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3 觸碰
「沒有人可以陪我玩，」歐雷克垂首說：「所以我坐地鐵去城裡。」
「你自己來的？」
哈利點了點頭。
莫勒看見哈利盯著湯姆瞧。
淚水無法停止。
「你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她低聲說，伸出一隻手彷彿要撫摸他的面頰，但他距離太遠，她的手又落了下來。
哈利看見淚水逐漸充滿她的眼眶。
哈利看著湯姆強壯有力的手指。歐雷克的深色頭髮襯著湯姆的古銅色手掌，根根直豎。哈利覺得一陣腳軟。
接著是歐洲某地發生洪水的影像。親愛的，妳看，我們在街上涉水而過。我伸出手指在電視螢幕上替妳畫了一個星形符號。電視雖然是死的，但我感覺得到滿是灰塵的螢幕和我的手指之間產生張力。那是靜電。被封住的生命。我的觸摸給了它生命。
「不！我會報警的，我真的會。」朵婭高聲叫道。
湯姆清了清喉嚨。
「沒有嗎？」
「我昨天請人來替這間房子估價。」蘿凱說。
「他在接待處說要找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歐雷克，看來你會踢足球？」
「哈利，這間房子只有兩個人住實在太大了。」
哈利望向蘿凱。蘿凱身穿淺藍色連衣裙，外頭罩一件紅色棉質鈕釦夾克，露出雙腿。她脖子上戴著一條十字架項鍊，這條項鍊是母親留給她的，項鍊下的點點汗珠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哈利陷入沉思，心想自己知道她的一切：棉質夾克上的氣味、連衣裙下的背部溫柔弧線、流汗時肌膚的氣味、她想過的人生、她不發一語的原因。
「很好，」蘿凱說：「我租了一間伐木小屋，可是八月才能入住，我去租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小傢伙，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她嘆了口氣。
正當他轉頭準備打開抽屜，卻發現有兩個人站在門口，這才明白那兩個人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他在相框上看見的其實是那兩個人的動作映照在玻璃上。
她眼角含淚，微微一笑。
維廉突然住口。
維廉深深吸了口氣，全身發抖。
「賤人，看什麼看？」他咕噥說。接著愛倫的照片就從牆上給打了下來，玻璃相框摔在地上跌個粉碎。哈利看著愛倫在破碎的相框中沉靜地微笑著。他握住自己的右手，繃帶下的傷口隱隱作痛。
「我們去查過第一顆鑽石的來源，」湯姆說：「可是什麼都沒查到。後來我們把照片寄去安特衛普市最大的兩家鑽石切割廠，他們看了之後說這種切割手法可能源自於歐洲某個地方，有可能是俄國或德國南部。」
「我可以找個安定一點的工作，可以多點時間在家，也可以照顧歐雷克。我們可以……」
莫勒看見哈利繃緊下顎肌肉。
「我還以為你是神父，帶來……壞消息的神父。很蠢對不對？」
維廉察覺到哈利的語氣帶有一絲焦慮的訝異。
維廉朝台上比了比，只見一個身穿花呢衫的男子正高聲說道：
貝雅特臉上一紅，用鉛筆敲擊筆記本，假裝不受影響。
「你跑到哪裡去了？」
「把這傢伙給找出來。哈利，把這傢伙給找出來，然後懲罰他，嚴厲地懲罰他。你可以答應我這件事嗎？」
「動機，」哈利說：「很基本對不對？我們就是要從動機開始著手調查。它非常基本，基本到有時我們會把它忘了。直到有一天，天上掉下來一個凶手，一個足以被稱為每個刑警的惡夢的凶手，或是春夢，看你
「保重，哈利。」
