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三月二日
第五十五章
「你先走，麥西，」他低聲道，然後轉向其他人，「我們輕輕而小心地移到車子那邊。不要出聲並且記住我告訴過你們的話。」
那個人上半身隱在陰影裡，他不能辨出這人到底是不是史朗斯基。
或許他應該過去看個究竟？不管怎麼看待眼前情勢，他都不應該這樣呆守著。他打開卡拉什尼科夫保險，慢慢地鑽出灌木叢陰影。
路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那個拿著卡拉什尼科夫的人仍對著斯戈達追射著，接著，路金突然瞧見車裡是史朗斯基在猛打著方向盤。
當他隨聲朝後望時，利貝爾忽然清醒過來，路金聽見一記呻吟聲，跟著是一個含糊粘滯的聲音問道，「我在哪……？」
遠處又爆發起另一陣槍聲。史朗斯基忙再轉動車鑰匙點火，這一次引擎轟地一響發動了起來。
路金彎臂拔出了他的手槍，那個人猛轉過身來，當他看見身穿制服的路金時，臉上頓現出恐慌的表情。
媽的。
斯戈達裡的每一個人都抽緊了身子，史朗斯基如死人般地僵硬住了。
到底怎麼樣了？他死了嗎？或者還在房子裡輕手輕腳地偷襲著他的獵物。
他輕輕地搖下司機座旁的窗子，然後他的手指觸到了那發動的車鑰匙，全身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掛到第一檔，但他的腳緊踩著離合
當它甩著車身時，一扇車後門被著這股強大的旋轉力一下子衝開，跟著一個人影急飛出來落到雪地上，在街道上一路滾著。
斯戈達躥到街上，那人握著卡拉什尼科夫緊追在後，瘋狂地掃射著。
他剛想要抬起卡拉什尼科夫，路金連發了兩槍，準準地擊在了他的胸膛上和脖子上，那人仰身倒翻在雪地上。
他回頭快速望了一眼。魯穆爾卡和他的人已追到不到五十米遠的距離。
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大妙。
而就在這同一刻，好似所有的黑夜鬼祟都一下子喧囂縱出。
路金忙奔到街上，剛剛看見斯戈達的尾燈在雪地上正迅速地遠去。
有那麼片刻，路金怔怔地站在那裡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然後突然間他聽到叫喊聲並看見有一串人影沿街奔過來，他們手中拿著手電筒，朝著他這邊快步跑過來。
他也沒等看清利貝爾是否照著話做，便拼急地掛上檔，頭緊低著，跟著猛踩一下油門，轎車吼叫著朝前衝去。
他轉動著車鑰匙點火。
烏克蘭人嗅到了不祥的氣息。
「不……！」他絕望地大吼道。
他推出麥西來到那碎石板地的天井。他半蹲著，以備交火，
就在剛才，外面街上冒出一輛轎車開近過來。他頓時緊張起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一下子緊繃著以防萬一。他透過灌木叢朝街道張望著，只見一輛德國的寶馬車慢慢地駛過來，那防滑雪鏈吱吱嘎嘎地碾壓著凍硬的雪漬面。
一個大個子的男人，身材雄壯。他的手中有一支卡拉什尼科夫，人正朝著別墅的前門移去。
這裡的別墅都沒人居住，他猜想只是在週末才被主人用上。或許是有一個別墅主人想要離開莫斯科市區到這裡過夜？或許是一個男的帶著一個那在後座的女人跟他在一起？他剛才只是極短地掃瞄到後座的那個人影，他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個女人。
魯穆爾卡在前面領頭，他的手槍已拔出來，「不許動！站在原處不許動！」
車窗嘩地被打碎了，汽車歪著車身在雪地上滑行著，然後它車頭突然朝右一轉，甩擺著車尾衝到街中央。
這個烏克蘭人是一個沉穩老練的人，他可以在這凍人的花園裡蝸伏上整個晚上，但這一次一種直覺讓他躁動不安。
路金聽到子彈打在車身和玻璃上的聲音，後窗的玻璃嘩地一下被打碎了。
