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圖》第二部 羅卡德原則

13

第二部 羅卡德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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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她便憶起那個晚上,她挨著尼克結實的胸膛而臥,在枕頭上偏著頭,看著尼克那張英俊的義大利臉,聽他描述拯救人質的整個過程。「在衝進去的時候,開槍反抗的歹徒會從你後上方的位置射擊……」
「喂,兄弟,幹嘛扯到我身上來?我在告訴你傑基說的話……」
「Mein Gott!(德語:天啊!)求求你!來人,救命啊!」
「但你沒有嘴間。時間寶貴、時間飛逝,時間是你沒——有——的東西。」
「他叫什麼名字?」
「我要地址,班克斯,要詳細地址!」
「就在法院附近。」塞利托說,然後告訴班克斯:「叫豪曼的人行動,要他們分散開,搜索那邊的三個區。」
她停下腳步。「把光往那裡照,向前面。」
「啊……Bitte,helfen Sie mir!(德語:請您幫我!)」
「他為什麼不去查一查?叫他去查一下!」
「我認識他。」
無線電響了,豪曼詢問他們是否遭到攻擊。
「媽的,哎喲,我操你媽的!」
老天爺。莎克斯向大門奔去。這道門有十二呎高,門後是一片幽暗晦冥。
莎克斯慢慢提起葛拉克手槍,左手扶在握把下做為支撐,凝神瞄準。
「你想不被起訴的唯一一條路,就是提供我們一點漂亮精采的東西,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她臉色十分蒼白,藍色的眼睛緊盯著莎克斯,似乎害怕視線一移開她就會消失。「Bitte,bitte…求求妳……」她的聲音逐漸激動而尖銳,接著開始哭泣,全身也因恐懼而猛烈顫抖。醫護員趕緊過來,在她的傷口上包紮繃帶。
「沒事了,小姐,」莎克斯說:「妳得救了。」
「媽的,開什麼聯合國會議,」猥瑣男人咕噥說:「他們來這裡幹什麼?這個城市已經太擠了,全都是這些外國人。」
「赫!現在,還不是時候,」醫護員說:「等現場確定安全了,我才能下去。」
這個醫護員上前兩步,但一看見她拔出手槍,就立即停下腳步。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會到機場去,那個人很不好惹。」
「他告訴你什麼?」
「是以前的,隆恩,」萊姆提醒他:「他喜歡舊東西,只有以前的東西才讓他感興趣。我們要想想舊日的飼養場,越老的越好。」
吸氣,吐氣,扣扳機。
「老兄,這需要點時間。」個子矮小的猥瑣男人說,搔了搔油膩的頭髮。
「了解,完畢。」
「你有什麼?你有好東西、有故事、有相片嗎?」
「他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戴瑞又捏了一下夾在耳朵上的香煙。
沒人回答。此時,她聽見了遠處傳來的尖叫聲。
班克斯打完電話後,抬起頭問:「現在怎麼辦?」
天花板上什麼都沒有。
「等一下,小姐。」醫護員小聲說:「這不是我的工作範圍。」
「快點!跟我走!」她猛然轉身說。醫護員心中雖有百般不願,但看見她手中的槍管正指著自己,只好苦著臉快步跟她下去。
「他們不准我們進去。」
「噓。」莎克斯制止他。
地下室傳來的叫聲仍清晰可聞。「Aiiiii!Hilfe!(德語:啊……救命!)」接著轉為一陣啜泣。
「他們去找人了,他們有……」有人接起電話了,他連忙低頭回話,再把要求說一遍。一會兒後他點點頭,對房裡的人說:「他們找到兩個……不,是三個地點。」
「城市檔案室的負責人……他說曼哈頓曾有三處大型牲畜飼養場。一個在西區,大概在第六十街附近……另一個在哈林區,到三〇或四〇年代才關閉。還有一個在下東區,存在的時間是革命時期。」
「他告訴我,他聽說這禮拜不管誰有東西要進來或出去,都別透過機場。」
滾開!她無聲地撕吼。
「什麼東西要進來或出去?更多M-16步槍嗎?」
莎克斯回頭看去,發現有位醫護人員站在一輛緊急應變小組的勤務車旁。
她猶豫了一下。「那邊還有別的電話嗎?」她指著走廊外問。
「喂,你跟我來。」
莎克斯問萊姆:「能借一下電話嗎?」
後上方……
她心裡聽見一個聲音:(妳就是他,艾米莉亞,妳在想什麼?)
