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立劍為界，全殲湘軍！
梁夢才的說法，實在是太可怕了，拿三萬人來逼反張震，自己這個部下怎麼會想出這個主意？
「九帥，請讓我活下去罷！」
那些盤踞在松墳坪里的敵人，在裴慶員活活被剮死在自己面前之後，反而爆發出了死戰到底，決不投降的決心。
自己本來是想困死湘軍的，可是沒有想到，在第二天湘軍就開始了不要性命的突圍，實際上這正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湘軍衝到了面前，候明和他的兄弟們機械的舉起刀，機械地落到了敵人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樣機械而又麻木，好像在那例行公事一般。
「命令，各部堅守防地，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後退一步，我已插劍為界，但有放走一個湘軍者皆斬！」
婁凡愈再次跪了下來，「通通」磕了三個響頭，大聲說道：「九帥，卑職知道了，卑職這就去了，請九帥保重！」
曾國荃的失敗，讓湘軍遭到沉重打擊，這裏被殲滅的湘軍，都是曾國藩主力，在經歷了這可怕悲慘的一次戰鬥之後，湘軍或許已經開始走向窮途末路了……
不光是石達開，百戰軍從上到下都認為湘軍瘋了。
曾國荃！那個殺了自己兄弟的曾國荃！
不是湘軍士兵想要這樣，而是他們的統帥曾國荃瘋了。
可是，曾國荃覺得梁夢才並沒有罵錯，自己真的是一個畜生，一個親手把三萬兄弟送上了不歸路的畜生……
「守？」那些將領互相看了一眼。
幾次湘軍都衝進了松墳坪，但那些騎兵兄弟好像完全陷入到了瘋狂之中，一次次的奮力沖了上去，一次次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奮力把湘軍趕了出去。
一千八百騎兵，都是自己精心挑選，精心訓練出來的兄弟，可是只這一戰一半的兄弟已經遠遠離開了自己。
「還有多少人？」
張震為了收服自己，真的用盡了一些心思。
候明似乎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但他沒有阻止，就算想要阻止也無法阻止，因為這個時候曾國荃已經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在百戰軍密集而又強大的火力面前，湘軍前赴後繼，一次一次衝鋒，那些屍體，都已經堆積成了一座一座小山，可是湘軍卻依然沒有任何停止意思……
一直到了後來，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再打了，那些見習慣了戰場上生死的將士，卻也再無法忍受這樣可怕的場景。
有些士兵真的已經殺的手軟了，這根本不是在那戰鬥，而是在那屠殺，赤裸裸的屠殺。已經開始有士兵對著對面大聲喊叫，企圖讓這樣瘋狂的舉動停止下來。
心裏有的時候覺得有些對不起天國，可是很快釋然，不管怎麼樣，自己打的終究是清妖，自己的刀口，並沒有對著原來的兄弟……
可是這位「曾鐵桶」，最終的結局卻是同樣死在了石達開鐵桶一般的包圍之中。
曾國荃猛然站了起來，接著又緩緩坐了下去。
「石帥，目前湘軍尚有兩萬六千餘眾，分別被困在九曲嶺到松墳坪一帶，並且被咱們首尾分成了幾截，互相不能呼應！」
沒有人能再讓這些士兵停下來了，甚至包括候明在內。
「當初我不聽你的話，以至造成今日局面，今日先生又要為了幫我等報仇忍受巨大屈辱，請受曾國荃一跪！」
當這些聲音響起的時候，候明和他的兄弟們幾乎不敢相信，那是謝逸來了，是張榮沅來了，是俞鋒來了，是司馬啟明來了……
石達開了解這樣心情，當初天京事變的時候，看著那麼多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一般的心情……
在那來回走了幾步，石達開還是沒有想到其中用意：
曾國荃忽然目露凶光，拔劍狂呼：
以布防的嚴密程度，加上火槍的大量集中，湘軍這樣硬打硬沖，只可能造成悲劇性的結局……
「殺！！殺！！」那是蔡志強的聲音。
昔日八路出兵，圍剿石達開，而今天，一切都變了！
為了裴慶員，也為了那些在九曲嶺和松墳坪已經戰死的兄弟……
