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百戰諸將（二）
一方竭盡全力要佔領這裏，一方竭盡全力要守住這裏。
火槍輪番交替射擊，弓箭不斷射殺著每一個敵人。那個大個子士兵力氣最大，搬起了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兩個人廝殺在了一起，好像兩條兇猛的野獸一樣絞殺著，手裡的刀互相碰撞不斷發出火花，兩把刀的撞擊就如同在這開了一個鐵匠鋪子一般。
「放屁，少了一條腿就是廢人了？你給老子挺過去，只有一條腿了咱們一樣和髮匪玩命，你小子要是活下來了，老子親自在大帥那裡給你請功！」
吳孝如忽然身子晃動一下，鮮血順著他的右胸流了下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射來的火槍，正好擊中了吳孝如的胸口。
累，真的太累太累了。整整七次進攻，七次，從髮匪開始進攻到現在，廝殺一直都沒有停止……
刀槍的碰撞聲很快響了起來，衝上來的，衝過去的人絞殺在了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恨不得一下就置對方于死地。
……
那是髮匪的一個彪形大漢，手裡的大砍刀異常寬大，司馬啟明手裡發麻，定了下神，狂叫一聲兇猛地撲了上去，也是回敬了惡狠狠的一刀。
幾十個髮匪從左面悄悄地靠近了山頭，當守軍發現的時候，火槍已經無法再對他們構成威脅，司馬啟明拔出腰刀發出一聲厲吼：
一聲聲的炮聲之中，司馬啟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我牽挂著這裏戰況，心裏不放心，聽說你這裏作戰不利，我又給你帶來了一千士兵，全部交給你來指揮，天色就快黑了……」
「殺光清妖，天父天王佑護！」
而此時在山頭之上，在司馬啟明的親自督戰之下，那五百百戰軍的士兵，也一個個都豁出了性命拚命阻擋著每一個企圖靠近自己的敵人。
夜色終於降臨，那些得到了充分休息的太平軍將士，紛紛站了起來，排成整齊隊列，吳孝如脫去了自己上衣，手裡拎著一把大
陳玉成淡淡笑了一下，但心裏卻是焦急萬分，可是這份焦急，做為一個統帥來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再大的難處也只能放在自己心裏。
唯一有利條件就是越往上來，道路越是難行，太平軍在人數上的優勢，在這小小的山頭之上並不能夠充分發揮。
自己還不想死，自己才只有二十六歲，就已經升到了守備，沒準在大帥手下三十歲前就可以升到參將的位置。
這次這些太平軍的將士完全是在那裡拚命，前面死了一批，後面又是一批衝上，層層疊疊的幾乎要把這個小小的橫斷嶺淹沒……
山頭上的那些百戰軍士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有多少敵人，到了後來他們根本就是在那麻木地射殺上衝上來的敵人，麻木地進行著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的戰鬥……
「殺！殺！」
那名被他咬住的太平軍士兵發出了一聲慘叫，隨著百戰軍士兵一道跌倒在了地上。
「守備，守備，幫幫我，幫幫我啊！」士兵看到了司馬啟明，喉嚨里發出了嘶啞的叫聲：「守備，殺了我吧，我活不了了啊，我是個廢人了啊！」
鮮血的腥味包裹著戰場，慘呼聲成了這裏一曲地獄里才會有的樂章……
「殺啊，弟兄們給我殺啊！」
「守備，可別忘了你自己說的話，等到這些髮匪退了，一定記得給我請功！」
吼聲里，幾十個士兵隨著司馬啟明一起奮不顧身地撲向了那些髮匪。
山腳下的一塊大石被炸開，激蕩起的飛石一下砸倒了十多名髮匪。
這裏已經不再允許害怕，這裏已經不再允許畏懼。
大個子發出一聲歡呼，意氣風發地又和另一個同伴舉起了一段橫木滾了下去……
大個子看到石頭準確地砸准了一個敵人的腦袋，一道血花伴著腦漿迸裂，那個太平軍士兵很快倒斃在了半山腰
「沖啊，沖啊，弟兄們沖啊，衝上山頭，殺光清妖，天父天王佑護！」