哈利站了起來。他星期一在檔案櫃裡藏了半瓶貝爾威士忌。他是現在才想起來還是一直都記得這件事？他常跟自己玩數百種把戲，已經很習慣了。他正要拉開抽屜，卻突然抬起了頭。他看見有某樣東西動了動，卻只看見愛倫在照片裡對他微笑。是他瘋了還是愛倫的嘴唇真的動了？
維廉瞇起雙眼，彷彿正屏息以待令人不悅的巨大噪音。
「不會，我不會記住，倒是我現在說的話你得記住。當刑警面對的是預謀殺人案，就拿這件案子來說，凶手行凶前經過縝密的計畫，那麼刑警就會知道凶手佔有許多明顯的優勢。凶手可能銷毀了所有的刑事鑑識證據，替行凶時間建立看起來很穩固的不在場證明、還有丟棄凶器等等。不過有一件事凶手可以說永遠躲不過刑警的調查，這件事是什麼？」
她的口氣不帶情緒，只能微微感受到其中帶有責備之意。
「你還以為什麼？」
「我偷溜出去的，」歐雷克說：「媽咪，我想說妳會高興的，妳不是說妳也想……」
「史卡勒，」麥努斯的話聲露出不耐。「請你記住……」
「妳可不可以至少在我說話的時候看著我？」
維廉放下捂著嘴的手，仔細瞧了瞧哈利的臉。
「你的手受傷了？」
哈利離開時，背脊突然掠過一股涼意。五點十五分了，他得趕緊去開會才行。
「你是？」維廉擠出聲音低語問道。
「誰？」
「我當然說得對，」麥努斯說：「很明顯地……」
今天早上哈利一起來就感覺到體內的酒癮在囓咬著他。他的身體先是出現本能的渴望，接著就被恐慌襲擊，因為他為了讓自己碰不到酒，上班不帶皮夾也不帶錢。如今疼痛邁入新境界，他不只全身疼痛，還感覺到空虛的恐懼，覺得自己似乎就要被撕成碎片。敵人在下方拉扯鐵鍊，犬隻在獸欄裡吠叫，就在他心臟下方的腹部裡。天哪，他是多麼痛恨牠們。他痛恨牠們就跟牠們痛恨他一樣。
歐雷克並沒回答，只是看著哈利。歐雷克的一雙深色眼眸就跟他母親一模一樣，有時無限溫柔，有時冷酷嚴厲。這時哈利讀不出歐雷克的眼睛是溫柔的還是冷酷的，他的眼睛只是深色的。
「不是，」歐雷克說，眼睛緊緊盯著哈利。「我是後衛。」
他跨出幾步，又停下，回過身來。
歐雷克穿著運動鞋、藍褲子、巴西國家足球隊黃色上衣。哈利知道那件上衣背後印有數字九和足球金童羅納度的名字。那件上衣是某個星期日他在家加油站買的，那時蘿凱、歐雷克和他正要去諾勒菲山滑雪。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維廉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見一名高大男子矗立在他面前。他心頭掠過不祥預感，坐在椅子上僵直不動。
「打擾你了，我把事情很快地說一遍，巴里先生。」
「麥努斯，閉嘴，霍勒警監說得對。這兩件案子一件我們查了十天、一件我們查了五天，都沒發現這兩個被害人之間有任何關聯。當被害人之間唯一的關聯是遇害方式、殺人儀式、以及那些看起來像是密碼的訊息，我們就會想到一個名詞，我建議大家先別把這個名詞大聲說出來，
哈利坐在辦公室裡，怔怔望著辦公桌桌面。他非常疲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再繼續工作。
「蘿凱，別把房子賣掉。妳聽見了嗎？不要賣掉。我會想出辦法的。」
哈利點了點頭。
蘿凱的語氣軟化下來。
蘿凱和哈利站在後院籬笆旁，向下遠望奧斯陸市區和奧斯陸峽灣。兩人不發一語。藍色海洋中的帆船猶如小小的白色三角形，十分顯眼。哈利轉過身，面對屋子。夏日的鳥兒從草地上振翅飛起，掠過敞開窗戶前的蘋果樹。這是一間大宅，外牆由黑色原木構成。這間屋子是替冬天打造的，不是夏天。
「呃，我們都得找到自己的才華。」
哈利看著歐雷克對車庫牆壁賜球。歐雷克又踢出一球，球一離開他的左腳，他立刻就閉上眼睛，舉起手臂，想像自己接受無數球迷的歡呼。
莫勒換上另一張投影片。
「哈利，別說了！」