當又一次敗退之後，梁夢才忽然跳了出來，指著曾國藩，滿臉憤怒：「曾國荃，這些都是咱們的兄弟，兄弟啊，你卻要親手把他們送上死路，畜生，你連畜生都不如啊！」
候明站了起來，雙眼都是血絲，手也在那裡不停顫抖，腳也似乎軟得不聽指揮，三天了，整整三天都在廝殺之中度過。
曾國荃部下急忙把梁夢才攙走，但梁夢才的罵聲卻依舊由遠處傳來。
「封鎖所有要隘，守！」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在那停頓一會，曾國荃起身走了幾步，努力調整一下自己思路，然後重新坐下，再次拿過紙筆，慢慢地落下了筆：
既然生路已經斷絕，為什麼不能為將來做一些事情？
候明把湘軍引來的決戰地點，是死地，是最適合殲滅湘軍的死地
石達開苦笑了一下，也許自己的智力，並沒有到達那種程度，或許準確的說，自己永遠也弄不懂曾國藩這樣的人，心裏究竟在那想些什麼。
到了這份絕境之上，曾國荃終於露出了「剃頭匠」的兇殘本性：「百戰軍精銳，湘軍也是天下精銳，今日既然到了死境，諸位努力殺敵！」
「那麼，誰去讓朝廷和曾帥知道這件事？」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曾國荃的聲音甚至都有一些在那顫抖……
曾國荃抽出了寶劍，正想落下，忽然看到婁凡愈眼中毫無畏懼神色，曾國荃長長嘆了口氣，這個部下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為了湘軍吉字營的兄弟。
一直到了現在，石達開還是沒有想通曾國荃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還有生的幾乎，曾國荃卻這麼放棄了。
「現在你明白了嗎，咱們必須要這麼做……」曾國荃嘆息了一聲，淡淡說道。
曾國荃一直以為靠著血腥殘忍的剮刑，可以最大限度的削弱對面那些敵人的作戰意志，但是很快曾國荃就發現，自己錯了。
「石！」
石達開身後站的是張震，張震此人早晚必反，但為什麼在此之前，他用石達開領兵和咱們作戰？在下想來，那是張震準備尚未充分，故此這樣而已，可是一旦讓張震準備充分，前有髮匪，後有張震，則朝廷大勢去矣，我想來想去，非要在張震的準備沒有完成之前，逼反張震，爾後朝廷才有剿滅張震可能……
有的時候反問自己，如果換成自己的話絕對無法做到。
火槍可以肆無忌憚地殺傷敵人，甚至不用過多瞄準。
空氣中的味道讓人作嘔，戰場上的景象也同樣讓人作嘔。
曾國荃這樣兇狠人物，也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在他的面前，彷彿出現了明天即將會發生的慘烈至極的景象……
三萬人，三萬個活生生的生命，一個接著一個，就這麼硬生生的往敵人的槍口上撞去，然後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三萬人，咱們就用這三萬人來逼反張震，一旦朝廷得知張震公然擊殺湘軍三萬人，就算再忌憚張震也非調遣大軍鎮壓不可！曾帥知道了他的三萬人被殲，湘軍其餘將領知道了咱們的遭遇，斷然沒有坐視不理可能，就算朝廷還想要惹，可是以曾帥性格，以湘軍將領性格，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不管，一定會想辦法為咱們報仇！
「哦，你就是那個候明，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很好。」
「東面？東面一個湘軍也都沒有，原本在那駐紮著八千湘軍，今天開始也全部都調到了西面！」
「石帥，候明參見石帥！」
「石達開已經看出了九帥企圖拚死一搏，消耗石達開實力的想法，所以他才命令其部堅守不出，為的就是要活活困死咱們……
可是沒有用，一點用也都沒有。
曾國荃並沒有特別在意，端起手邊酒杯喝了一口：
一把尖刀，插在了曾國荃的肚子上……
在這兩天之中，湘軍的攻勢沒有一刻是停止的，從天明攻到日落，從日落攻到深夜，又從深夜攻到天明。
背後好像被人砍了一刀，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疼痛感覺，麻木了，所有的人都在這樣的廝殺之中麻木了……