「這搞什麼鬼……？」
當他疾速地沿街駛遠時，子
街面上空無一人，沒有車輛的影子。
令路金震驚的是前面那個人猛然轉過身來，朝著從旁躥過的斯戈達一陣猛射。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麗娜已經坐在前面乘客座位上，當史朗斯基閃入到她旁邊的司機座位上時，他說道：「到目前為止一切還好。」
當路金接近那別墅時，他全身繃緊。
十秒鐘後路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一排子彈射了過來，打飛起他前面的雪塊。
路金急亂地轉過身來，看見那輛斯戈達的尾燈已經消失了。他跪下身子，一把拎起那受傷的人的衣領，將他朝寶馬車拖去。
引擎嘎嘎地一陣響然後就熄火了，史朗斯基的心頓時一沉。
「頭低下！」
一陣爆豆似的槍聲乍然響起，就好像黑色中什麼地方在放鞭炮似的，隨即是一陣尖厲的車胎擦地聲和緊急剎車聲。
在廚房門口，史朗斯基朝月光下的後園張望了一下。
這個人說的是英語。
他打開車頭燈，燈光頓時灑亮了車道。在這同時，他嫻熟地鬆開離合器，直朝車道衝去。
那個拿著卡拉什尼科夫的人一口氣打光了子彈，他從衣袋裡掏出另一個子彈匣，急速地裝入槍內並打開保險。
他不喜歡這氣息，一點都不喜歡它。
「耶穌……救救
他都已準備開火了，但那輛車卻開了過去。他聽見這輛車轉進街道深處點的車道裡，接著引擎熄了火。他靜等著，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然後又是另一記聲音。黑夜裡這聲音聽起來很響，但再沒聽到其他什麼聲音了。
路金忙躍身撲倒在地上，那武器一路掃射著，他聽到子彈穿透金屬車身的尖利聲，同時從那駕駛位上也傳來一陣回擊的槍聲。
那個美國人離開已經半個小時了，但到現在他還沒出現。
這段距離大約三十米左右，要是他能迅速地起速，數秒間就能衝過這段距離。
身後傳來一記呻吟聲，路金疾轉過身，他看見那個從車裡飛出的人倒在雪地裡。他胸前受了傷，他的臉痛苦地扭曲著。然後他看見他的雙手被反綁著。
就在他移身時，他聽到一陣槍聲如油爆鍋似地在街上頭響起。他一下子呆住了。
當他高速倒車到街上，兩個人已經奔上來了，朝著轎車開槍。
他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聽得一臺引擎轟地響起發動起來，兩道明亮的光束灑照在車道上。路金呆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拿著卡拉什尼科夫的人看起來也怔住了，而然後
他全身血往上湧，那槍火聲仍在遠處激烈地爆響著。他手上拿著那白布，當他探步走向那車道時，他睹見一條人影從前園的灌木叢裡冒出。
路金一下子怔住了身子。
「站住！你聽見沒有？站住！」
他豎耳傾聽著任何進一步的動靜，但什麼也沒聽到，然後他無聲地站起來。
他打開後座門迅速地將麥西推進去，然後安娜鑽進去縮在他身邊。
真奇怪，一輛寶馬轎車。那深漆色的車身在明淨的月光下光亮可鑒。挺漂亮的一輛車。他不能看清駕駛員的臉，但那個朦朧人影肯定無誤地是在朝別墅這邊看，而且看上去在後座還有另一個人影。
見鬼，帕沙哪兒去了？
路金仍傾身拼力往前拖著，這人的分量就像一塊重鉛似的。當他來到車道上，他猛力打開寶馬前座乘客門，將那人拎起塞到裡面，然後快速鑽進駕駛位上，轉動車鑰匙，引擎吼叫起來。
路金從後視鏡裡睹到的最後一幕是氣急敗壞的魯穆爾卡在他後面的街中央狂奔猛追著，胡亂地開著槍，他的臉被狂怒扭曲得更加猙獰可怖了。
在他後面，安娜和依麗娜緊張急切地等著。麥西則在前頭，身子已在門口外了，他的手仍被反剪著，史朗斯基將槍按在他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