則將他溼透了的長褲和襯褲給扒掉。
里佐夫推開床上的髒衣服坐了下來，「或許少校能告訴我哪來的這份榮幸
路金環顧了下屋子，「你喜歡住在這裡嗎？」
路金思索了一會兒。他知道打一針腎上腺素可以讓一個人的能量激發出來而克服疲勞。在戰爭時他曾看到這被用過。像史朗斯基這種處境的人是很可能需要這樣的藥品的，用來保持精力充沛。他的心速不由得加快了。
房間是又髒又亂，但卻是一個豪華物品的堆積庫。車裡拿出的那兩個箱子此刻開著蓋，裡面的東西正散在外面。有荷蘭的果醬大口罐和一些桃子罐頭以及紅色的魚子醬罐頭。天花板的吊鉤上吊著煙燻過的大馬哈魚，和一塊塊醃過的鯡魚乾。在桌上，路金又看到半打的烏克蘭香檳酒和兩公斤左右的鱘魚籽。
「給我名字。」
利貝爾的牙齒禁不住地打顫起來。被蒙著嘴的他拼命地掙扎著。
又是停頓片刻，「十分鐘以後在山德諾夫澡堂跟我會面。叫門時說我的名字。」
「瑟吉看見兩個，他認為是你要找的那對男女，但訊號說還有另一個女人。他沒看見她，但她有可能在裡面。」
「對。」
麥西沒理睬這詢問，只是拿起一把托卡雷夫和消音器。等他將武器和一個備用彈匣插入口袋後，那烏克蘭人看著他。
里佐夫緊張地乾笑道，「這只是樣禮物罷了。」
「那輛斯戈達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人？」
烏克蘭人隨手拿起那把卡拉什尼科夫，手勢嫻熟地將各組件組裝起來。他檢查了那子彈匣，然後喀嚓一聲推入位。
「回答問題，里佐夫。我可沒興致陪你兜圈子。這事很重要。誰會有這個膽子去偷這東西？」
「你的朋友裡誰會這麼大膽去偷這個？」
路金嘆了口氣，「得了，里佐夫，這還得有更多的。這種描述特徵在莫斯科可以套上四分之一的女人。」
「不知道，但我想少校會告訴我聽的。」
電話線掛斷了。
「我留著它們是給一個朋友的。」
麥西已經換掉了他的制服，此刻他戴著頂布帽，穿著一件粗布、袖邊磨損的衣服，外面套著大衣。在他前面的桌上是一碗捲心菜湯和一些新鮮麵包，但他沒理會那些食物，而是全副心思集中在攤在食物旁邊的莫斯科地圖。
「那麼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告訴我有關那個別墅的情況。」
麥西冷冷地說道：「你收到發給你指示的訊號了。」
「你知道，我一直為此感到驚訝，里佐夫。」
里佐夫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少校……」
那人聳了聳肩，「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們只能冒點風險，希望你的朋友還在那裡。但要是他們動身的話，我關照過瑟吉盯著他們。」他猶豫了一下，「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們要監視這些人。」
他是被遠處的慘叫聲給吵醒的，所以用不著費很多的腦筋就能知道他是在哪裡。
路金注意到有些人已開始收拾箱子和帆布包，將它們捆紮在摩托車的後座，或是放入停在公園外面的那些生了鏽的轎車或小貨車後面的行李箱裡。再過十分鐘，這裡的人就會走空。
這個念頭不禁使他憂思頓起。現在身陷囹圄，他是沒有辦法通知她了。
但他不想招供。他不想出賣依麗娜。而且，魯穆爾卡不能殺了他。他只需要堅持住，矢口否認一切。
里佐夫嘆了一口氣，將一隻手放在他前額上，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或許是克里米亞的吉普賽人。也或許是土庫曼人。他們都是群亡命之徒，專門跟藥物和藥品打交道。只要覺得有好處，他們都敢從警察的盤子裡偷走食物。」
「活捉證據是最有力的。光只是這個小玩意
此刻他痛苦地呻吟著並俯視著他的身體。他的襯衫和背心都已被剝掉了，還有他的鞋子和襪子，僅留著他的褲子。在腰部經過痛苦萬般的被毆後，他的褲子全因失禁而被尿溼了。
「除非你是個醫生或醫院的保管員再或者是在有關的化工製造廠工作，一般你在外面是買不到的。這是被嚴密控制外流的物品。」
「是你要穿嗎？」
麥西又掉轉頭去看地圖，「告訴我那別墅的情況。」
烏克蘭人打量著那些武器，然後又抬頭看著麥西，臉上浮出笑容，「我們要幹掉他們？」
「實實在在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談什麼。」
麥西看見他臉上抽緊的表情。這個人是在過著一種惶惶不安的日子，一直害怕著哪天會被抓。
「少校……真是稀客……」
他拿起話筒。里佐夫的聲音。
「你們兩個人都受過武器訓練，所以我不用再示範給你們看怎樣使用這些東西。」
「我一直發覺到目標點集中到一個男人的薄弱處就是一個最好的突破。」
里佐夫搖著他的頭笑了起來，「少校，史達林可以為我作證，我是離那夥人遠遠的。他們不但膽子大得瘋狂，而且是群危險的人物。把他們送去勞改營他們都不怕。就像蛆一樣，他媽的在糞屎裡，他們也照樣能生長過日子。」