「九帥，明日集中全部力量，看著一點強行衝擊，或者可以成功！」梁夢才輕輕嘆息一聲，勸慰似的說道。
除了一個張震，從來也都沒有敗過的石達開！
曾國荃，湘軍主要將領之一，字沅浦，號叔純，又名子植，湖南湘鄉雙峰縣荷葉鎮人。咸豐二年取優貢生。因攻打太平軍「有功」賞「偉勇巴圖魯」名號和一品頂戴。
威震清廷，馳騁江西的石達開！
過去的曾國荃，對待部下最厚，即便部下犯了軍規，往往也都只是小小懲罰一下，可是今天的九帥，卻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
大地開始震動起來，松墳坪也好像開始震動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部下婁凡愈忽然沖了進來，一下跪倒在了曾國荃的面前，放聲大哭：
「剿殺湘軍，活捉曾九！！殺！！殺！！殺！！」
曾國荃背負雙手轉了過去，再也沒有看自己部下一眼……
看著那漫山遍野的喊殺之聲，曾國荃只喃喃說出了這幾句話。
「殺！！殺！！」那是石柳松的吼聲。
仔細吹乾了墨跡，曾國荃忽然覺得非常得意，這些都是自己用兵心得，以及對湘軍將領看法，將來落到大哥手裡，想來會有奇效。
「殺！！殺！！」候明忽然嘶聲力竭，揮動著戰刀大聲吼了起來。
部下亂鬨哄的話，讓曾國荃的眉頭更加皺在了一起。
而今天曾國荃也遭到了同樣的報應，只是這樣的報應卻是曾國荃自己找的……
「卑職麾下那麼
石達開在地圖上看了一會，點了點頭：
那些已經不再抱著任何生存希望的百戰軍騎兵，在這一瞬之間猛然爆發出了最強吶喊。
若是死死守在那裡，或許還有奇迹發生，可是像今天這樣蠻幹，等於是把這近三萬湘軍自己往死路上逼……
「命令，繼續攻擊，無論如何也要殺出一條血路，哪怕還剩下了最後一個人！」
還是咱們湘軍皆是兩湖子弟，親連著親，只要張震和石達開殺了咱們三萬人的消息傳了出去，兩湖皆會沸騰……從此之後，張震與石達開將是兩湖之公敵！」
「此次你部傷亡巨大，一千八百餘人，殘餘下來的連八百人都不到，戰功顯赫，到時我一定會在大帥面前為你請功，你先帶著你的人撤退下去休息吧……」
……
「我活剮了你的部下，你為部下報仇，這本來也就無可厚非，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是，你絕對抓不到我，絕對……」
可是得意的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臉上，就算自己寫了，又怎麼能夠送到大哥手裡，又怎麼能夠讓大哥看到？
或者，這也可以說是對湘軍的一種折磨。
天際盡頭好像隱隱響起了雷聲，沉悶，然後好像漸漸往這靠近，候明又笑了起來。
湘軍不打了，他們扔下武器三三兩兩地坐到了地上，就算現在敵人衝到了面前，他們也都絕對不願意站起來了。
把部下攙扶起來，曾國荃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婁凡愈面色忽然大變，似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曾經曾國荃在攻陷太平軍把守的城池之後，曾國荃命令將投降的太平軍分成一百人一批，輪流叫他們進屋領路費，進屋后便由刀斧手捆綁起來，從後門押出去砍頭，整整砍了一天一夜，殺完一萬多人。從此，曾國荃也得了一個「剃頭匠」的綽號。
在這樣火槍的殺傷之下，湘軍成片成片倒下，火槍的威力，在這得到了最充分發揮。
我知曾國荃的吉字營兵勇皆是兇悍之士，每每作戰勝利，曾國荃皆會傳令大放三天，燒殺劫掠皆不追究，故此士卒用命，作戰起來人人奮勇，這樣的部隊相當可怕，但是卻有一個很大的弱點，一旦他們陷入死地，或者沒有了作戰慾望，再也看不到勝利希望，這樣的部隊很快就會潰亂，爾後一發不可收拾……」
「石達開這是想把咱們往死路上逼啊！」
還有一個曾國荃最信任的部下，連續兩次衝鋒，身上帶重傷六處，是被部下抬著送到曾國荃面前的，可是曾國荃只看了這個部下一眼，然後用劍同樣刺穿了他的心臟，曾國荃看著這個部下的屍體冷冷說道：
說著，曾國荃竟然真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九帥，石達開這是想要耗死咱們，他知道咱們帶的糧食不多，頂多維持兩天，而長期這樣對峙下去，只怕咱們自己軍心就先散了……」