大漢一個踉蹌，就在這一眨眼的時候，一刀已經奮力刺出，不偏不倚，完全沒入到了這條大漢的心口之中，直到心口之外只剩下了一個刀柄……
可是這個半個時辰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士兵，現在卻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報效大帥，誓死殺賊！」
這名士兵的一條腿斷了，斷裂處露出了森森白骨，士兵不會超過二十歲的樣子，正在那忍受著斷腿帶給自己的強烈痛楚。
司馬啟明冷冷地注視著這些慢慢向自己這裏接近的火把，身邊的士兵都有一些緊張，調整了一下呼吸，等敵人到了射程之後，慢慢拔出刀來，司馬啟明忽然厲吼一聲：
這支太平軍素來都以勇猛善戰著稱，小小的橫斷嶺堵截住了他們的去路對於這些人來說毫無疑問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第六次了，第六次的進攻依舊失敗了。
陳玉成一點責備口氣沒有的話，讓吳孝如羞愧難當：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幾樣武器一起砍在了這名士兵的身上，可這士兵終究還是撲到了敵人身上，在斷氣之前，張開白森森的牙齒一口咬在了敵人的脖子之上。
幾乎與此同時，那條彪形大漢也是一聲大叫。
山上可用的防禦武器已經越來越少了，火槍、弓箭、滾木、石頭組成的防線，漸漸變得稀落，已經逐漸無法阻擋住太平軍前進步伐。
司馬啟明緊緊咬著嘴唇，沉聲說道：
「不許休息，再戰！」忽然，吳孝如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司馬啟明認得這名士兵，年紀雖然不大，可是跟著自己已經兩年了，只要遇到戰鬥，這人一定是沖在第一個的，殺了不知有多少敵人了。
橫斷嶺，註定將會書寫在百戰軍和太平軍交戰的歷史上！
太平軍將士嗷嗷叫著再度沖了上去，面對山上火炮
的確，這仗打的實在太窩囊了，山上的清妖明明不多，可自己居然一連沖了七次也都沒有能衝下來。
「清妖」身上全都是傷，腸子都已經盤在了外面，可自己的同伴脖子上卻是一個大大血洞，鮮血還正順著這個洞里流出。
吳孝如面色鐵青地站在那裡，看著一具具的屍體被抬了下來，心中的憤怒一陣陣的無法遏制，根本就不相信居然在這個地方遇到了如此頑強的阻擊。
司馬啟明也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衝上山去，盡忠天王！」
可是，這不是同情的時候，任何沒有意義的憐憫，最終的遭殃者只會是自己而已，戰場上的唯一法則，就是把自己的武器送入到敵人的身體里。
要是夜裡還是無法拿下橫斷嶺，那麼自己很快就將陷入被動……
在那一片呼喊聲中，無數的火把開始向山頭蔓延。
脫離了火炮射程，那些太平軍將士一下煥發了精神，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頭目，揮動著手上的寶劍瘋狂地叫了起來：
夜裡瞄準甚難，百戰軍的這些士兵並沒多少夜戰經驗，但司馬啟明大聲喊出的話，卻一下提醒了這些士兵們。
戰鼓聲又開始響了起來，司馬啟明站了起來，戰鬥，又要到來……
同伴奮力想要將他們拉開，可是無論如何，也都拉不開那名「清妖」，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見兩人分開之後，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一起死了。
「兄弟，怎麼這麼傻啊，怎麼這麼傻啊，好好的活著比什麼都強……」
任何的膽怯退縮，都將會讓自己第一個死在敵人或者自己人的刀下，要想在這小小的山頭之上生存下去唯一的法則就是咬緊牙關苦苦堅持。
司馬啟明注意到了，這條大漢右胸上受了很重的傷，鮮血的不斷流逝正在一點一點蠶食著大漢的精力，一點一點消磨
槍刺破了司馬啟明的胳膊，司馬啟明虎吼一聲，轉過身子用力一刀，生生把個敵人腦袋砍成兩半。
「報效大帥，誓死殺賊！」
慘叫聲哀鳴聲不斷從山下傳來，血光把個橫斷嶺遮擋得讓人心寒。