「如果我放棄的話，會不會有改變？」
「嘿，歐雷克，」湯姆說，面露詢問之色看著哈利。「哈利還得在這裡練拳，我心煩的時候也會這樣。我們去樓上的屋頂看看風景，讓他整理一下好不好？」
「是你老婆的事。」
「結論就是，」莫勒說：「我們必須記住兩件事：一方面我們要把這兩件案子視為一般的命案，另一方面我們得在牆上畫一隻又大又肥的大惡魔。媒體那邊由我應付，你們誰都不准對媒體發言。下一次開會時間是五點，幹活去吧。」
哈利在維廉旁邊坐下。
麥努斯．史卡勒舉起了手。麥努斯是個年輕警探，剛加入犯罪特警隊不久。
「最近怎麼樣？」哈利問。
「你穿黑色衣服。」
維廉彷彿看見哈利點頭，但不甚確定。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霍勒警監，你知道嗎？這讓我鬆了口氣。我一直都知道他會傷害莉絲白。」
哈利搖了搖頭，然後清了清喉嚨。
「嗨。」歐雷克說，望著哈利，臉上混雜著疑惑和恐懼。
「她很像莉絲白對不對？所以我才找她來。這原本是莉絲白主演的音樂劇。」
蘿凱的一縷頭髮被風吹起，橫過她的臉龐。哈利抑制住想把那縷頭髮撥開的衝動。
「不能只靠宣傳話題，你看，我們還有很多工作得做。朵婭有一種未經雕琢的表演才華，可是在國家劇院的舞台上演出，畢竟跟在挪威中部小鎮的社區中心演唱牛仔歌曲有很大的不同。我花了兩年才教會莉絲白在舞台上該如何演出，現在我們卻得在兩個禮拜之內把朵婭教會。」
「畫面左邊是卡蜜拉的左手，食指被切斷。畫面右邊是莉絲白的左手中指，這根中指是以郵寄方式到我手上的。雖然我們沒有屍體可以用來比對，可是貝雅特把這根中指的指紋拿去比對過維廉．巴里家裡採集到的指紋，兩者相符。貝雅特，妳想出來的這個方法很棒，做得好。」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哈利？我可以叫你哈利嗎？」
麥努斯聽見有人清了清喉嚨，聲音低沉。會議室裡的人全都轉頭往哈利癱坐的那張椅子上望去。
她吸了口氣，轉頭直視哈利的雙眼。
「這是我們在卡蜜拉的眼皮下方發現的寶石，一顆星形切割的紅鑽石，有五個尖角。畫面右邊的戒指原本戴在莉絲白
昨天他大鬧教堂、被關進拘留室、做了一整晚的惡夢，這些都讓他疲憊不堪，可是和維廉碰面卻令他心力交瘁。他坐在劇院裡，答應維廉會抓到凶手、聽維廉說妻子被「傷害」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因有一件事他很確定，那就是莉絲白已經死了。
湯姆拍了拍歐雷克的肩膀，便即離去。歐雷克依然站在門口。
「你是不會放棄的，哈利。」
「伊萊莎．杜立德，台上那個角色。我看見她站在台上就好像看到莉絲白一樣，覺得莉絲白的失蹤只不過是一場夢。」
昨晚他去拘留所把哈利給領出來，今天早上又在胃痛中醒來。他的胃痛有個形狀，猶如一顆充氣過度的海灘球。
會議室裡一片靜默。
「地鐵？你一個人？怎麼可能……？」
「而是你，哈利。你才是問題所在。」
「傷害？」
蘿凱抱著歐雷克，以不讚許的眼神斜睨著哈利。
「是不是踢前鋒？」湯姆問，面帶微笑，摸了摸歐雷克的頭髮。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是冬天要照顧這間房子得花兩倍的力氣，比我想的還麻煩，現在屋頂又得整修。這是間老房子了。」
親愛的，星星的一個尖角迎向路口對面那棟紅磚大樓的人行道。我站在這家電視行裡，透過電視機之間的縫隙仔細觀看這個路口。這是奧斯陸一個繁忙的路口，車子在這裡經常大排長龍，但是從柏油路口放射出去的馬路今天只有其中兩條有車。親愛的，這個路口有五條馬路交集。妳一整天都在床上等我，做完這件事．我立刻就去找妳。如果妳喜歡，我可以從牆壁裡拿出那封信，輕聲唸給妳聽。「親愛的！我時時刻刻想著妳，我仍感覺得到妳的唇貼上我的唇，妳的肌膚貼上我的肌膚。」