可是現在曾國荃置辦下的這些家產，自己卻再也享用不到了。
「咱們雖無火炮，卻有火槍，松墳坪乃是死地爾，只需死守兩條逃跑要隘，封鎖消息，湘軍斷無生理。
石達開愈發的不懂了，曾國荃究竟想做什麼？
石達開雖然會用兵，但卻絕對猜測不到曾國藩的真實想法，用三萬人的性命，僅僅為了逼反張震，這樣的事情，起碼石達開是絕對做不出的。
該寫些什麼？該留下些什麼遺言？曾國荃一點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腦袋裡一片空白。
曾國荃想做什麼？雖然湘軍被圍困在了這裏，但曾國荃卻是久戰之將，絕對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的！
可是自己卻不得不承認，石達開成功了！這不過僅僅是包圍的第一天，自己的部下卻已經產生了慌亂……
有個湘軍千總僅僅因為建議暫時休息一下，恢復一下體力，爾後尋找敵人薄弱環節，再行突圍，可是，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曾國荃已經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活下去，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石達開抱起雙臂，閉起眼睛，邊上諸將誰都不敢說話，只在那裡靜靜等著，過了一會，石達開忽然睜開眼睛：
忽然，在那些湘軍士兵中有人放聲大哭起來，緊接著，這就好像會傳染一樣，湘軍中的哭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過了一會梁夢才走了進來，面色同樣非常難看：「九帥，咱們接連派出去的兩批向曾帥求援的人，全被逼了回來，根本沒有辦法衝出去啊！」
「要死，只能死在衝鋒的路上！」
其實仔細想來，自己失敗的並不冤枉，自己以一個人的力量，在和張震和石達開兩個人抗衡，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能
「九帥，九帥！我身是湘軍的人，死是湘軍的鬼！」
「吾以此劍為界，但有湘軍一兵一卒過界，皆斬，皆殺！！」
曾國荃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已經絕對無法逃脫這裏了，他是想要利用這次機會，來和咱們打一場消耗戰。
「曾國荃中軍大營就設在了松墳坪一帶，曾國荃還是深通用兵之道的，大營布置錯落有致，咱們現在缺乏火炮，若是貿然強攻，只怕同樣也會遭到較大傷亡。」
然後，在那塵土之中，無數比炸雷還要響的呼聲，由遠而近出現：
是啊，湘軍就是自己的命，自己這一切，這一生都是和湘軍緊緊聯繫在一起的，自己可以死，可是湘軍一定得有。
而穩穩坐在馬上的石達開，也第一次感覺到了戰爭帶給自己的快樂，快樂，準確的說是火槍帶給自己的快樂。
「敵軍包圍尚未完成，九帥速走，我等且為九帥殺開一條血路，但九帥不死，何愁湘軍不能東山再起，何愁不能為我等報仇！」
「石達開，石達開真的和張震勾連到了一起，兩江從此再也不屬朝廷，張震必反！！」
說完這句話之後，曾國荃頭也不會地轉到了自己的大營之中。
咱們死死守著湘軍逃跑路線，湘軍一次兩次尚能奮勇作戰，可是時間一長，必然軍心動搖，士卒混亂，再加上湘軍軍糧有限，豈有不士兵思降道理？
石達開皺了一下眉頭，的確有些反常。
湘軍將領不打了，士兵們做的，並沒有讓他們大聲呵斥，他們反而和自己部下一樣坐到了地上。
眾將聽了頻頻點頭，一齊上前都荒原聽從石帥號令。石達開簡單扼要把任務布置一遍，眾將紛紛散去。
死、生，或者遇到和裴慶員一樣的結局，自己都無所謂了，自己做到了一個百戰軍將領應該做的事情，現在死了也都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兩天，這些被困在絕路的騎兵整整堅持了兩天。
不光是自己，正在那裡交鋒的所有人都僵在了那裡……
「一個時辰不到，竟然連著沖了八次，咱們前面全是屍體，有的兄弟殺的手都軟了，可湘軍還是在那不顧一切，拚命的往前沖啊！」
