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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抉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抉擇

「千機,你是想攔住我的去路么?」易流雲微微一笑,眼神眯的更深了。
易流雲醒來的時候,陰陽銅鏡內雲霧繚繞如初,只是失去了煉紅鶯的身影,他依稀記得昏迷前的剎那最後瞧見的那一雙星光破雲般的迷人眼眸,清澈如水的眸分明蘊藏著化不開的哀傷。
他不是一個猶豫的人,理不出頭緒后,當即斬斷雜念,一舉躍出了陰陽銅鏡。
「是,我確有此意。」千機點了下頭,他雙手攏于衣袖中,神色始終是止水不波,濃郁的暗夜陰影于其身側如同潮水般退散,一團微紅的光象是微漾的春水,輕輕在其腳下擴散。
這期間也許痴菩薩苦無看到了一些未來的東西,不過他並沒有干涉易流雲,反而玉成易流雲與煉紅鶯結合,後來于血池地獄中,二人成就好事,但為了解開幻邪女王的禁制,煉紅鶯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甚至是修為倒退。
千機自嘲的一笑:「阻止你?我從沒想過,我告訴你這些不過是為了百年後的那個約定留下一點微弱的希望罷了,但如果你執意要去,我也不會攔你,我明白失去心愛之人的滋味,有些東西,始終要自己做主。」
「好好活著,為了我。」
所謂關心則亂,至此時,易流雲才算真正明白了這一句話的含義。
「不過凡事也總有意外,因此,凌駕于宗主之上的長老們也會悉心培養一個預備的繼承人,這繼承人受到的待遇與每一宗的少宗主無異,都是絕頂的天才,一旦少宗主出了無法逆轉的意外又或者是遠不如預備人選優秀,就很有可能被取代,這便是魔門,提倡我欲為天,卻又狠毒無情,煉紅鶯所在的黃泉魔宗這一屆的預備人選尤其的優秀,據我所知,天賦悟性遠在煉紅鶯之上,煉紅鶯此次出外修行,極有可能是為了突破半步神通強行衝上神通法境而作積蓄,可惜,卻碰上了你。」
易流雲微微一驚:「你的意思是,紅鶯懷上了我的孩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再接著,她隨易流雲步入獵魔司,與遮天城廝殺,始終維護他左右,甚至將陰陽合歡決傾囊相授,二人魚水滋潤之餘,煉紅鶯付出極多,這一門功法本就是為了平衡一對玄修間的實力而設置,誰修為高付出的相對就多上一些,也正因為此故,易流雲才能極快的攀上陰玄第八層太極之境,否則,僅憑藉千機的一團五行火焰精華,是絕然不夠的。
「沒有,就這一句話。」男子聲音沉穩,一步邁出,陰影于其四周褪去,飄逸的青衫裹住一個修長的身軀,面龐如刀,短髮豎立,根根如針。
由始至終,煉紅鶯一直在付出,哪怕她的處境一點也不比易流雲輕鬆。
「阻止我有什麼好處?我死了,你不也自由了么?」易流雲冷冷的問道。
易流雲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寬慰著自己,但很快又推翻,也許正因為敵對勢力的強大,因此她才不願自己捲入其中,留下陰陽銅鏡正是對於生無希望的最好證明,抑或是心中牽挂著易流雲,知曉他身處玄道十門的風雲中心,勢單力薄,所以將陰陽銅鏡留給了更需要的自己。
她乃是黃泉宗少宗主,天下間能奈何她的勢力屈指可數,何況連威力絕大的陰陽銅鏡都留了下來,由此可見,她理該不會遇到危險,否則,不會留下陰陽銅鏡而不用。
「有人托我帶給你一段話。」
可笑他易流雲自詡智謀過人,卻連自己心愛女人的異樣都未曾發現。
「因為我也曾愛過,體會過你現在的感受。」千機聲調平穩,只是眼中卻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痛:「但當年的我一如你現在這般天真,誤以為熱血能夠解決一切,救不了我愛的人,縱死又何妨,能與她死在一處也是好的,可這些年,我飽經折磨,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你死了,仇人還活著,這就是愚蠢,報不了仇還搭上性命是一等一的蠢貨,煉紅鶯是否懷上了你的孩子我不清楚,但我卻明白,她定然是被黃泉魔宗召喚回去了,可能有很大,其中有一條甚至是這一屆的預備人選衝上了神通法境,但,這又如何?」
一瞬間,許多歡好中的疑點迎刃而解。