「不對、不對,你已經有事情可說了,我可以從你的臉上看出來,你一定有事沒說。」
莎克斯開槍了,這是她第一次在值勤時間開槍。她開了四槍,那隻站在女人胸口的大黑鼠頓時被子彈炸碎。她又打死兩隻老鼠,一隻待在女人身後地上,另一隻驚慌朝她和醫護員奔來,其他老鼠一下子全消失了,速度快得就像澆在砂堆上的水。
「不知。南非吧,我猜。也許在賴比瑞亞。」
「你到底有什麼東西?」戴瑞舉手捏捏架在耳朵上的香煙。
「掩護妳?等等,這我可不會。」
「你們及時救出她了嗎?」莎克斯問一位特警:「她沒事吧?」
「沒有,老兄,我是沒笑。」
他們。不,不是他們。這完全是林肯.萊姆的主意,那個下三濫混蛋。
向前五呎,暫停片刻,然後又繼續前進。她忍住先不理會那女人的呻吟。她又有那種感覺了——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暗處敵人的槍枝準星正慢慢對準妳。她想到,身上的防彈衣擋不了全金屬包頭子彈。半數以上的歹徒都使用黑爪子彈,因此即使是手部或雙腳中彈,致命性也完全不亞於胸部中彈,而且痛得更厲害。尼克對她形容過這種子彈如何把人的身體炸開,他有個搭檔就被這種子彈射中兩槍,當場死在他懷裡。
「傑基在哪?」
「掩護我。」莎克斯低聲說。
「可惡。」她突然蹲下,轉身向後舉槍瞄準天花板,準備一有狀況就開槍射擊。
沒有回答……你他媽的懦夫。
「沒事。」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這也不是我的工作範圍,手電筒拿去。」她把手電筒遞給他。
在她前面,一個肥胖的女人癱倒在地,倒在一攤血泊之中。她轉頭以迷濛的眼神瞄向光源一眼,便昏過去了。這時,一隻像家貓般大的黑老鼠正爬上這女人的腹部,朝她肥厚的喉部移動。黑老鼠露出尖細髒牙,張嘴咬了女人的下巴一口。
六個月前,這個瘦小的傢伙因販賣軍火而被逮捕,那時他打算賣M-16步槍給兩個右翼激進份子,但他們恰好是煙酒槍械管制局的臥底幹員。
萊姆說:「班克斯,打電話到圖書館,那裡一定有歷史學家。」
「我只能說,現在我還沒有任何線索可提供給你。不過,這只是暫時的。」
莎克斯提起刑案現場鑑識工具箱,拿起玻里光燈和十二伏特的手電筒。
塞利托喃喃說:「我最討厭等了。」
吧台上還有一個細瘦的男人,他的皮膚黑得像多結的黑檀木,穿著潔白的襯衫和鮮綠的西裝。他湊近那個猥瑣男人說:「你有消息,有密碼,有信件嗎?你到底有什麼狗屁?」
在萊姆寫書做研究時,曾讀過一篇關於紳士強盜歐尼.麥頓被控殺人的文章:他被人控告在地獄廚房區的自家門外槍殺一名和他競爭的私酒走私販。麥頓沒被判刑,至少在這次事件中並沒有。他登上證人席,以優美的英國腔調在法庭大談背叛的行為。「整件事都是我的對手捏造的,他們編了許多和我有關的謊言。庭上,你知道他們讓我想到什麼嗎?在我家旁邊,地獄廚房區,待宰的羊群會被帶領走過街道,從飼養場走到第四十二街的屠宰場。不過,你知道是誰帶領牠們嗎?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其中的一頭羊。這隻羊脖子上會掛著一個鈴鐺,稱為『猶大羊』。牠帶領羊群走上斜坡,但最後會停下,讓其他羊群走進屠宰場。我就是一隻無辜的羊,而那些指控我的證人,他們都是猶大羊。」
班克斯說:「他聽到你的話了……他說,去哪查?到哪裡查這些地址?他們又沒有當時的工商黃頁。他現在正在看舊……」
「『媽的會議』,你這小子、癟三,」戴瑞厲聲說:「你有什麼破壞世界和平的事要說?」
他們前面傳來咯咯雜音。
「Bitte,bitte…(德語:拜託,拜託……)」
但我們也不笨,她聽見林肯.萊姆在她腦海裡說。她立刻叫他閉嘴。
「快點,說些有用的事來聽。」
(妳就是殺手和綁架者,艾米莉亞,妳會怎麼走?會碰什麼東西?)