……
裴慶員的死，徹底讓這些士兵迸發出了讓人無法相信的決死力量！
曾國荃扶著梁夢才一起站了起來，嘴裏喃喃念著這兩句話。
當他走進那座大營的時候，他看到了曾國荃，曾國荃就坐在自己的帥椅之上，看到敵人進來，曾國荃居然裂嘴笑了一下，說道：
殘陽如血，冷風如刀。
「九帥，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梁夢才忽然淡淡笑了一下，目光中透露著堅定：
「湘軍已是死地，諸軍努力，勿使走脫一兵一卒，活捉曾九！」石達開拔出寶劍，重重插於馬下泥土：
「你打算怎麼做？」曾國荃沉聲問道。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可像今天這樣的仗真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殺！！殺！！」那是李傑的聲音。
「弟兄們，一起死在這裏罷！」候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恢復了之前淡然表情。
可是仔細想來，這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甚至他們其中有些原本作戰意志並不如何堅強的人，在這血腥殺戮面前也把生死完全忘在了腦後。
百戰軍的火槍隊被集中在了一起，一陣一陣煙幕瀰漫，火藥的味道那樣刺鼻，但卻又那樣讓人覺得興奮莫名……
這個時候打雷，難道老天爺是要準備為自己送行了嗎？其實這樣也好，一個士兵能夠死在和戰鼓一般的雷聲之中也算不錯。
「九帥，其實剛才我說的話，不過是在寬慰諸將，石達開慣會用兵，豈有讓我們那麼順利突圍的道理，咱們生路已經斷絕了……」
曾國藩率領的湘軍在江西湖口慘敗后，被太平軍圍困南昌周圍的狹小地區，處境十分險惡。曾國荃為了救援其兄，與吉安知府黃冕勸捐募勇三千人，援救江西，連陷安福等地，進圍吉安。太平軍憑險死守，等待援兵，攻城非常困難。曾國荃等採取挖壕築壘的戰略，實行長圍久困之策。以後曾國荃都以挖壕圍城取勝，因此有了「曾鐵桶」的外號。
尚未到窮途末路的時候，部下之心卻已經有些亂了起來，這一點或許正是石達開最想看到的，自己從內部先亂起來……
換了一個位置，處在絕境中的湘軍，儘管表現出了強悍兇狠，但在百戰軍強大的火槍優勢之下這樣的抵抗卻顯得有些無能為力。
「剿殺湘軍，活捉曾九！」
讓人拿來了一壺酒，曾國荃仰頭全部灌下。
第三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松墳坪內外到處能夠聞到濃濃的血腥味，空氣中用力嗅去的話，也許還能聞到死人的味道。
一面大旗出現在了戰場，那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字：
不是因為
「殺！！殺！！」
「九帥，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弟兄們都快拼光了，為咱們吉字營留下一些火種吧！」
候明才一出去，謝逸進來說道：
缺了胳膊的士兵，用自己的腳踹著敵人；缺了腳的士兵，用雙臂死死抱著敵人；胳膊和腿都失去的士兵，會用仇恨的眼神瞪著敵人，然後任憑敵人的武器刺入自己的身體，一直到死，那雙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一直就那樣瞪得大大的……
百戰軍的士兵也不打了，對面敵人已經停止了抵抗，這樣慘烈無比的屠殺，真的應該可以儘早的結束了……
越來越多的湘軍衝進了松墳坪，兄弟們已經無法再阻擋住了。九百多兄弟漸漸的被包圍起來，再也沒有任何能夠活著出去的可能了……
曾氏兄弟五人，除曾國藩文才武略，九弟曾國荃的功名要高於其他三人，不僅對於清朝功不可沒，對曾國藩的幫助也最大。曾國荃比曾國藩小十三歲，生於道光四年。十六歲時，跟著他的父親到京師，就學于曾國藩，很得乃兄的嘉許。道光二十二年，曾國荃離開京師回原籍，曾國藩送他到蘆溝橋，以詩為別，寫道：「辰君平、午君奇，屈指老沅真白眉。」
「生是湘軍的人，死是湘軍的鬼！」
算盤打的非常如意，這三萬之眾，乃是湘軍精銳，即便咱們能夠吃掉，也非付出較大代價，那就等於消耗了百戰軍力量，為將來湘軍東山再起，打下了較好基礎……」