在這夜裡，火把反而成為了最好的瞄準工具。
司馬啟明蹲下了身子，輕輕地合住了那名士兵的眼睛。
一直到死，那名太平軍的士兵還不相信自己會是這樣的一個死法……
沖在最面前的一排太平軍士兵倒下了，但又有一批補了上去，吳孝如不要命的在那督促士兵，嘴裏的喊聲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聽到士兵們整齊劃一的回答，吳孝如滿意地笑道：
「丞相，你怎麼來了！」一回頭看到陳玉成就站在自己身邊，吳孝如顯得有些驚慌。
司馬啟明像個瘋子一樣的砍殺，像個瘋子一樣的揮動著手裡的大刀。砍下去，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也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等到太陽先山，清妖火器就沒有那麼肆無忌憚了，咱們人多勢眾，清妖人少，夜戰清妖不是咱們的對手，讓弟兄們先休息一下，等到夜裡再戰，一舉拿下這裏！」
「衝上山去，盡忠天王！」
「瞄著火把打，瞄著火把打！」
漫山遍野的呼喊，極大地振奮了這些太平軍士兵的決心。
司馬啟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前所未有的疲憊正在向其襲來。
一個髮匪的大腿被炸斷了，躺倒在地上不斷發出一陣一陣痛苦的叫聲。同伴急忙想來幫忙，可誰想到忽然飛來的一枝羽箭將本來想救人的這名髮匪射了個對穿過。
山嶺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默默地在這看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屠殺。
陳玉成並沒有責怪部下的意思，只是面上表情有些凝重：
士兵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虛弱：
十多門火炮發出介天轟鳴，激蕩得山腳下碎石橫飛。
一口大砍刀惡狠狠地砸向了司馬啟明，司馬啟明拼盡全力一擋，火光四濺之中，兩人
偷襲的太平軍被殺退了，正面攻擊的太平軍也在百戰軍不要命的防守之下終於敗退。
一個百戰軍的士兵肚子被刺破了，腸子也流了出來，可這士兵紅著眼睛，好像瘋子一般一下躍起撲向了敵人。
「弟兄們，天國的聖兵們，為天王盡忠的時候到了，我將親自帶著你們衝上去，殺光清妖，一個不留！」
剛剛得到的消息，白石山已經守不住了，很快，清妖拿下白石山後，下一個目標，就會放到金牛鎮上。
「殺光清妖，一個不留！」
那些清妖死死把守著橫斷嶺，依仗著火器優勢，大量殺傷著天國聖兵，而時間卻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那名士兵忽然拿起了身邊的一柄斷劍，猛然往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而且，已經知道大帥一定是會造反的了，自己得跟著大帥一起打出一片天下，將來自己就是一個開國功臣了……
看到一個士兵在旁發出一聲聲的呻吟，司馬啟明湊上去看了一看。
太平軍前鋒部隊終究還是沖了上來，司馬啟明站了起來，一聲吼叫之中，第一個奮不顧身地投入到了戰場之中。
在他們的心裏，天父天王是無處不在的，隨時隨地都在保佑著自己，無論如何也都一定能夠打敗上面的這些清妖。
「丞相，你放心吧，等到了夜裡，我親自帶著兄弟們衝擊，要麼拿下這裏，要麼我自己拿著頭來見你！」
說著抬頭看了一下天色，淡然說道：
這是一場司馬啟明這一輩子也都無法忘記的血戰，在橫斷嶺這個小小的山頭上，五百名百戰軍之士兵，鮮血行將把這山頭染紅。
吳孝如咬了咬牙齒，一聲也沒有吭。這次絕對不能再退了，後面丞相正在看著自己，再退，就連自己也都不會饒恕自己。
一排滾木推了下去，半山腰裡的火把滅了無數，但很快更多的火把卻補了上去，星星點點的放眼看去到處都是。
那條大漢的身形漸漸慢了下來，腳步也逐漸無法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