「那你就把手電筒舉高點,從我肩膀上照過去。我走在前面,如果有人開槍,被射中的人會是我。」
「快說吧。」
「妳中彈了,我怎麼辦?」泰德說,像個十歲小孩。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戴瑞露出邪惡的笑容。「我可是變色龍,我可以笑得很開心,也可以馬上皺眉頭捏死你。」
「如何?」萊姆問。
緊急應變小組的勤務車猛然在第六十街停下。
「天啊。」醫護員說:「妳會射中那個女人。」
「在凱瑟琳街附近,拉法葉街……華克街。他不能確定。」
「怎麼了?」泰德低聲說,整個人嚇得發抖。「怎麼了?」
「沒事,」莎克斯回答:「只是開槍射了幾隻老鼠。」
「他無法確定。」
酒保好奇看向他們,但戴瑞只對他短短一瞪,立即讓他低頭繼續擦拭已擦亮的玻璃杯。
「我和傑基聊過,你聽過傑基嗎?」
一個猥瑣的男子坐在曼哈頓東區的一家酒館裡。這裡是第三街,對城裡的人而言,此地就像郊區的購物商場。這間酒館曾經輝煌過,一度成為一心想搞女人的雅痞聚會的中心,但現在已成為附近衣衫襤褸的窮鬼來此吃不新鮮的魚和軟癱癱的生菜沙拉。
「為什麼?」莎克斯大吃一驚。
「沒有。」
「他現在正在這麼做,他在猜了。」
「是的。」
「沒事別嚇人。」
「大概在第六十街和第十街。」班克斯說。過了一下子,他又補充:「哈林河附近的列辛頓大道……然後……那裡是地蘭西農場所在地,那裡離地蘭西街近嗎?……」
「我們等。」萊姆說。
「噱……他可能還在裡面。」
忘掉死者……去你媽的!她幾分鐘前才怒氣沖沖從萊姆的房間衝下樓梯,現在,她的憤怒頓時加倍膨脹。
戴瑞把手伸到擺有兩杯咖啡的吧台底下,大手用力捏住猥瑣男人的腿,直到他哀叫出聲。
「我不知道什麼事情有用。」
「哎,媽的。」她罵了一聲。她放下鑑識工具箱,打開,轉頭對醫護員說:「你,你叫什麼名字?」
「知道、知道,你有什麼消息?」
房裡的沉默足足持續了五分鐘之久。萊姆身上缺乏大多數人所擁有的消除緊張的機制,在他還沒喪失行動能力前,他一緊張起來就不停踱步,搞得整個偵查資源組人人跟著發瘋。現在,他只能活動眼珠,讓目光在藍道繪製的紐約市地圖上來回移動。此時,莎克斯把手伸進巡警帽下不停猛搔頭皮,而梅爾.柯柏在一旁將證物分類,平靜地有如外科醫生。
莎克斯把自動手槍塞進醫護員手中,然後蹲下。「保險已開了,小心點。」
「曼哈頓沒有牲畜飼養場。」
她從醫護員手中接手電筒,移低光束,走向倒在地上的女孩。
她以優美的姿態走出房間。萊姆能由走廊的鏡子中,看見她身影的反映,看見她一臉嚴肅,很慎重地撥了電話號碼。她打給誰?萊姆很好奇。男朋友?老公?托兒所?剛才她提到「朋友」和她想養牧羊犬的時候,為什麼會躊躇一下?這背後一定有什麼故事,萊姆敢說。
「好,沒什麼,只是很普通的東西,你懂嗎?」猥瑣男人睜大一對棕色的眼珠盯著戴瑞。「你知道我不會騙你。」
當然不會有。他聰明得很。
「如果我是你,會拚命跑出去。」莎克斯低聲說。「好了,跟我走,手電筒拿穩一點。」
「那小子沒再多說什麼了嗎?」
所有人都默不吭氣,最後打破這場靜默的是塞利托的電話鈴聲。他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原本凝重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快點,莎克斯對自己叫道。快跑!惡徒不在裡面,妳不會有事。快點,去救她……
「商業區的人口統計地圖上面沒有街道名,」萊姆很不高興地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叫他猜一猜。」
「我猜可能會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你知道嗎?所以不能透過航空運貨。」