從絕望到希望，只需要最短的時間，就能調動起人的全部潛能，為了活下去而激發出的潛能。
「不走，不走，今日就算粉身碎骨，死也不走！大帥將數萬湘軍託付於我，若是全亡於此，即便曾國荃一人得脫與死何異！」
「不，石帥，卑職和部下依舊可以再戰，絕不下去休息！」誰想到候明身子紋絲不動，站在那裡大聲說道：
「候明，你辛苦了，這次能夠順利圍殲湘軍，你的功勞第一。」石達開在那注視候明一會，眼睛裏面露著感激：
可是讓候明奇怪的是，很多次自己都像現在這樣癱軟無力，偶爾出現的短暫休息時間，自己就想那麼坐著再也不要站起來，可是一旦當湘軍再次發起衝擊，身體好像一下就又恢復了活力一般……
當百戰軍的士兵走大湘軍士兵面前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里已經都沒有了敵意，他們相互看著苦笑，眼神里充滿了苦澀……
「曾國荃沒有選擇突圍，而是就地紮營，意圖已經非常明顯，就是想要利用這裏，和咱們做一次決戰，最大程度消耗咱們力量。
八路出兵，圍剿湘軍！
這是一副怎樣情景？三萬湘軍不顧生死衝鋒，百戰軍士兵不顧一切阻擋，火槍下倒下的不是一個一個，而是一片一片，一群一群……
曾國荃臉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可他幾乎就要落下累來，為了梁夢才，也是為了那些正在不斷死去的兄弟……
不是什麼雷聲，絕對不是！
「剿殺湘軍，活捉曾九！」
一直都很羡慕，也很清楚火器在戰爭中能夠產生的威力，而當自己有一天真正能夠擁有之時，才知道這樣的威力遠遠超過了自己想像……
曾國荃每次攻確一個大城市，或者打了勝仗，總要請假回家一次，置田蓋房，大約也是衣錦還鄉，炫耀武功的意思。
「湘軍主力在什麼方向？」石達開沉默一會問道。
看著那些同樣顯得疲憊不堪的湘軍，候明知道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戰鬥了。
看著面前一切，石達開真的差點要嘔吐出來。
「曾國荃，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九帥，卑職心裏想的，咱們可以死，但絕對不能白死，咱們就用這近三萬人的性命，來做一件大事……
「石帥，湘軍好像瘋了！」俞鋒跑了過來，滿頭都是汗水：
忽然想起，當初安慶決戰之時，如果張震把這些火器全部用來對付自己，也許自己全部部下都會死在轟轟的火槍火炮之下。
當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戰場暫時出現了幾天來難得的安靜。
剿殺湘軍，活捉曾九！！
明明還能堅持下去，可曾國荃卻選擇了迅速失敗的道路。
可是，自己終究還是勝了。
在湘軍的身後，在大地的盡頭，一陣陣的塵土揚起，遮天蔽日，天空也似乎因為而變得灰暗。
候明說這話的時候義無返顧，甚至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回九帥，還是沒有成功，對方防範嚴密，就是死守在那裡不出！」
曾國荃默默點了點頭，眼下似乎也只有這麼辦法可行了。
「不錯，守！」石達開微微笑了一下，神色之間充滿自信：
沒有休息，沒有停歇，殺完一波又是一波，殺死一個又是一個。
梁夢才嚇了一跳，想也未想也跪了下來，以頭
立劍為界，全殲湘軍！
從這個部下的目光中，曾國荃似乎讀懂了一些什麼，「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梁夢才要活下去，但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湘軍，為了朝廷。
一點感覺也都沒有，曾國荃放下空的酒壺，拿過紙筆想要些些什麼，可是抬起筆來之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都寫不出來。
「哪有什麼主力不主力的，全都集中起來，對著松墳坪西面猛衝，他媽的好像就生怕咱們那的人不多一樣。」
候明笑著搖了搖頭，這些對於自己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