「我講這些事很無聊對不對？」
哈利按下門鈴才四秒鐘，大門就被蘿凱猛力打開，只見她墨黑的眼睛裡蘊含怒意。
「你是怎麼來的？」哈利問。
「對，可是妳愛這間房子，妳是在這裡長大的，歐雷克也是。」
「可是她一開口，我的莉絲白就不見了。」
「原來是你，」維廉鬆了口氣。「抱歉，霍勒警監，這裡很暗，我還以為……」
「導演、舞台設計、演員，」維廉說：「從明天開始，我就只是個旁觀者，看著這齣……」他在空氣中揮舞著手，直到找到適切的話語。「……喜劇。」
他用手捂住嘴巴，不讓啜泣聲影響到台上演員或坐在第五排的舞台導演。
「我可能沒得選擇了。」他說。
維廉嘆了口氣。
我在紅磚大樓裡，這裡頭的氣味好像地下室。我靜靜站著，細看面前布告襴上的名字。我聽得見樓梯上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可是我不害怕。雖然他們看不出來，但我是隱形的。妳聽見了嗎？雖然他們看不出來，但是……親愛的，這並不矛盾，我只是用這種方式把它說得好像是矛盾的。什麼都可以說成是矛盾的，這並不難。只不過真正的矛盾是不存在的。真正的矛盾，哈，哈。妳看，很簡單吧？這都只是話語而已，語言是不精準的。我已經不再仰賴話語、不再仰賴語言了。我正在看錶。這才是我的語言。它十分清楚，沒有矛盾。我準備好了。
朵婭大搖大擺
衣衫襤褸的女子頭一仰，雙手叉腰。
「嗨，歐雷克。」
哈利本以為蘿凱這句話是對他和歐雷克說的，但蘿凱的視線掃過哈利，落在歐雷克身上。
歐雷克點了點頭。
「我猜到了啊。」
星期一
「答案是『不會』，」她低聲說：「不會有什麼改變。問題不在你的工作，而是……」
她吹開那縷頭髮。
「他說得對。」湯姆說。
歐雷克搖了搖頭。
哈利知道她的一切一切。
「我正好看得很激動。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次彩排，你看看她。」。
維廉發現哈利看著台上，一臉訝異。
她的聲音宛如鞭擊之聲。她低下頭，雙手抱胸，彷彿在炙烈的太陽下感到寒冷。
維廉坐在第十二排，讓眼淚自然流下。他感覺淚水經過脖子，流到絲質泰國襯衫下，來到胸部；鹹鹹的淚水刺痛他的乳頭，繼續往下流到腹部。
今天莫勒從一大早開始就很不順。
「好吧，歐雷克，很高興見到你。」
維廉在黑暗中試著解讀哈利臉上的表情。恐懼再度向他襲來。哈利張口欲言，維廉直覺地打斷哈利。「你沒打擾我，霍勒警監，我只是製作人，負責統籌而已，現在其他人已經接手了。」
「什麼事，哈利？」
維廉發出空洞的笑聲，但隨即住口，他看見導演的頭部輪廓突然朝他們這邊轉來。維廉靠向哈利，輕聲說：「你說得對。我以前當過二十年舞者。告訴你，我是個爛舞者，可是歌劇界很缺男舞者，所以男舞者只要有一半水準，全部都收。總之呢，我們到了四十歲就被強迫退休，我必須另外找出路。後來我發現我真正的才華是安排別人跳舞，也就是做舞台管理，霍勒警監，那是我唯一能做的工作。可是你知道嗎？人只要有一點小小的成功，就會變得很可悲。不過是幾齣戲恰巧製作得很成功，我們就相信自己是神，以為自己可以控制所有的變數，不管在哪裡都可以塑造自己的命運。然後這種事就發生了，我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無助。我……」
「為什麼要提出這樣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是嗎……？」哈利開口說。
「再說一次你叫什麼名字？」哈利問。
「你走吧。」她輕聲說。