里佐夫關上了門，緊張地乾舔著他的嘴唇，「我該怎麼說呢，少校？」
「您不會送我去西伯利亞的，路金少校。您的心腸太好了。再說我又做什麼了？」
「你就不能來這裡？」
「有多少人？」
車子噴出一大團藍色的廢氣，駛離路邊。路金也跟著發動了車子。
透過那些光禿禿的樹，路金看見一個擺攤者滿面黑茬茬的鬍鬚。這是個有著啤酒肚的胖子，一條腿短過另一條，身上穿著鬆鬆垮垮像叫花子般的衣服，一臉濃密的連腮黑鬚。奧列格．里佐夫。黑熊里佐夫。
門「咣噹」一聲打開了。魯穆爾卡走進房間，跟在左右的便是那兩個毆打他的人。
路金鎖上寶馬車，然後跟了上去。
路金抓起一支筆並拿過他桌上的一本便箋「他講了那女人的相貌特徵沒有？」
「你們混得怎麼樣？」
麥西翻起眼瞼看著。眼前這個人是個大個子，身板極其壯實。他的脖子上紮著條油乎乎的羊毛圍巾，他的那件黑色衣服已經磨破並油蹭得發亮了。
利貝爾在莫斯科有上層關係。會有人出面干預的。但什麼時候呢？到那時說不定太晚了。招供了對麥西是沒有好處的。而麥西的朋友就要倒楣。最要命的是，依麗娜也得倒楣。
路金朝床上的那兩隻箱子點了點頭，「如果我去彙報，這就足夠判五年刑了。起訴官心情不好的話那就是十年。要是我再建議一下的話還可以更長。而如果你不合作的話，那麼相信我，我肯定會那樣做的。」
「我不必知道為什麼他們非要死，可這裡是莫斯科。要是我們攪上了麻煩被逮住了怎麼辦？」
他啪地掛上電話。當他正要走出門口時電話鈴又響了。他走回去拿起話機。是帕沙的聲音。
「那女人的名字呢？」
「不，這不能等。這很重要。」停頓片刻，然後帕沙急切地說道：「這有關那個狼。有關史朗斯基。」
那烏克蘭人咧嘴笑了，「這倒聽起來不錯。很有好處呵。花點小力氣不會出什麼毛病的，這一個月坐在這垃圾場，都把我的屁股給磨平了。我覺得對瑟吉和我，這又像回到了老時光，殺死俄國佬。」
路金將車停在基輔地鐵站附近一個小公園入口處的對面。當他跨出車外，他注意到公園裡的燈還亮著。他看見
「三十好多了，家庭主婦樣子。長得漂亮。黑頭髮。穿得很體面。我講的那個人有時候將麻醉藥和其他藥物賣給那些非法打胎的診所，但這個女人不是他的常客之一。而且她看上去盧布不少。」
麥西坐在那二樓一套房子裡的那簡陋的前廳裡。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其他的家具是隔壁窄小的臥室裡一張鐵床和一個衣櫃，不過在床邊的一個盒子上卻有一臺新的電晶體收音機。這地方散發著一股垃圾餿氣味，而且非常冷，儘管屋角有一個烤木爐子在點燃著。
「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有關他什麼？」
「車牌號碼？」
「沒有了，我發誓。」
「那是什麼？」
「那肯定是給法國大使的夫人嘍，沒錯吧？」
他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啪」地放在桌上，「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分鐘也不多。打這個電話號碼給我。」
路金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名字！里佐夫。我要名字。他們都是你的相識。你們一起在黑市裡出入。」
「我想弄張出境許可證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吧？」
坐在對面的那個人倒了兩杯伏特加，並大剌剌地用俄語粗聲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鳥事嗎，美國人？」
房間臭得就像在陰溝裡，利貝爾也是一樣的臭烘烘。
麥西站起身，走到他扔在地上的那個工具包邊，他拿出一個又大又重的棉布包擱放在桌上。他捲開那布。裡面是兩把配著消音器的托卡雷夫手槍以及備用彈匣。還有一把拆開了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動衝鋒槍，槍托是折疊起的。
這是在盧比揚卡的地牢裡。
「這是我的拿手武器——殺傷力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美國人。我們準備在那別墅把那幾個人殺了嗎？」
麥西迎住那人逼視的目光，「那別墅很偏僻，所以執勤警察不大會在那裡出現，我們應該能順利地將這事辦完，過幾個小時後回到這裡。要是真的碰到有執勤警察出現，我們還是照樣要把這事給了了，不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然後我們就盡快離開那裡。我已經在外面準備好了飛機，我會帶著你和你的朋友跟我一起走。這以後，你們就自由了。」