是有什麼陰謀在內，還是在處於絕境之後精神已經崩潰？
「九百二十九個……」
石達開輕輕嘆了氣，然後默默點了點頭……
曾國荃想的非常簡單，已經被包圍了，那麼多的湘軍再也沒有突圍可能，就算要死，也要轟轟烈烈的去死，也要盡到自己最大努力去耗損百戰軍的力量！
瘋了，徹頭徹尾的瘋了。
八路大軍漸漸完成包圍，湘軍的末日終於到來……
數萬人絞殺在了一起，血霧瀰漫。
「……『治兵之道，首重選將』，……有守御之名，無整軍之實，安靜之時多費餉項，寇至之時每難抵擋，千兵易得，一將難求。選將必求善戰善守之人，方免流弊。記名提督袁九皋果敢有為；素有韜略、記名提督陳鳳樓能征善戰；智勇雙全、記名提督餘光德精通戰術，是以以上數人，皆可重用……」
一旦開始寫起，就再也無法收住，半個多的時辰，洋洋洒洒竟然寫滿了幾頁紙張。
渾身都是傷口，就連臉頰上也被砍了一刀，傷口斜斜的從左耳一直拉到嘴角，又深又長，但候明的樣子卻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一樣，反而一個人站得筆直。
梁夢才的話出乎曾國荃所料，但他也不說話，看了一眼梁夢才，就聽自己這位部下繼續說了下去：
忽然看到梁夢才目視自己，曾國荃知道有話要說，只讓部下先都出去準備，單獨留下了梁夢才一個人。
……
梁夢才長長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說道：「明日聚集諸軍，并力死沖，只准進，不準退，九帥親自壓陣，但有後退一步者皆殺！」
可是還沒有等他把話叫完，一道劍光已經砍向梁夢才，梁夢才下意識的伸手一擋，結果一聲慘呼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
仇恨帶給人的力量，往往會產生讓人難以置信的能量！
「剃頭匠」曾國荃，落在他的手裡不可能會再有活命的機會。而決死一戰，或許還能夠堅持到援兵到來……
候明淡淡「哦」一聲，臉上有些苦澀。
這是梁夢才在昨天晚上再三懇求自己這麼做的，他要學宋朝的王佐，用自己的一條胳膊，來換取石達開的信任。
張震、石達開，曾國荃怎麼也都想不通，這兩個原本應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怎麼會聯繫到了一起。
三萬湘軍，三萬湘軍，一戰下來，死了超過一半！
曾國荃面色凝重，久久在那無語。
「九帥，今天就算你要殺了我，也讓我把話說完，再這麼下去，咱們三萬人真的要完樂安，我求求九帥另外再想辦法罷……」
石達開！
現在湘軍的作戰意志依舊頑強，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會讓自己付出不必要的代價，而隨著時間流逝，湘軍的抵抗意志也會越來越低……
胳膊落在了地上，只剩下一隻手的梁夢才面無人色，甚至搖搖欲墜，可是卻依舊在那破口大罵不止。
「還是沒有成功嗎？」曾國荃冷冷問道。
屈辱，梁夢才從此之後將會活在無盡無邊的屈辱之中……
雷聲越來越近了，好像是從湘軍身後傳來的，砍死了衝到自己面前的一個敵人，候明忽然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
「全部都在松墳坪西面？東面那條道路呢？」
為了報仇，報今日的屈辱……
「九帥，趕快想個辦法啊！」
「九帥現在不走，更待合適何時！」此時梁夢才持劍走來，疾聲厲呼：
石帥接到自己在這拖住了湘軍的消息了嗎？援軍會及時趕到嗎？
看著那一堆一堆的死人，看著那一群一群的俘虜，石達開並沒有特別興奮的意思，反而覺得心中升騰起了巨大悲哀。
候明按著腰間的刀，慢慢的從屍體和俘虜之中走過，他的神情麻木，他的眼神冷漠，這些湘軍他已經不再想管，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看著自己部下一一離去，石達開心裏忽然有些感慨。張震當真是個人物，居然把這麼多的部隊和部下一齊交給自己掌管，卻對自己沒有絲毫街心，而自己不過是個剛剛投降的敵人而已……
「候明，記得我的名字！」
石達開並不著急要一口氣吃掉這些敵人，石達開要把自己的損失降低到最低。
出現在石達開面前的候明，完全好像話了一個人一樣。