但早上九點的時候還算不錯，頗為清醒的哈利走進六樓犯罪特警隊的會議室，這時已經坐在會議桌前的人有湯姆、貝雅特、特警隊裡負責個案策略分析的四名警探，以及昨晚被召回的兩位專業人員。
「我要留在這裡。」歐雷克明確地說。
「我在樓下碰見他。」湯姆說。
哈利起身離去。維廉深深吸了口氣，試著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一則新聞結束。十二個妳露出十二個相同的嚴肅表情，讀出十二則相同的新聞。我看著二十四片紅色嘴唇開開合合，但妳沒發出聲音，我愛妳不發出聲音。
我打開店門，走了出去。陽光像洪水般湧來。陽光。洪水。我很快就會回到妳身邊。
哈利想說些什麼，但改變主意，朝峽灣裡的帆船點了點頭。
維廉用力吞了口唾沫。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充滿愛意的男人，
「只是割傷而已。」哈利說。
「霍勒警監，你說得太誇張了吧，好像在牆上畫了個惡魔一樣，」麥努斯環視在場眾人。「我們都還不知道這兩件命案背後有沒有動機呢。」
湯姆的手放在歐雷克頭上。
「你不進來嗎？」哈利喉嚨乾澀。
哈利踢了踢青草。
「蘿凱知道你來這裡嗎？」
親愛的，妳上電視了，整片電視牆都是妳。妳的十二個分身踩著相同的步伐，色彩和深淺只有些微不同。妳在巴黎走台步。妳停下腳步，抬高臀部，低頭看我一眼，臉上露出妳學來的那種充滿憎惡的冷淡神情，然後妳轉過身對我不理不睬。「拒絕」每次都管用。親愛的，這一點妳很清楚不是嗎？
聚光燈下的男子十分優雅，身穿花呢衫，手上拿著福爾摩斯菸斗，踱著步子，用同情的眼神望著眼前衣衫襤褸的女子。
「我們連絡了世界上最大的未切割鑽石採購公司『戴比爾斯』，找到一位鑽石專家，」貝雅特說：「根據她的說法，用光譜測定法和微斷層攝影可以精準地辨識出鑽石的來源。她今天晚上就會從倫敦飛過來協助我們。」
「了解，這樣應該可以造成宣傳話題。」
「麥努斯。」
「坐地鐵。」
「我們收到一個包裹，裡面有一根手指。很遺憾，那根手指是莉絲白的。」
「是我，」男子低聲說：「哈利．霍勒，警察。」
「姓什麼？」
「我會把這個邋遢的女孩變成公爵夫人。」
「喔，我知道行情，我的一位女性朋友跟真正的法國紳士學過法文，一小時十八便士。你要拿我的母語來教我，應該沒有臉開出跟法文課一樣的價錢，所以我不會付你超過一先令，不要就拉倒。」
「不行。」她的聲音既不生氣也不煩躁；她只是陳述事實。
「那是朵『亞』？我是說朵『婭』？」
哈利默然不語。
維廉用手帕擤了擤鼻涕。
蘿凱突然把歐雷克抱進懷裡。
「妳說得對，」他說：「我才是問題所在。我去跟歐雷克講講話．然後就離開。」
「妳打算付我多少學費？」
「這件事目前還是祕密，下午會開記者會。」
「把事情很快地說一遍？」
更糟的還在後頭。
莫勒把第一張透明投影片放上投影機。
「蘿凱。」
麥努斯連續眨了好幾次眼睛。
「各位早安，」莫勒開口說：「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目前我們手上有兩件案子，可能兩件都是命案，而且有跡象顯示凶手可能是同一個人。簡而言之，這兩件案子看起來很像是我們大家都不希望發生的惡夢。」
「沒有。」
「估價？妳不會想把它賣掉吧？」
「我是說放棄當警察。」
「我要你回家。」歐雷克說。
哈利吞了口唾沫，放開抽屜。
「長官，回到你一開頭說的話，我不明白如果這是雙殺命案，為什麼它會是惡夢？因為這樣一來我們要找的凶手不就變成只有一個，而不是兩個嗎？而且我們這裡所有的人不就可以一起合作了嗎？在我看來，這不是正好相反……」
「對，那是她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