這些他以前在蓋世太保都經歷過。而讓他憂懼的是他清楚真正的拷打還沒開場呢。那兩個人只是小試牛刀先給他個下馬威。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面。
「準備搞宴會嗎，奧列格？還是我剛好打擾了你的晚餐？」
「給你的朋友留著。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
他的嘴在他的口封帶後面慘叫一聲，人便昏厥了過去。
「或許是。或許是從醫院或門診所裡偷的。」
里佐夫聳了聳肩，「這世界真的是每天可以學到新東西。但這跟我又有什麼相干？」
「我們肯定是有著這世界上最嚴密的邊防線，可是像你這類的人仍然能設法偷運進各種各樣的東西。」
「比西伯利亞冰凍角落裡的小木屋還不舒服嗎？」
「我是不跟這些人打交道的，少校。藥物、藥品，這類東西風險太大了。我，我只是守緊在吃的和穿的方面。」
「我以我死去的母親在天之靈發誓，他們裡面我一個人也不認識。而且即使我認識他們而告了密，他們會把我的卵蛋捏粉碎的。」
「我照您說的做了。
里佐夫抿了一下嘴，朝那瓶子點了點頭，「這是從黑市上買來的嗎？」
那烏克蘭人大笑起來，「聽著，這裡是莫斯科，不是慕尼黑。我有這塊像垃圾場的地方還算是幸運的，這是一個月前我找到工作後得到的。這裡他媽的連衛浴設施都沒有，我得小便在水斗裡，這樣不用再跑到樓下的廁所裡。瑟吉和我唯一的連繫方法是通過樓下廳道裡的付費電話。要是瑟吉想跟我聯絡，他得開車到離別墅五分鐘遠的一個村莊裡的電話亭。」這個人聳了聳肩，「條件不幫忙，而且很難搞監視，但你只有這些。」
在莫斯科北面德古尼諾區，有所大屋子是座磚木結構，曾是有錢有勢的沙皇官員的宅邸，但現在它是一副破破爛爛的樣子，屋頂也漏了。
頭上眩目的燈光照耀著，他被汗水浸得渾身溼透。
他可以咬住牙關裝痴弄傻而寄希望於魯穆爾卡會倦怠於審訊而把他放了。但是他猜想魯穆爾卡可不是那種會精力倦怠的人。除此之外，這個王八蛋看起來十分熱中於施刑整治別人。
他看見里佐夫不解地皺著眉頭便說道：「有人用這犯下了一起嚴重的罪行。別讓我失望，不然的話，我發誓，我會送你上早晨去荒原天國的勞改囚犯列車。」
「要是有人想要小量的乙醚而且是急需，毫無疑問你在黑市的那些朋友會為了一個好價錢而去設法弄到手的，對不對？」
「你的朋友想不起其他什麼了嗎？」
「我可以跟瑟吉電話連繫上嗎？」
「要是我們走了他來電話怎麼辦？」
路金一把揪緊這個矮胖子將他提起身來，「你真的是個沒有廉恥的說謊無賴，里佐夫。你的母親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她在基輔。」
在黨衛軍的戰爭生涯教會了這個烏克蘭人絕對服從命令。他點了點頭並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
麥西沒有作聲，只是氣色陰鬱地站在那裡，然後又拿起另一套托卡雷夫、消音器和子彈匣，將它們遞了過去。
「你重新考慮過沒有，利貝爾？」
里佐夫搖了搖他的頭，「少校，說真的，這類東西我是一點都不知道。講到食物和酒，我當然是清清楚楚。但醫院裡的藥品，我是碰都不碰。在勞改營裡待五年是一回事，為了偷禁止的化學藥品而被餵一粒子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讓我們再努力一下來加以改變。」
他鬆開這個矮胖子，將那空瓶子放在桌上，「拿著這個。它或許會幫你的土庫曼朋友回憶起點什麼。告訴他們我的話，要是他們供不出答案來，他們會跟你在火車上一起作伴。」
路金將紙從便箋簿上撕下來。他知道里佐夫講的是實話，但這仍然是太少內容去著手。而且這也許跟他要尋找的根本沒聯繫，但這還是得去調查一下，而且要迅速。他疲倦而洩氣地嘆了一口氣。
「少校路金？」
「這得等一下。我想我告訴過你好好休息。」
「我是路金。」
路金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當他周身疼痛地躺在那裡時，他盡量集中思想估量著他的抉擇。看來他真的沒什麼餘地，只有老老實實地告訴魯穆爾卡一切。那然後呢？這個人很可能會宰了他。他猜度著魯穆爾卡已經知道些什麼。一定非常少。不然的話，為什麼還要把他帶到這裡來？他是在刺探，想要找到答案。
魯穆爾卡朝角落裡的一張桌子走去。利貝爾支起他的脖子，驚恐地看到一排刑拷的大大小小器具，他立時全身冰冷。
「那汽車的顏色？」
里佐夫嗤了下鼻子，「少校，這些土庫曼人可以在黑市買進賣出就像沒人管一樣，但他們很少會讀會寫的。車牌號碼他們是不會去注意的。」
「您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