說完,他緊緊瞪著猥瑣男人,直到他投降。
「Bitte nicht,bine nicht,bitte…(德語:拜託不要,拜託不要,拜託……)」黑暗中再度傳來悲傷撕鳴聲,而後又陷入寧靜。
「誰在線上?」萊姆叫道:「你在和誰說話?」
這傢伙真膽小,她心想。我知道他膽小,是因為他先說出了我想說的話。
房間裡的人一個個停下手邊的工作,把視線投在他們兩人身上。
萊姆吼道:「好,那叫他猜快一點。」
但林肯.萊姆仍不肯放棄。
少來這套!我要去救她,去你的刑案現場……
「我看到了,艾米莉亞,」他冷冷地說,眼神充滿寒意與挑釁。「我看過譚美珍的遭遇,我看過屍體塞在汽車行李廂裡一個月後變成的模樣,也看過一磅C4炸藥對人的手腳和臉造成的損害。我去過燒死八十個人的快樂島俱樂部火警現場勘驗,我們用拍立得相機一一拍下遇難者的臉,好讓他們的親人指認——因為沒人能走過那一排排屍體而不發瘋。只有我們例外,我們別無選擇。」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頸部傳來的劇痛。「妳懂嗎?如果妳想好好幹這一行,艾米莉亞……如果妳想出人頭地,就必須學會忘掉死者。」
她沒發現腳印。
「你說『哈哈』的時候並不是真的在笑。」身材瘦長的佛雷德.戴瑞說。他的身高有一九二公分,除了偶爾開些無聊的玩笑以外,很少露出笑容。他是隸屬於聯邦調查局曼哈頓支部的當紅幹員。
他顫抖著,依她指示將橡皮圈套上。
莎克斯終於明白她在上一個刑案現場找到的毛髮是什麼了。她想到塞利托和萊姆互換過的那個表情。他早已知道這名嫌犯打算對人質做什麼,卻還叫緊急應變小組的人在外面等。她對他的厭惡現在已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一輛巴士停在酒吧外面,發出嘶嘶氣壓煞車聲。一群巴基斯坦人從車上下來,魚貫進入酒吧。
她打開無線電開關。「萊姆!」她吼道:「你在嗎?」
「拿著槍,好嗎?」
「你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嗎?別自討苦吃,你少抱怨了。」戴瑞站起來。「我要去打個電話。」
「準備穿上妳的慢跑鞋吧!」萊姆對莎克斯說。
班克斯聆聽電話那端的回答,不停點頭。
他看見她的臉沉了下來。她瞄了萊姆房裡的電話一眼,彷彿期待此時上級單位會突然打電話來,好暫時解脫她的痛苦。她又看向塞利托,但他正專心盯著緊急應變小組的戰術地圖,研究西處的街道。
「我不知道。」
「我覺得……」
「我要怎麼掩護妳?」
莎克斯扶起她金髮上已沾滿鮮血的頭部,喃喃說:「妳不會有事了,親愛的,妳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
「找到了!豪曼的人在第十一街和第十六街,他們聽到附近有女人的尖叫聲。目前他們還無法確定位置,正在逐戶搜查中。」
「怎麼回事?」她咕噥說,快步跑向一扇已被緊急應變小組打爛的大門。這扇門後是一條頗寬的車道,直通到這棟廢棄紅磚大樓的地下室。「她還在裡面?」
「天啊!」泰德又發出高八度的聲音。「我恨死這裡了。」
「好吧,我有件事可說。不過我要人幫忙,我需要……」
「呵,你應該有更聰明的話說才對,」戴瑞回他說:「你說的話就像那些爛電影裡的傢伙,你知道嗎,當壞蛋和好人最後終於遇到的時候,像席維斯.史特龍之類的人,他們只會朝對方說:『我操你媽!』、『不,是我操你媽!』、『不,我操死你!』現在你該對我說些有用的話了。你應該沒意見吧?」
一位特警隊員說:「他們要我們等妳趕過來。」
「不,老兄,不要。」猥瑣男人尖叫:「媽的,痛死了。別捏了。」
「老兄,哈哈。」
「啊,我的媽……」