「不,你會錯意了。」千機微微搖頭,「魔門中人生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甚至於至少百年,胎兒甚至不在母體中生養,而是安放在一處聖器中,魔門七宗,每一宗都是絕頂的勢力,繼承人也是一脈相承,他們未曾誕生前,便已然經受了天地間諸多靈丹妙藥的淬養,生來便是天地間最出類拔萃的人才,無論根骨悟性生下來都是絕頂人選,幾乎是預訂的未來神通法境高手,只要不出大的意外,總能順利繼承。」
「紅鶯怎麼了?她去了哪裡?為何連個招呼也不打?」易流雲心頭疑念頻生,嘴畔依稀有佳人餘味猶存的淡淡體香,可不知為何,那一雙哀傷欲絕的眼神始終在易流雲眼前揮之不去。
易流雲只是靜靜的默立,直至天明。
千機散人的一番話讓易流雲心頭熱血澎湃,向來擅長推理的他很快理清楚了其中的頭緒。
這便是煉紅鶯,一個對情愛奮然不顧身,卻又始終會將關切的心思藏在冷傲的面龐之後,她就象是一團燭火,總在人沉沉睡去時才散發光輝。
如同一滴石子,輕輕落在看似止水的湖面上,卻將湖底的暗流悉數攪動而起,憑空起了狂瀾。
易流雲心都碎了。
易流雲欲轉身,一個男子沙啞雄渾的聲音卻於他身後冷冷的響起。
「什麼?」易流雲不用轉身也知曉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易流雲笑了笑,「恐怕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煉紅鶯要走了,所以這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的溫存,因此,煉紅鶯才會百般的曲意奉迎,一切體位都是按照易流雲的喜好,甚至為了掩飾神色的哀傷還帶上了偽裝的面具,那面具根本不是什麼如易流雲一廂情願所想的面具誘惑,而僅僅是用來隱藏離緒的工具罷了。
千機驀然散去對易流雲真氣的禁錮,悄然轉身,沒入昏沉的夜色中。
易流雲驀然轉身,眼神微微眯起,就如同一隻盯著游魚中的老貓,瞳孔緊縮的瞬間周身氣息藏匿的如暗夜般毫無跡象,如同石雕,他冷冷的盯視著沙啞聲音的男子,沉聲問道:「還說了什麼?」
千機話音頓下時,微紅色的光猶如一團光跡,瞬間蔓延至易流雲身側,紅光如吞世之蛇,每掠過一寸,夜色必然少卻一分,而處身於紅光中的易流雲,只覺得周身氣息凝滯,就連神識也難以催動,這一刻,他莫要說催運陽傀,便是催使詠脈異法也難以做到。
他就象是一座石雕,完全被固定。
「告訴我這些,又為何阻我?」易流雲一字一句的問道,牙齒間開始因為過度用力催使毫無動靜的真氣而溢出絲絲鮮血。
一時間,易流雲心頭紛亂如麻,再聯想到前幾日煉紅鶯于摩金大殿中的落寞神色,易流雲有理由相信她一定遇到了極大的麻煩。
千機冷冷與易流雲對視,眼眸中藏有赤裸裸的嘲諷:「黃泉魔宗身為魔門上三宗之一,僅僅是神通法境的高手便有數十位,神通中後期者足有兩章之數,你區區一個陰玄第八層的小傢伙,拿什麼去救她?你不去,煉紅鶯還有可能活下去,但如果你去了,所有人發現她選擇的玄修不過是一個陰玄第八層修為的廢物,我想,黃泉宗的大佬們會狠狠的羞辱她,即便是她的母親,黃泉宗主也會因此漠視她,煉紅鶯必死無疑。」
鏡外,是魚龍城地域內的一處孤山,月滿盈華,孤峰上大風凜冽,夜幕如垂簾似的遮蓋下來,籠罩四野,一望無垠的深邃暗寂。
千機一步步走至他的身前,于其平肩,雙眼平視著易流雲身後無盡的暗夜,爾後,用沙啞枯燥、音節字律始終平仄的語調緩慢說道:「你知道么?在魔門始終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想執掌宗門的女玄修,必鬚生育兒女,在你看來,這或者是一件于情理不通的事,修玄者,與天命抗爭,本該習然一身,無牽無掛,為何要去生育子女?但你不明白魔道玄門的區別,在魔門看來,情慾,是遠比天命更為強大的東西,當你能夠統治了情慾,才意味著你真正的邁入天地大道的門檻,因此,但凡即將執掌宗門的女玄修,必須要懷上孩子。」
煉紅鶯出來是為了衝上神通法境而做準備的,前往白龍寺,于血池地獄中修行也是迫不得已的辦法,雖然兇險,但人在險境中反而能夠激發潛力,看似不可逾越的瓶頸也許能于生死廝殺中突破,可惜卻碰上了易流雲這個妖孽,因此,原本歷練的血池地獄之行反而有驚無險,極快的破除。
「的確不是一個好主意。」千機冷冷的回應,一對死水微瀾似的眼神徑直的投注于易流雲的眼神之中,針鋒相對的對視,爾後,在沉寂到近乎要爆炸的微妙情緒中國他又說道:「不過你想試圖以你那神奇的傀儡干擾我,然後再以陰陽銅鏡逆轉虛空逃遁,很可惜,這個方法對本散人而言,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