不管她撥了誰的電話號碼,但這個人卻不在。萊姆注意到,當電話確定沒人接起時,她的眼睛變成了一對深藍色的水晶。她抬起頭,在佈滿灰塵的鏡子中和萊姆的眼神相遇。她轉過身子,把話筒掛回去,掉頭走回房裡。
射擊要配合呼吸。
這位提心吊膽的醫護員回答:「泰德.華許。呃……怎麼了?」他看向一片漆黑的前方說。
「捏肉時間又到了。」
「沒了,兄弟,真的沒了。啊,我肚子好餓,我們吃點東西好嗎?」
「你猜的?」戴瑞說。猥瑣男人縮了一下,但戴瑞這次沒想到要再折磨這個矮傢伙。他聽見有警鈴聲在心中響起:傑基是調查局盯住多年的軍火販子,客戶都是非洲、中歐和南美洲的游擊隊或民兵組織,也許他從顧客那裡聽聞恐怖份子打算攻擊機場的消息。戴瑞通常不太會去想這種事,尤其是昨晚發生在甘迺迪機場的綁架案。這種案子他理也不理,因為那是紐約市警局的事。然而,現在他卻聯想到不久前發生在倫敦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會議被炸彈攻擊的事件。
他們走得更慢了。
他們開始慢慢前進。莎克斯朝她握住葛拉克手槍的指頭上吹了口氣,稍稍把手汗吹乾,小心翼翼盯住泰德手中妳手電筒光源照出的木柱、陰影和廢棄機具等可疑的目標。
「裡面到底怎麼了?」泰德輕聲說。
「如果你看到她,」她低聲說:「如果你看到他對她所做的……」
「是他告訴我的。」
「當然近。從小義大利一路到東河,區域大得很,延續好幾哩。他不能把範圍縮小點嗎?」
班克斯細聽電話那端的人回話。
女孩睜開眼睛,不停搖頭。
「好吧,我說、我說,我相信你,兄弟。我可是……」
「我們只負責找到她,」這位警員說:「負責進去處理的人是妳。」
萊姆點頭比向他床邊桌上的電話。
當然,聯邦政府人員對這個猥瑣男人沒興趣,他們只想知道他槍枝供應的來源。煙酒槍械管制局曾費了一番工夫向上追查,但沒有什麼斬獲,因此他們把他交給戴瑞——調查局的頭號線民專家,看看能不能由他來套出些話。但目前為止,他只證明自己是個令人不耐煩、膽子和身材一樣小的混混,而且顯然沒有任何消息、密碼或任何屁事能提供給聯邦單位。
「你最好別自討苦吃。」戴瑞舉起一根手指指著猥瑣男人的胸口,鄭重警告他。「好,你說的機場是哪一座?甘迺迪?勒瓜迪亞?」
她全速狂奔,三步併做兩步,S腰帶上掛的東西在她腰際叮噹作響。然而,在跑進地道二十呎後,她停住了。她心想,真不喜歡最後獲勝的是那一方。
艾米莉亞.莎克斯現在笑不出來了,連禮貌上的微笑都裝不出。她費了點功夫,努力不讓自己的眼神透露出心思,但她的眼睛還是透明如玻璃。他剛才的話讓她怒火中燒,讓她拉長了臉,整個人沉浸在憤恨的情緒中。她撥開一綹垂下的紅髮,抓起擺在桌上的耳機收話器,逕自向外走去。在樓梯口,她停下腳步,回頭狠狠瞪了萊姆一眼。這一眼讓萊姆感受到,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美麗女子的冷笑更令人感到寒意。
「不准進去?她在尖叫,難道你們沒聽見嗎?」
她抓起兩條橡皮圈套在鞋底,要回手槍,並叫醫護員也跟著這麼做。
「艾米莉亞,」萊姆說:「我們已經損失一位被害人,情況很糟,不過我們不能再讓任何人犧牲了。」
她左手提著刑案現場鑑定工具箱,右手拿著手槍,盯著前方的地面,慢慢往黑暗中走去。她又看到那熟悉的掃帚痕跡,就像先前的刑案現場一樣。
班克斯打開行動電話,撥了號碼。在通話的時候,他的語調高高低低轉了一、兩次。在他向對方說明要求後,便停止不語,目光盯著紐約市的地圖。
萊姆點點頭。
「可是,如果他在裡面,也許會朝光源開槍。我是說,這樣我豈不是變成槍靶了?」
不知什麼原因,萊姆發現自己心裡想的是:歡迎歸隊,艾米莉亞。
「在不到三十呎的距離?」莎克斯嗤之以鼻。「太難了。」
「怎樣、怎樣、怎樣、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